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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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空座町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即将召开，对此夏川弥生很是开心。她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很少和朋友们一同出去玩，再加上本身就性格安静，跟随父母的工作调动搬到了空座町，想要交朋友就更加困难。幸运的是在空座第一高中，她交到了不错的朋友，而这次烟花大会她们也邀请弥生到时候一起去。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讨论烟火大会的事情，妈妈打从心底地为夏川弥生能够在新的学校里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并交到朋友而感到高兴。同时她已经为孩子准备好了烟火大会时要穿的新浴衣。
夏川弥生小时候的很多记忆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而为了她的身体健康，其他孩子们玩闹的时候她也多都待在家里。七五三节时也曾经穿上漂亮的衣服，跟随父母一同去神社，而当天回来就因为感冒而发烧，之后她自己更加减少了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活动。直到上了国中之后，弥生反而变得健康起来，身高比起以前成长了不少，也不再总是病怏怏的样子了。
夏川的妈妈美知子比谁都要高兴，她总觉得孩子早产是自己的过错，因此难免责怪自身，现在看着夏川弥生渐渐长大，多少年来一直愧疚的内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爸爸正彦出差回来也带了礼物，说是觉得弥生会喜欢就带回来了。他这次出差去了很久，夏天到来之前他便因公出差去了，如今刚刚放了暑假，才结束了在外地的工作回来。以往也是一样，在出差回来以后他经常为家中的母女带些手信，而每年的春假结束后，也是会以开学礼物为名，送一些夏川很喜欢的东西。
“最近还有经常做梦吗，弥生？”夏川正彦问道。
“没有了，从开学到现在我都很健康呢，爸爸不要担心啦。”弥生将面前碗里的饭吃完以后，正准备起身，妈妈却又重新给她添了一碗汤。
“这么着急，打算去哪里？”美知子示意她再喝一点。
弥生只好又坐了下来，“同班的小葵想和我一起去书店，既然是暑假，我就想买几本新书回来。”
“那要早去早回哦，我还以为弥生是要和谁去约会呢。”夏川正彦和他开玩笑道。
“不是啦！”如此反驳着，夏川弥生出了门。
刚刚推开家门，正巧邻居的黑崎家似乎也是晚饭过后，黑崎太太领着儿子要出门散步去的样子。
“啊，黑崎太太晚上好！”夏川和对方打了招呼，随后又摸了摸一旁黑崎一勇浅色的头发，说道，“感觉一勇又长高了呢。”
黑崎一勇很开心地向她打招呼问好，而黑崎太太也是关照了几句。三个人要去的地方并不相同，道别之后弥生往和同学小葵约好的地方去，而黑崎一勇和他妈妈则是要去空须川的河堤边散步。
说来也算是幸运，自从在邻居的黑崎医院看过病以后，自己便很少再做一些奇怪的梦了，而经常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幻影也不见了，夏川觉得可能是黑崎医生的功劳。因此，她妈妈经常送一些自己做好的点心或新鲜水果去黑崎家，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记得应该是上个月，黑崎太太送来了一个礼盒，说是朋友外出旅行时带回来的，觉得很不错就送来了夏川家，希望他们可以收下。
“虽然知道弥生的生日还早，但是当作礼物也可以呢，请尽管收下吧。”那时候黑崎织姬是这样说的。
礼盒里放着的是点心和清酒，包装精致，盒子外壳上写着“末摘花”，应该是店名。
因为很喜欢，于是她将外包装盒留了下来，用来放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某天整理东西时曾在盒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薄纸，上面的字写得很有风骨，是一句祝生辰快乐的话语。而盒内的点心则味道独特，似乎是用时令季节的鲜花做了配料。夏川心底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以为是之前在哪里买过，但后来在网络上查了查，却没有这家店的信息。
可能是一家不怎么知名的店铺吧，那时她想。
与朋友约好的地方到了，对方似乎比她来得更早一些，在看到弥生的身影后朝她挥了挥手。
“久等了，小葵！”夏川弥生小跑了几步，来到对方面前。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才到这里的！”同班的高桥葵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也是弥生转学到空座第一高中后的第一个朋友。
