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争刀笔仙神惹尘，论横舟二圣定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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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压道人宣读完鸿钧老祖的法旨后，瑶池上众仙具望向那个默然独立的身影，各色目光落在他身上，冷漠的，戏谑的，幸灾落祸的……那人只是低垂着眼睑，拿着打神鞭轻敲着左手，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怪不得杨戬刚才那样说。天禧星君冷笑着想。哪怕他当了一千八百年的神仙，他也没法明白这些神仙脑子里在想什么，说到底只是一个名号而已，没了这个名号难道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吗？
难道没了这个名号，你的人生就不是你的人生，你的至亲好友就不是你的至亲好友，你的家就不是你的家了吗？
想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困住人心，何其荒唐。
“哈，杨戬，你可是招报应了。”猪八戒最先反应过来， “鸿钧老祖亲自下旨把你逐出师门，唉，这也难怪，老祖那般人物门下竟出了你这么个卑鄙小人，也是老祖修为好，要是在我们佛门，哪里容你到今天！如今你功力也没了，我看你靠什么逞威风！”
见杨戬没反应，猪八戒不顾嫦娥阻拦跳了过去，却被沉香拉住。
“沉香？你别拦着我，今天你师父我一定要这小人低头认错。”
沉香死死拉着他，看了一眼杨戬，不知该说什么，只劝慰猪八戒道：“师父，还是不要计较了。”说着看向一边的三圣母，“他毕竟是我舅舅……”
杨戬握着打神鞭不住轻敲的右手一顿，深幽的看了看沉香，又望向他身后，三圣母倚着刘彦昌，亦抬头看着他，神色复杂，此刻听到沉香的言语，张了张口欲说什么，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定定的与杨戬对视。
一时倒也无人说话。
“杨戬，你可知罪。”王母率先打破沉默，她声音一向偏高，此刻更带着十二分的怒火，更是慑人。
往日若是她如此，杨戬早已战战兢兢地请罪，今日却见他只是从容抱拳：“杨戬知罪。”
同是认罪，却是天差地别，王母一怒，顺手抓住一旁的杯盏便扔了下去，这般犹如凡间泼妇的行径却是让一众惊呆了。
陆压道人一个闪身出现在杨戬身前，手里抓着王母娘娘扔下去的杯盏，笑道：“听闻天庭旧天条碎一个琉璃盏便打下凡间，娘娘可当心了。”
“陆压！”王母气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旁的玉帝连忙拦着：“诶，娘娘，娘娘……”好半天才算勉强安抚下来。
王母娘娘气咻咻的坐下，施法召回陆压手中的杯盏，陆压也不强留，任她拿了回去，王母看他只觉眼睛疼，没好气道：“有劳道君传老祖的法旨，我天庭必会依法处置杨戬，道君清修之人，我天庭繁杂就不久留道君了。”
“扶桑寂寞，还请陛下娘娘准许贫道看个热闹。”
“你！”眼看王母娘娘又要发火，玉帝赶紧拉住，只见王母一挥袖子甩开他的手：“那道君可要用眼睛好好看看，瞧好这热闹了。”
陆压笑而不语，一拱手又退到了一旁。
“呃……”玉帝咳了两声，“即然这样，众卿家以为如何定二郎神之罪啊？”
碧霄皱着看了一眼一副淡然模样的杨戬，如今之局实在大出他们所料，杨戬未死，反而……让他们进退两难了。
心里想着，出列道：“陛下，娘娘，此事既要秉公处理，自然当如先前玄女娘娘所言，命可靠的仙家详实核查二郎神之功过，再依律定罪才是。”
猪八戒闻言大不服气，嘟囔着：“都这样了还核查什么？这厮罪大恶极碧霄娘娘还替他说话。”
一旁的嫦娥拉着他：“碧霄娘娘所言在理，如今新天条出世，自然依法行事才可服众。”
九天玄女在听到鸿钧老祖的法旨时便知今日要取杨戬性命难矣，何况陆压道人在此，更不好深究，碧霄如此说，不过是想先拖时间，可碧霄想拖时间她何尝不是？她做事从来求稳，谋而后动，要取杨戬性命必要有百分之百的准备。
