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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7颗小心心 ...

  •   87颗小心心

      自姜江少年初成,便不再和紫沛上人同榻了。不过檀居窄小,他们也没有分室而居,只分榻而眠。来了公主府,客房里却只有一张床,好在不小,他们两师徒也不嫌弃对方,就将就着挤一挤,让一让,一同睡了。

      昨晚看到最后一株昙花谢去,姜江收拾了所有铃铛,收拢在一个小袋子中,等着明年再用。

      本来奔波一日,又睡得晚,第二天怕是会翘掉早训。可他昨晚心中一直装着师父的事,想着天底下的人都因着师父的身世而忌惮猜疑紫沛上人,实在目光短浅,逼人太甚,所以憋着一股火气,压着心事,睡得不是很沉。

      半梦半醒间,耳边有人断断续续地说话,姜江本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越听越觉得这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吓得坐起来,一看天色已经亮了,晨曦的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在紫沛上人冷峻的半张脸。他眼睛轻轻闭着,长长的羽睫搭出一个小凉棚,留下一片阴影。因着这熙光,也让姜江清楚地看见师父的嘴微微张合,的确微弱地在说些什么。

      原来真不是幻觉啊。姜江心中一乐,他和师父同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师父会说梦话,不由俯下身,耳朵靠近对方的唇,仔细地偷听紫沛上人的梦话。
      师父的梦话是断断续续的,似乎只有一两个音,却在他想要听的时候没有了。他努力地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以为错过了,不免有些失望,正打算直起身子,紫沛上人却又说了。

      这回听了一耳朵,姜江却没有感到很兴奋,而是疑心自己听错了,谁知重复几次,都是一样的内容。他神色复杂地坐起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陷入了想不通的纠结中。

      当一只雀儿扑到窗沿上“啾啾”叫时,紫沛上人缓缓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姜江的背影。他撑着床坐起,揉揉额角,也不知姜江这样坐了多久,道:“何时起的?”

      姜江一愣,转过头来,道:“有一会儿了。”

      紫沛上人难得做梦,昨夜却做了一晚上的梦,此刻有些难以直视徒弟的脸,只掩着面问:“可有心事?”小徒长身体,总是睡得很香,起得这样早倒是难见。

      “江没有。”姜江忽然跪坐在床上,正正经经道:“江没有,但师父有。”

      紫沛上人一僵,道:“……为师能有什么心事。”

      果然有!姜江道:“师父昨夜是不是做了梦?”对方一听他这么说,就猛地抬起头,却在看见他眼睛时又猛地扭到一边,这反应让姜江越发肯定心中猜测,他道:“师父不用瞒我,我听到了,您方才还说了梦话!”

      “胡说!”紫沛上人还是不敢看那双正直到清澈的双眼,只是他自己都不敢笃定,姜江也不是说谎诳他的样子,犹豫片刻,才迟疑道:“若真是如此……我说了什么?”

      姜江道:“您没说什么事,就是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他想起刚刚听到的,紫沛上人一直唤着他的小名,或是大名,不过他的名字是叠音,倒是很难分辨出对方是在唤“姜江”还是“江江”。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到紫沛上人一瞬间惨白的面容,只闷头道:“师父为何一直叫姜江的名字呢,是不是昨日姜江做错了什么?江昨日虽说会陪师父年年看花开花谢,但师父也没说答不答应,是不是嫌我多此一举,还是嫌我烦了?”

      他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毕竟昙花是公主府和世家们用来羞辱紫沛上人的,对方应当一看见这花就会生气,自己也是傻,在什么花里面放铃铛不好,偏偏选了这花。

      姜江正怀疑紫沛上人昨天是不是做了要把自己打一顿的梦,脑门上却被敲了一下。他摸着额头抬起脸,正好看到师父收回扣起的手指,不解道:“师父?”

      “蠢死了。”紫沛上人一条腿曲着,手肘搁在膝盖上,扣着手指掩在唇边,遮住唇边怎么挡也挡不住的笑意。
      这一笑当真如寒霜融化,冷峻的面容此刻一派光风霁月,眼中似琳琅闪烁,能醉星辰入眸渊。

      “师父笑了?”姜江不知道自己说了哪句话让对方如此开怀,心中的念头却不是对方为何笑了,而是,师父笑了。他也傻乎乎地跟着笑,道:“要是江蠢一点,师父就高兴点,那我这辈子就做个蠢人吧。”

      紫沛上人才微微收了一点,闻言又扬唇道:“莫要胡思乱想。”他顿了顿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承诺了要年年看花开花败,就要做到,否则就去抄一百遍《礼记》。”

      姜江赶忙应了。现在只要一有人跟他提这本书,他就头疼不已,那些羞耻的事情就更加忘不掉了。

      两人起了早,收拾一番,待姜江练早课不久,一名仆人就擦着汗走来,站在墙外高声喊:“道长,仙人道长可在?有人找……不,有马找您!”

