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谋妖魔天宫威重，断是非性命非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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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娘娘与观音菩萨打赌修改天条，如今华山已开，三圣母已出，此局却是王母娘娘输了。何况华山开后更有女娲娘娘神谕降世，新天条铭于补天石上，天地万法自有感应，改天条之事已势在必行。
只是如今瑶池气氛怪异，众神仙各怀心思，一时却是无人开口。
一旁的孙悟空见此，转了转眼珠，他虽看得此刻仙神之众，非他昔年大闹天宫时的模样，这九天玄女更是让他觉得是如杨戬一般的平生罕见之敌，大感热血沸腾，倒也不惧他耍弄手段，只心中暗自记下，便跳到前方，对九天玄女抱拳：“九天玄女，俺老孙久仰了。”
“本座避世多年，名号不显，三界内再更无一方祭祀，何来久仰之说。”九天玄女见这猴子嘴上带毛却也满口跑火车，意有所指道：“到是齐天大圣的威名耳熟能详。”
“厄……”玉帝没想这战火却是烧到自己身上，刚想开口，就听沉香开口：“‘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女娘娘昔年任司法天神时，司掌法度，统领天军，传兵法于黄帝，立封建而降成汤，此等威名自让我等仰慕不已。”
孙悟空亦大笑：“诶，年少无知不提也罢，俺老孙现在是佛门的斗战胜佛，是吧，玉帝老哥哥。”
玉帝冷汗刷的流了下来。
没想玄女却不曾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听沉香竟如此清楚自己的根底，不由看他一眼，就算四年的逃亡挣扎让有着不属于孩子的坚毅，却也难掩眉目间的义气冲动。
到让人想到当年独上天庭的杨戬了。
这孩子按理是不当知道这些的，看来杨戬还真是个好舅舅。
并不与沉香多做纠缠，她瞥了一眼一旁的观世音菩萨，再对孙悟空道：“圣佛明白，那是再好不过。”
说着，又向玉帝王母施了一礼：“陛下，娘娘，此番之事玄女已有耳闻，以为有六事乃当务之急。”
“玄女且说来。”
“诺。”九天玄女直起身体，目下一扫，“一者既然娘娘当众与菩萨逗赌，且不说此行失当之处，然而为皇者一言九鼎，我天庭乃众神之表率，自然不可言而无信，自当改天规，释罪仙。二者，纵使陛下已言明不究其犯上作乱之罪，但这些妖魔，却也当做处置，以明法度，否则长此以往，天庭威严不存，何以震慑群妖？其三者，这些凡人因刘沉香之故命数大乱，当即命地府依照旧有天规重堪生死簿，多寿者，享不当之福者，具以来生福寿相补，姻缘有非者，命途有改者，当核前生今世之因果福报，以重订余生来世之命途。其四者，五岳倾颓神道难彰，长此以往地脉动荡天下大乱，须选取有能为之人重塑五岳。五者，三圣母思凡至于五岳倾颓封神榜受创，今日之势，绝非单纯，内中隐情，玄女以为当命可靠有能为之仙家，细致核查此事，评定涉及此事众神众仙之功过，再与评判赏罚。六者，这华山出世的新天条……”九天玄女一顿，斟酌道，“玄女以为更为蹊跷，当于第五件事有定论之后再作探讨。”
沉香第一次遇到这样正式议事的场合，九天玄女的言语让他不由慎重，四年前他还是一个只想当个员外的孩子，如今便立在了这老天爷的御阶下，他有种成人般的恍惚感，更多的却像是被什么枷锁套住，沉重地压着他喘不过气来，再寻不见自在快活。
他不由想逃，却半步难动。甚至在拿到开天神斧之前，他都以为救母是一件很难也很简单的事。难在这四年的亡命天涯，简单在现在他只要拿到开山神斧劈开华山就能救出母亲修改天条……可这样的以为是在什么时候没有的呢？是在上天看到如此多陌生的神祗的时候？是从西岳大帝口中得知五岳倾颓的时候？还是在劈死二郎神的时候？
是了，他救出母亲了，可是他杀了他舅舅，他要重塑五岳还众生一个朗朗乾坤，他要思考仙家思凡的天条具体应该怎么改，帮了他的牛魔王三太子他们他要如何保全……
以前他要救母，他知道他要救母，他只需要功力强大到足以打败二郎神，足以他大闹天宫，他就可以救母，可现在呢？
手染至亲的性命他要如何赎罪，五岳倾颓地脉失衡他要如何补救，天条的更改他更毫无头绪，而保全这些给予自己帮助的人……沉香苦笑一声，在看到瑶池如今的景象之前，他可能还可以这样天真的以为。
这九天玄女当真厉害，这般乱局却被她三言两语梳理明白，他此番救母之事能到这一步，全赖牛魔王一众相助，他们为他闯上瑶池，自己自不能让他们因此受责因此受责：“天庭威严？天庭威严大过人命？就为了这天庭威严，导致了多少悲剧！事到如今是非已有公断，天规倒行逆施，我等自要为三界讨个公道！”