她们要去的书店离商店街不远，因为暑假到了，夏川弥生想要买一些新的书籍平时阅读，而高桥则是想买最近的一些时尚杂志和漫画书，于是两人才会一同约好来书店。
“烟火大会那天我们就在离弥生家不远的地方见吧，然后一起去会场！”结账过后，两人说起了几天后的烟火大会，高桥提议道，“会场的话人太多啦，万一找不到彼此的话可就不好了。”
“嗯，好啊，那到时候在之前去过的咖啡厅那里见吧，怎么样？”夏川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地方。
“好，”高桥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当下便同意了。
两人本来准备再去商店街那家很有名的冰淇淋店看看，结果高桥先注意到了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此时已经有些晚了。
大概是刚才两人在书店里挑选书籍时太过入迷，结果完全忘了时间，现在这个时候的确该回家了。
“下次也有机会吧，我们可以下次再去，”弥生说道，“这样也算是保留一个惊喜，下次我们再去发现它。”
高桥葵听后由悲转喜，两人已经走到了商店街的尽头。高桥的家在空须川北边的北川濑，而夏川家则是在南川濑，从空座本町的商店街出发，经由不同的方向可以回到彼此的家中。于是就在商店街口，行人渐渐转少的时候，两位少女彼此道别。
空座町是一个十分平静、远离喧嚣的地方，和夏川家以前住的地方比起来更显郊外的平和，附近的小野濑川和支流空须川为空座町带来一些湿润的气息，使得即便正值夏季，也没有炎热到令人心烦意乱。
夏川弥生其实很喜欢夏季。她妈妈美知子原本的预产期是在三月左右，似乎距离立夏不久。因为既和了姓氏里的那个夏字，又是充满生机的时分，才会想要给孩子起名为“弥生”。至于后来因为意外在冬末就早产，实在事件令人叹息的事情。
从空座本町的商店街回到位于南川濑的家其实并不远，走过车站以后不远就是目的地的。弥生手里提着从书店买回来的书，心里想着接下来烟火大会的事情。这是她搬来空座町的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虽说以前也看过电视上播送的节目，但是在她心里，烟火好不好看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够和朋友一起享受那样的夏季夜晚，对她来说就已经感到十分幸运了。
穿着浴衣和朋友一起去祭典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仔细想想，自己似乎做过这样的梦。在那样的梦里，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也有一条与小野濑川一样的河流经过，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与她小时候，在母亲的老家所见过的，完全不同的烟花。
啊，梦中在自己身边的人……
此时此刻，夕阳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夜晚越来越近，就连空座车站似乎也是最后的几班车了，车站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少了下来。
那天似乎也是这样呢。弥生突然想到。
在春末自己刚刚开学的那个夜晚，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突然晕倒了，醒来时似乎又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一个陌生人帮助了自己，走出了那个噩梦。他们一同走到了学校的门口，她想要道谢，却被对方婉拒了自己的好意。
如果能够再次遇见，即使已经自春末以后，夏天都已经到来了，还是想要对那个人再说一声“谢谢”呢。
同样的，不知为何，也想要靠近他。
那个人身上似乎有着迷雾，在吸引着自己的靠近，同时，每每想起他，记忆中又会有某个部分随之亮起而后熄灭。
太阳最后的光芒映照在河流的水波上，弥生这样想着，走回了家。
烟花大会召开的那一天，弥生穿着新的红色浴衣，手里拎着小包出了门。本来正彦和美知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弥生劝他们好好过一次“二人世界”吧，自己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是和同学一起去呢。
这么说着，两位家长总算是放心了一些，美知子帮弥生又整了整衣领，随后三人一起出了门。弥生要去离商店街不远的咖啡厅先和高桥葵会合，随后两人再一同去小野濑川旁边，在会场周围玩一圈过后等待夜幕降临，烟火晚会的开始。至于父母二人则是要先去河边，姑且当作散步。
美知子觉得红色的浴衣看起来十分有朝气，虽然图案有些老派，但是穿在身上又不会过分俗气，依旧显得很好看。弥生平日的暑假里经常去妈妈位于乡下的老家，所以对于木屐还算是熟悉，不至于太不熟悉影响到行走。
