《异装癖》巫芸

8、08

　　很快，在第二轮复习即将结束的时候，宓晓虞迎来了高三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三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考前无论是宓晓虞还是沈佳安都难得地紧张起来，不过好在题目不算太难，所有科目考完后两人都感觉考得不错。
　　三模考完后，学校破天荒地给高三的学生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回去好好放松、调整心态，好回来应付之后的三轮复习和高考。宓晓虞和沈佳安都没敢太放肆，生怕自己把心玩野了收不回来，因此除去一场电影外，余下的时间都相约在市图书馆。

　　市图书馆的提议是宓晓虞提出来的，否则按沈佳安的想法，她们可以直接约在教室自习。选择市图书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环境，但在宓晓虞的内心深处，也怀着一丝期待：会再遇到孟陶吗？
　　离高考只剩二十多天，宓晓虞开始担心：要是自己考不好怎么办？她当然知道这种忧虑毫无意义，但内心深处的忐忑和焦虑却丝毫没有减轻。她路过宣传栏，看到孟陶的名字，忽然就想：他现在还会在周末去市图书馆看书吗？他会因为高考的临近忐忑焦虑吗？

　　宓晓虞和沈佳安依旧是赶在开馆前到市图书馆门口成功会面。沈佳安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也不用再戴口罩，两人趁着馆里人少，挑了两个离热水间和厕所都不算远的靠窗座位。宓晓虞已经不再问沈佳安题目，她决定放弃那些太难的、对她而言性价比不够高的题，专注把那些自己明明会做、却容易在做题时弄错的题一个个搞定。于是两人坐下后就各自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草稿纸和其他文具，各看各的，互不干扰。
　　上午自习到一半时，宓晓虞的水喝完了，问过沈佳安后，就起身拿着两人的水杯去接水。她特意往另一个方向绕行一段，拐去上回孟陶呆的那个隐秘拐角看了看，没看到孟陶。
　　宓晓虞提着两个满当当的水杯回到座位上，沈佳安手头的题正好算完，从她手里接过杯子道声谢，随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宓晓虞回答：“坐太久了不舒服，想多走走，就绕了一圈。”

　　中午两人一起去吃饭，没想到在饭店遇到了施新杰。
　　“诶？好巧！”看到她们，施新杰很是意外，“你们难道也是来市图书馆自习的？”
　　这下宓晓虞和沈佳安也惊讶起来。沈佳安问：“对啊！难道你也是？”
　　施新杰点头：“因为教室气氛太沉闷，我才跑来这里的。”
　　三个人各自点好盖码饭，就坐成一桌边吃边聊，谈起不久之后的高考，施新杰说：“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吧。”
　　宓晓虞闻言，忍不住叹道：“你心态真好！”
　　施新杰笑笑：“心态不好也没办法啊，毕竟我就这个水平，想要追上其他人，就得花费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行，我觉得没必要。”
　　沈佳安不赞同地开口：“也不能这样说吧？毕竟高考还是很重要的啊！”
　　施新杰就说：“我的长处不在学习功课上，再努力也会事倍功半。我现在的成绩上个二本已经绰绰有余，运气好一点也许能上个一本，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高考固然重要，但也没有到可以左右我人生的地步。”
　　沈佳安都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论调，这跟长期以来家长和老师给她灌输的观念全然相反，但施新杰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好反驳，毕竟两个人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因此她只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埋头专心吃饭，没有多嘴。
　　宓晓虞倒是曾听宓伏和虞璞说过类似的话，但她也无法做到施新杰这样，因此只能徒然羡慕：“真好啊……你好像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像我，感觉未来就像一场雾，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施新杰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

　　下午自习宓晓虞主动揽下打水的活，又在图书馆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没见到孟陶，也就死了心。
　　大概他也不是学校一放假就来这里吧？宓晓虞想。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他或许也是有时间了才会偶尔来一次。
　　尽管如此，宓晓虞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失落。