不过是再做较量罢了。
便也出列道：“臣以为当将二郎神一案与华山一案并案处理，派遣为人公道细致又司法经验的仙家，详实核查涉案之人，再行论处。”
“嗯，”这倒不出玉帝所料，他又转向沉香：“沉香以为如何？毕竟你和你娘才是苦主。”
沉香一愣，没想玉帝又点了他的名头，面带疑惑的看向自己母亲，三圣母将落在杨戬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冲沉香摇摇头。
沉香会意：“陛下娘娘秉公处理就是。”
这算是三方都统一意见了。
玉帝满意地点头，他乐得轻松，众人便又讨论起人选来。
这次九天玄女碧霄都不曾开口，众多神仙陆陆续续报了些人，不外乎如太岁管仲大将军、文昌帝君、阎罗王等，具是公正闻名，亦有司法之权；另也有人推荐嫦娥，说她玲珑心窍又对此事多有了解，然而话虽如此，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是在二人身上流转。
又有谁不知道二郎神杨戬心慕嫦娥千年望月，而嫦娥仙子却宁愿和净坛使者结为兄妹也不愿搭理那曾权倾三界的司法天神一眼……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啧。
到是陆压道人看着嫦娥，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碧霄暗自着急，抬眼见杨戬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与他无关的模样，就恼得恨不得再送他进一趟九曲黄河阵。
他们做了那般多的准备，全是建立在杨戬已死的条件下，此案由谁去查，只要九天玄女不亲自下场，最后所有的一切必然是归结到杨戬一人身上，既然卑鄙狠辣、枯恶不俊的二郎神已身死道消，那他做的那些事自然就只是一个贪慕权势的小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罢了。
不会牵连到新天条之事，更不会牵连到其他任何人神妖魔。
那些东西足够杨戬死一百次了，但杨戬已经死了啊，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是他没死，这就有关系了。
她心在再恼恨，她也不可能真的将死里逃生的杨戬再送上死路。
自家知道自家事，三教弟子各个风雅自在犹如大龄巨婴，在这种情况下有本事将杨戬从这泥潭中摘干净的能有几人？她不行，碧霄不行，在这瑶池中，三教弟子虽众，但可用的不过二人——这还要包括杨戬自己。
眼光扫到那人，见他冲自己点点头，心下拿定主意：“陛下娘娘，此事事关重大，碧霄以为可以由普化天尊主理此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乃是截教金灵圣母门人，昔年成汤太师，如今执掌雷部，身份神通具是够了。
玉帝点点头：“那就由普化天尊主理此案？”询问的却是王母。
“普化天尊执掌雷部，事务繁多，只他一人恐力有不殆，还需人从旁协助才是。”王母娘娘转向九天玄女，“玄女可有人选？”
九天玄女应道：“此事牵连甚广，司法天神自身涉案，四海亦牵连其中，不如由法兽獬豸、龙子狴犴副理，再由托塔天王李靖、阎罗王、广寒仙子嫦娥协理。”
不待碧霄出言，王母便道：“行吧，本宫看这人选挺好，陛下以为如何？”
“就依娘娘所言。”
獬豸、狴犴出身上古，是再纯正不过的古神，李靖虽是玄门弟子，却忠于玉皇大帝，阎罗王公正不涉纷争，嫦娥又与杨戬有过，如此一来，哪怕闻仲主理，杨戬想要平安脱身亦是难矣。
碧霄见此，只得暗叹一声，退了回去。
只愿闻仲能不负所托。
王母又看向杨戬：“二郎神觉得呢？”
杨戬拱手：“杨戬带罪之身，此事陛下娘娘决断便是。”
玄门三教，太清一脉不问世事，截教有教无类，通天教主碧游宫教化性灵众生，而玉虚宫号称玉京金阙，正是因为其时元始天尊执掌玄门，阐教万仙来朝，一时之盛况甚至盖过凌霄瑶池。
五方旗中中央戊己杏黄旗本为元始天尊所有，封神之战时元始天尊将之传与姜尚，使他代行掌教之职，自此中央戊己杏黄旗便有玄门行走之意。