九天玄女眉头微摒，按下心中不喜，看着沉香，语气冷静而客观：“天庭威严就是人命，刘沉香，你无非觉得天庭好面子而罔顾人命，这算什么道理？一叶障目，坐井观天。”说道这里语速加快，指着牛魔王一众道：“你今日只看到了他们帮你救母修改天条，可曾看到他们食人血肉，可曾见到他们为祸一方？你也曾被那牛魔王捉去送与罗刹女做血食，你道他做这种事只有这一次？在这个殿上的妖魔哪个不是血债累累？他们那至少百年的修为是用多少无辜性命换来？那些不是人命？”
沉下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发懵，昔年被牛魔王捆去的旧事他自然记得，当时刚出刘家村，遇到吃人的妖魔怕得要死，满脑子都是想舅舅来救自己；后来二郎神要杀他，反而得了牛魔王一家相助，红孩儿更是观世音菩萨座下侍者，他那时只觉得这老牛虽是妖魔却没那般坏，反而理应代表天道的神明却是贪恋权势六亲不认的恶人……却并不曾往此处深想过。
“但就事论事，”沉香声音低沉，却是一个一个往外吐字，“此番他们反上天来却不为作恶，天庭不能以此断罪。”
“天庭必须以此断罪。”九天玄女坚定道，“十万大山中多少妖魔？他们中间多少牛魔王罗刹女之辈？你以为天庭靠什么震慑他们？靠的就是天庭威严，天庭威严何来？那是以无数妖魔性命铺就！天威赫赫，如铡刀在侧，使他们不敢轻害人性命！今日这些妖怪反上天来，若让他们毫发无损的离去，明日便有无数妖魔敢视天庭为无物，为祸人间！此事一旦发生，天庭必要降下刀兵，无数凡人受妖魔所害，无数精怪因一时之贪而千年修行一朝泯灭，无数神明仙家为降妖除魔为庇佑凡人兵解陨落，到时必又是一场祸及三界的惨事！”
沉香张张嘴，怔愣地转过头去看向三圣母，见自己母亲的神色，便知此言不虚，一旁的小玉听得这一番话也是脸色惨白：“可……可也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坏的啊……”
九天玄女见她一身气息纯净，知她一身不曾背负冤孽，也对她根底有所了解：“这与好坏无关，上古之时，人道不昌，人族只是群妖圈养的牲畜奴隶，小狐妖，那时候你的先辈眼里，这凡人和鸡有什么区别？到如今在许多妖魔眼里，凡人和鸡又有什么区别？”
云中子带着哪吒进得玉虚宫时，南极仙翁正劝慰着玉面含煞的玉鼎真人，云中子见元始天尊未在，也猜到几分，宽慰玉鼎真人道：“玉鼎师兄也不必着急，陆压……道兄带着杨戬师侄一同往三十六天而去。”
玉鼎真人听得陆压之名，面色到是好看了许多，但眉头却并未松开，再看到云中子身后的哪吒时，脸又拉了下来。
“玉鼎师叔，南极师叔。”哪吒有些心虚，还是行礼道，“不知我师父他……”
玉鼎真人恼他围攻杨戬，自不予理会，南极仙翁知其中关窍，又一向是个老好人：“太乙师兄尚在闭关，到是师侄你的伤势……”
哪吒摇头：“弟子无碍，只是……”他向玉鼎真人一拜，“哪吒自知有过，愿受师叔责罚。”
哪吒本就乃灵珠子转世，灵智虽开却并不灵慧，心智亦不过孩童，当年送他转世目的并不单纯，后来更是变故丛生，但到底是自己的门人，阐教知他根底的面对他多少怀着愧疚，也就多疼惜一些，可此番杨戬生死不知，玉鼎真人心怒他罔顾同门情义，与外人联手围攻杨戬：“杨戬罪大恶极，老道教徒不严，当不起三太子这一声师叔。”
“诶，”南极仙翁看了眼依旧闭目不言的玉鼎真人，暗叹着上前扶起哪吒：“此事你也糊涂，五百年前你回来时便告诉过你，休要参合杨戬师侄的事……”
“哪吒如何能不掺合！”哪吒目中含泪，“他都那样了我如何能看着他继续错下去？！栈恋权位六情不认，镇妹杀甥！他如何变成这样！明明当年他也曾被迫骨肉分离，也曾劈山救母……”
“住口，”玉鼎真人怒道，“你知道什么？”
哪吒：“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千八百年前你们在做什么我就不明白，九百年前赵公明在做什么我也不明白，现在杨戬在做什么我也不明白！” 说着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宝光暗淡的乾坤圈，紧紧握住，“可我能怎么办？封神之后，同门同袍真灵封神修为不再，我与雷震子在天庭以仙身代行神职，九百年间赵公明步步紧逼，我二人为众多同门同道的安危绞尽心力日夜难安……”