这天实在是个好天气，即使是夏季，也没有令人大汗淋淋的难受，而到了傍晚，更是在夜风中感到凉爽。一路上弥生遇到了许多看起来是要去河边的人，一直走到约好的咖啡厅前，总算见到了高桥的身影，等另一位同学小野凛花也到齐之后，三人一起去了河岸边的会场。
作为在空座町长大的孩子，高桥葵和小野凛花与弥生聊了很多事，甚至还说到了秋天时小野濑川边的红蜻蜓，让弥生不禁感慨，空座町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虽然平凡，但是却有着属于它自己的魅力，在这里能够感受到安稳的幸福。
河岸边的会场被布置成了简易的商店街，即使是推车也可以成为一个小小的摊位，有些老板甚至就是学校附近的熟面孔。虽然很多小游戏看起来老套又幼稚，但夏川弥生仍然乐在其中。在她的心中，不管是在玩些什么，只是和自己的朋友能够享受这样的时刻就已经很好了。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预定的烟火晚会也快到了。弥生和朋友们打算穿过人流去河边，找一个能够坐下来的位置，继续等待。
可能是身边的人有些太多了，弥生突然回头看了看，再回过神来时，身边竟然已经没有了葵和凛花的身影。
她有点着急，想要快点找到同来的人，结果从面前的几个人中间穿过去之后，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朋友们，却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春末那天晚上在学校里遇见的那位奇怪的先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只是背影，虽然这次对方没有戴着那顶奇怪的帽子，也没有穿那件深绿色的外衣，而是穿着一件似乎带着条纹的浴衣，脚上依旧是木屐，金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显眼。
“你、你好——”直到开口之前，弥生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先生的名字。
该怎么称呼他呢，还是应该当作没有看见？就这样平静地走过去？或者现在走上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向他问好？
她还在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对方已经转过身来发现了她。
而此时，烟火晚会开始了。
这是浦原商店搬回空座町以后的第一个夏天。
说是“搬回来”，其实并没有多么远，步行大概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如今重回旧址，原因也是多种多样。
今天的烟火晚会浦原本来无意参加，然而却想起搬家时从箱底找出来的那件浴衣，突然莫名其妙来了兴致，说店里的大家就一起去河边看烟火吧，今天临时闭店好了，虽然这家店平时顾客并不多就是了。
找到那件浴衣也纯属意外，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夏日夜晚，他同友人们一起去尸魂界的烟花大会，晚上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留宿志波家。早上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回瀞灵庭，那件浴衣也放在了志波家。
后来似乎是弥生清洗过以后打算把那件衣服还给他，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各种复杂的原因之下便搁置了百年之久，这件衣服被保存的很好，一直到十几年前弥生跟着他来了现世，放在志波家的东西也都带来了。从木箱里弥生找出了这件衣服，说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是一件鼠灰色带条纹的浴衣，很适合浦原，以前的夏季夜晚他们在休假时经常穿着它去看烟火或是去酒肆休憩，但仔细算起来，已经是很久很久没有穿过了。
从决定去烟火晚会，到大家一起出门用不了多久。小雨和甚太都不是十几年前幼小的孩童了，更别提握菱铁斋那雷厉风行的速度，一行人没用多久就到了小野濑川边。
夜幕降临，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在人声嘈杂之中，浦原喜助一个人慢慢走着，其他人似乎是被什么新奇的东西吸引去了。他一个人悠哉悠哉，直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你好——”
这么说的话，正是夏天啊。
正是属于她的夏天啊。
已经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每一个夏天的到来，每一个夏天的离去，习惯了再也没有她的这个季节。
但是万事万物，早已有了全新的可能性。
浦原转过身，入目的果然是名为夏川弥生的少女，对方穿着红色的浴衣，手里提着小包，头发也挽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和他打招呼的样子。