在姜尚之后中央戊己杏黄旗已有一千八百年未曾现身，众人皆以为此物已被元始天尊收回，没想却原来在杨戬手中。
哪吒五百年前曾为杨戬之事回转玉虚宫，南极仙翁告诉他杨戬之事他们管不了，让他也不要再与之走得太近，他本以为是杨戬叛教，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五百年来的悲恨到今日竟成荒唐，哪吒心智不全，一时双眼发红却是又要哭了。
元始天尊见他这般模样，只得把先前将杏黄旗交予他的想法摇出脑袋，哪吒的性情委实不适合这些，只是如今三教还有谁能执掌杏黄旗、下山去相助杨戬？
是了，他只是将杏黄旗交予玄门行走弟子而已，至于那人拿着帮杨戬……实在怪他们三教弟子同门情深不是？
只是交予谁呢？
玉鼎真人这般模样下山他也实在放心不下，南极仙翁云中子身份皆不合适此时下山，哪吒童子心性，李靖更是个不清楚的，雷震子被杨戬亲手镇压，天庭中的截教弟子具是真灵封神，他昔年能把杏黄旗交予赵公明，如今却不好顶风作案再交予碧霄琼霄等人。
至于封神之后入门的弟子……又何必让他们再卷入这是非？
元始天尊头疼不已，心头却是一动，对白鹤童子道：“你且去迎你大师兄进来。”
白鹤童子躬身应诺，出得殿门，不多时便引着玄都大法师入得大殿来。
“弟子见过师叔。”玄都大法师向元始天尊礼罢，玉鼎真人云中子等人便依次上前见礼，玄都大法师淡笑着回礼闲话。
众人续罢，皆在殿中蒲团上坐下，玄都大法师坐在元始天尊左手首席，他正对着玉鼎真人，二人下首是云中子和南极仙翁，哪吒伤重，亦坐在云中子身后的蒲团上。
玄都大法师似是感叹：“时隔千年，如今再拜得玉京金阙，却是恍如隔世了。”
玉鼎真人道：“让师兄见笑了。”
“非是见笑二字，”玄都大法师看着玉鼎真人，目光悠长，“不过道行有常罢了。”
玉鼎真人冷然道：“此道非彼道，此常非彼常，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仙者，山人也，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玄都大法师长叹：“玉鼎师弟道心坚定，玄都佩服。”
“大师兄才是一心如铁令人叹服。”
知玉鼎是在嘲讽自己心硬冷似铁，玄都大法师也不辩解，肃然道：“昆仑的云气，只怕载不动那倾覆蓬莱的千钧红尘。”
此言一出，玉虚宫大殿的气氛却是一冷，元始天尊依旧闭目不语，众人却知此刻这位脾气本不大好的玉清圣人必然是怒了。玄都大法师顶着圣人的怒火，面色不变，他知自己此言实在胆大包天，若是旁人此刻定已被扔出昆仑了。
玉鼎真人与元始天尊做了上万年的师徒，此刻见他并未出言，便知他心意，心中欢喜过后又是一酸：“尘海茫茫，但渡无妨。”
“掀天波涌，万顷雷霆，恐孤舟难渡。”
“吾道不孤。”
“玄都实不愿……再见那万仙赴劫之祸。”
“无妨，”玉鼎真人嘲道：“大师兄悟性极高，此事想必也一回生，二回熟。”
这种事又岂会是“一回生二回熟”？玄都大法师苦笑，知自己又招了不待见：“师叔既有决断，玄都便不再多言，此番来是代师尊来告诉师叔一声，云霄师妹劫数已尽，不日当破劫而出。”
元始天尊睁开双眼：“你且回去告诉大师兄，此事吾已知道了。”
“是，”玄都大法师起身作揖道，“弟子这便回转大罗，将师叔的话带与师尊。”
得元始天尊一声应许后，玄都大法师又向众人别过，而后退出殿外，驾云而去。
“云中子。”
“弟子在。”云中子施礼应道。
元始天尊将杏黄旗交予他，说：“云霄也算道德圆满，如今破劫，正与中央戊己杏黄旗有缘，你且去麒麟崖相候。”
云中子方才听玄都大法师提及云霄，一想便知二位圣人的打算，此时不由看向玉鼎真人，玉鼎真人面色不变，只是在云中子看过来时挑了挑眉。
说到底，劫数也好，缘法也好，在圣人这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即使过了这般多年，云中子也委实习惯不了圣人这种强行有缘的行为，无奈应道：“谨遵法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争刀笔仙神惹尘，论横舟二圣定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