　　第二天再去市图书馆，宓晓虞也就没了主动去打水的热情。沈佳安早上吃了个粗粮饼，嘴里干得厉害，很快就把水喝得一干二净，在宓晓虞表示杯里有水不用添之后，就拿着自己的杯子起身打水去了。宓晓虞拿了套文综卷子出来做，但总也沉不下心来，思绪都是飘在半空中的。
　　没多久沈佳安回来，见她一副无心学习的样子，就一拍她的肩膀，凑过来窃窃私语：“你知道我刚才去打水看到谁了吗？！”
　　宓晓虞心里一跳，愣愣转过头，就听沈佳安说：“是男神啊！男神居然也在这里！”
　　“是吗？”宓晓虞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在哪里？我去看看。”
　　沈佳安给她指方向，正是上回她看到孟陶的那个角落。

　　宓晓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往那边走。快步走过几排书架，再转个弯，她就看到了孟陶。
　　孟陶今天没有穿女装，身上搭配的是那套招牌式的白衬衣牛仔裤，依旧是拿了本砖头厚的硬壳书窝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只是换了个姿势，脚边的水杯也换了一个。
　　闲适而安宁。
　　宓晓虞忽然就感觉自己心里的浮躁都被安抚了，思绪重新沉淀下来，大脑也变得异常清醒。

　　宓晓虞这回没舍得马上走，就这么站在书架之间看着孟陶。孟陶若有所察，忽然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宓晓虞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双腿却一动不动。孟陶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上，过一会儿再抬起头来，见她还站在原地，就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合上书，起身走到宓晓虞面前。

　　“有事？”孟陶问。
　　宓晓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
　　孟陶的语气立马就变得不善起来：“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宓晓虞也觉得自己冒犯，见他生气，更觉抱歉，只能不停地赔礼：“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她说着，双眼盯着孟陶，忽然问：“还有二十多天就要高考了，你不担心吗？”
　　孟陶没说话，宓晓虞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继续道：“我最近总是担心，万一高考考不好怎么办？一直这样想，就沉不下心来学习。我知道这样的状态不对，但又没有办法改善，我……”
　　宓晓虞说着说着就开始语无伦次，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只好闭嘴。

　　孟陶：“啧。”
　　宓晓虞大着胆子抬头看他。
　　孟陶问：“就这样？”
　　宓晓虞点点头。
　　孟陶就说：“顺其自然就好了。”
　　宓晓虞呆呆地张嘴：“啊？”

　　孟陶却没再理她，自顾自地回到“专座”上，重新捧起那本砖头书，津津有味地继续看起来。宓晓虞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有心想过去问他那句顺其自然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不敢也不好意思打扰对方，最后还是轻轻叹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沈佳安见她去了许久才回，就随口调笑：“怎么去这么久？不会是看男神看呆了吧？”
　　宓晓虞回想起孟陶的话，心里忽然就高兴起来，朝沈佳安一笑：“是啊。”
　　沈佳安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啐道：“宓小渔，不过几天没注意，你这脸皮厚度又见长啊！”

　　周一再回到学校上课时，三模成绩也就出了，这回大家的分数都不赖，宓晓虞甚至破天荒地考了623分，比二模的分数还高。不过也因为这次大家分数都普遍偏高的缘故，年级排名实质上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宓晓虞还稍退了些，排在第八十九。沈佳安这次洪荒之力爆发，考进了年级前十，恰好排在谢经纶前面一位，残酷无情地把谢经纶挤了出去；陈耀比起二模也有进步，这次排在第一百零四的位置，施新杰的排名依旧在三百开外，不过他自己看起来倒是对这个成绩挺满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并不急躁。
　　三模成绩出来后，班上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了情绪崩溃的同学，宓晓虞和那个女生不算太熟，但看着对方被屈萍找去办公室谈话，心里还是免不了同情和叹息。

　　孟陶依旧高居榜首不动摇，而且分数达到了逆天的734分，高出第二名快五十分，堪称传奇。沈佳安拉着宓晓虞去宣传栏瞻仰过数次，每次看到上面孟陶的名字和分数，宓晓虞就会想起在市图书馆孟陶说的话。
　　“顺其自然就好了。”
　　想起这句话，纷乱的心绪就会平静下来。
　　顺其自然就好了，无论是对待高考之前心里的焦躁，还是对待高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