他正想和对方说些什么，随着烟花上升的声音响起，他面前少女的脸庞被绽放的烟花火光照亮了，明亮的烟火映在对方的眼中。浦原喜助突然笑了笑，说，“你好啊，这位小姐，也来看烟花吗？”
“是、是啊！我也来看……”夏川弥生似乎有些紧张，话说的磕磕绊绊，“我可以和你一起看吗，先生？”
在对方的眼神里，浦原喜助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少女轻声说了一句太好了，随后想起什么，从小包里掏出手机，给好朋友打去了电话。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因为烟花大会已经开始，声音也更加嘈杂，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她磕磕绊绊地说自己已经到了河边，因为人太多了，就不用过来找自己了，等下结束再见吧，并希望朋友们不要担心，尽量玩的开心。
直到这个电话打完，浦原都站在她面前。
在夏川弥生的眼里，对方穿着这件浴衣，金色的头发显得慵懒而不散乱，以及这夏季的夜晚和烟花，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
“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上次的帮助，真的十分感谢……”弥生说道。
对方站在她的身旁，点了点头，“浦原喜助。”
浦原喜助。
弥生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浦原先生，谢谢您……啊，我可以这样称呼您‘浦原先生’吗？”弥生又问。
“当然可以，想怎么称呼都可以，不用拘泥于那些礼数。”浦原喜助说。从以前开始，弥生对他的称呼就很多：队长、浦原先生、喜助先生、喜助……只呼名字的时候很少，那种时刻很多都和不愿回想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面前的少女充满了活力，向他做着自我介绍，侧着身子，一半的脸庞被夜空中的烟花不断照亮着。那件红色的浴衣显得她更有朝气，但也让浦原想起，弥生与他告别的那个冬日。对方躺在棉被里，对他道尽感谢之言。
那是有些痛苦，但又不愿遗忘的回忆。如今二者重合在了一起，带动他的回忆也更加鲜明起来。
“夏川小姐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浦原和弥生聊了起来。
“是的，但是人太多了，我们就走散了。”不过也因此和浦原先生重逢了。
“真好呢，和朋友一起来烟火大会。”浦原感慨道。
“浦原先生呢，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弥生问。
浦原点头，“是的哦，但是我们也走散了。”
“不用联系一下吗？”
“不用的，他们都很放心呢。”浦原说。
也对，浦原先生看起来已经是成年人了，哪里需要朋友担心呢……弥生心想。
身边的人总算少了一些，两个人找了一个地方，铺好弥生带来的纸张，在河岸边坐了下来。
河边的草地不算很茂盛，弥生抬头看着烟火，渐渐地被那光亮吸引住了，而浦原则偶尔回过头来看看她。
真好啊，人生还有这样的机会。
烟花从升起到绽放，再到落下，弥生一直看着。夜空中那像一团火焰一样绽放的烟花，似乎唤起了她脑海深处的什么景象。也是在这样的河边，这样的夜晚，夜空也变得明亮，自己……自己遇到了什么？
不论她怎样用力地想要想起与之有关的事情，却还是徒劳无功。
浦原似乎看出了她的苦恼，主动问她，“怎么了吗，弥生小姐？”
弥生摇头，示意他并没有，随后才注意到浦原对她的称呼。浦原也反应过来，说是他唐突了。
弥生有些着急地否认，“没有，并没有！浦原先生这样称呼我，我反而很开心。”说不定就是应该这样叫呢，弥生想。
浦原笑了笑。
烟火晚会快要结束时，河岸边的人也渐渐变少了。弥生看了看表，觉得自己似乎该走了。但是浦原还在她的身边，她有些说不出口的话。
“可以的话……”她鼓起了勇气，浦原听到之后转过来看她，弥生一鼓作气，“明年也能一起来看烟火吗，浦原先生？”
这是一句傻话，自己今天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明年之类的事情，又怎么说得准呢？弥生已经做好了浦原会岔开话题的准备。
“当然可以。”出乎意料地，浦原答应了。
“谢谢！”弥生又在向他道谢了。
似乎是在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景象，穿过了时间，重新来到他的面前。
可以的话，明年也一起来看吧，喜助先生。
当然可以了，弥生小姐。
是我应该说谢谢才对。
道别的时候就在河岸边，弥生想了半天，才问浦原是否有邮箱地址。
浦原摇摇头，金色的发丝被路灯照亮，弥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略带胡茬的脸。他示意并无心交换，但在弥生就要变得沮丧之前，他又说道，“会再见面的哦，弥生小姐。”
——“我们很有缘分，会再见面的，弥生小姐。”
他是这样说的。
那个平静又热闹的夏季的夜晚，在空座町的小野濑川边，升起的烟花就好像、好像明亮的流星，给予了二人新的可能。
似乎夏天里最明亮的记忆，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