“他听调不听宣，隐居灌江不问世事近千年，直到孙悟空大闹天宫，他赴那赵公明的后尘就任司法天神……我们多高兴啊，想他终于也上天来陪我们了，想他以他的本事定能护诸多同门周全，想他就任这司法天神定不似那个赵公明，结果呢？他心高不认天家眷的傲骨呢？他那义薄云天的情义呢？他眼睁睁看着诸多同门在那漩涡中挣扎，亲亲热热的认那舅舅舅母，以神道自居，为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全然忘了诸多同道为谁所害！”
“我也想信他！可他让我如何去信？我只看见他媚上欺下，背弃师门，残害无辜！现在，他更是为了所谓的天规将亲妹子压在华山之下，逼杀自己的外甥！我没想害他，只想让他停手……”说道这里却是不忍地停下，不住哽咽：“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该劝他上天，他不做司法天神，就不会造下那些冤孽……他在灌江口，我们在天上，大家都好好的……”
其余三人具是默然，一时大殿中只听见哪吒的呜咽声，半晌后云中子叹了一口，蹲下身抱住哪吒：“是啊，你真的不明白……”
到了现在，牛魔王还看不清局势他就去跳东海。
九天玄女之言他上天来时并没想过，只道是前面有刘沉香顶着，后面有孙悟空帮着，他可以去落落天庭的面子，卖卖佛门的好，顺便看好大一场热闹。
难怪自己传消息与一众结义兄弟，他们却不曾来相助，自己还笑话这群家伙是被二郎神吓破了胆，却原来是自己看不清形势，一时懊恼得肠子都悔青了，不由去看观世音菩萨，望他看在自己孩儿的份上相助一二。
观世音却不曾理会他，只垂目默念着经文，九天玄女话到此处，这普度众生的佛门如何能为一个以人为食的妖魔出言？
得不到回应的牛魔王气得顿足，暗道这佛门这一手用过就扔真是炉火纯青，这观世音不愧是阐教出身，什么玉清妙法太上忘情，和那位一样的的冷血无情，怪不得阐教尽出燃灯杨戬这等欺师灭祖之辈……
想及此，不由将目光看向二霄，指望他们看在昔年碧游宫的情分上相救。
实际上琼霄早见这背弃玄门，与佛门眉来眼去的老牛不爽了，此刻见他被佛门所弃，暗道活该，转念又想，这老牛毕竟昔年是师父座下坐骑，若当真被天庭当做为害一方的妖魔取了性命，自家师父面上也不好看，他们截教的牛，犯了错也当由截教处置。
于是出列道：“这人命故贵，妖命也不可轻，牛魔王一众怎么惩怎么奖，也应与其他涉核查众人一般核查，故琼霄以为此事当与核查诸仙功过之事合做一件。”
九天玄女道：“陛下娘娘，此事不可不慎重，纵使为那十万大山中的精怪着想，不使他们误入歧途，牛魔王一众也绝不能轻赦。”
一旁碧霄见琼霄出言，便想到观杨戬布局，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这牛魔王虽朝秦暮楚，但若走好了倒也是步好棋，倒不如此番保下他来，让他欠下因果，日后也必心怀感激，亦出列应和琼霄：“碧霄以为此番之事，无论妖魔神仙还是凡人，因果功过都应一一核查，以彰显天庭的公道与律法的平等，望陛下娘娘明鉴。”
“臣以为玄女娘娘所言在理，”文曲星前行一步出列施礼，“我天庭身系三界安慰，不可不防患于未然，不可因几只妖魔性命而轻天下众生。”
“娘娘陛下……”
……
瑶池一众神仙纷纷表态，玉帝王母对视一眼，许多年不曾再见这般热闹的庭辩和表态大戏了，一时也是百感交集，玉皇大帝头疼地按按太阳穴，看安静不发一言的沉香，少年面上带着罕见的沉寂，不由心头一动：“嗯，沉香，此事到底因你而起，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沉香诧异地抬头，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不可为活百人而杀一人，亦不可为活一人而杀百人。”沉香抬着下巴，一手手背在身后，手心全是汗液，“我听说众生平等，既然讲公平，那过是过，功是功，就事论事不因妖而轻之，不因神明而重之。”
在沉香话音落下之后，瑶池先是一静，而后便是议论纷纷。
沉香的意思无非是说各退一步，牛魔王一众既然不可轻饶，但毕竟有功，罪不至死治了罪还要予以表彰，一手萝卜一手棒。
虽然看如今这局势，最后多半都是这般处置，但此言从沉香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人大跌眼镜，这般言语委实不像是他会说会思考的。
玉帝眯眯眼：“那便如此处置吧。”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九天玄女看了一眼沉香，也与众人一同应下。
看她移开目光，沉香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谋妖魔天宫威重，断是非性命非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