      姜江手中没有佩剑,只得用一根竹子代替,比划几次,都被紫沛上人轻松挑开,有时还会被打一下后腰,那里有个穴位,抽一下就腰软腿软,姜江没注意,又扑到地上,好在有了经验,这次没吃一嘴灰。他听到有人喊立马跳起来,扶着腰道:“师父,我是不是听错了?”

      有马找?呵,这个说法挺新鲜的。

      紫沛上人转手将手中竹竿插到地面,走出院外,姜江怕是这公主府的人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刁难人的手段,急匆匆跟上。谁知那仆人带他们七拐八绕到了大门,竟然没有说谎,还真有一匹马站在那儿,还是一匹十分眼熟的老马,周围的人想要去拉马的缰绳,都会被它四两拨千斤地用脑袋顶开,端的是稳重可靠的老马形象。

      这不是当初到青峰山脚下,借走小二哥的那匹马吗?

      这几人束手无策,见传话的人回来了,急忙道:“快快快,是不是那紫沛上人来了?快请他将这马牵出去,一会儿太子就过来了,堵着大门成何体统?”

      姜江虽然识得这马和秦玥有些关系,却很好奇这些仆人是怎么知道这马是来找紫沛上人的。走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这马脖子上套了一根手指粗细的草绳,上面捆着一张书信,正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紫沛上人亲启。

      老马果然识得紫沛上人,哒哒哒地走过来,弯下头,示意对方将信取走。

      紫沛上人取了信函,又褥了褥马脖子,叹道:“不该将你送给他。这些年当牛当马,还要给他当鸽子,委屈你了。”

      老马很是大气,鼻喷一下,亲昵地去蹭了蹭道长的手,以示自己毫不在意。它送了信,也不要求蹭一顿吃喝,扬扬脖子潇洒离去。

      几个下人松口气,纷纷散去,姜江这才注意到,比起昨日,这地面更加干净,几乎被扫得一尘不染,红漆高柱也擦得光可鉴人,那位带他们前来的仆人走之前还叮嘱道:“你们无事就快走吧,未时左右太子殿下要来,殿下是来见大公主和青峰掌门的,外人在这里太失礼了,会被怪罪的。”

      这个下人大概是不知道公主与紫沛上人的恩怨的,否则不会这么客气。姜江向他道了谢,转头见紫沛上人已拆了信,就问:“秦玥哥哥可是有事找师父?”

      紫沛上人正一目十行地看着信,听到这个称呼,猛地扫了他一眼,压着嗓子道:“你叫他什么?”

      “哥哥啊。”姜江理所当然地回道,他想起云阳镇分别时,秦玥叮嘱他不可叫自己叫老了,最好以哥哥相称。他现在这个年纪,叫秦玥叔叔的确怪异,喊一声哥哥却是合适的。

      紫沛上人烦躁地将信纸捏成一团,道:“叫他秦玥。”

      “这……不太好吧。”先不说年纪,秦玥光是修为资历就高出他很多,若是直呼姓名,会不会太过不尊敬?

      紫沛上人道:“你若是叫他……你若是这般叫他,我与他同辈,却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又与他同辈,岂不是更不好?”

      这倒也是……师父师父,算是半个父亲了,要是他和秦玥称兄道弟,那秦玥不成紫沛上人的半个儿子了?姜江冥思苦想,道:“那我还是叫他秦道长吧。”

      紫沛上人的眉间这才舒展开。将揉成一个纸团的信纸递给他,道:“秦玥邀我去长娉楼,你可一同前去?”

      长娉楼?这个名字略微熟悉,姜江想了好久,才一锤手掌,想起这个楼名是从哪里听到的了!这不就是那只封狐狸提的长安第一花楼吗?

      狐大仙还大言不惭地说当今长安第一花魁曾是他的梳头婢!

      姜江把那团纸舒展开,里面果然也是龙飞凤舞,写得颇为肉麻,尽是什么“知卿难饮开怀酒,吾不忍独自快活,邀同赏长娉美人,交臂醇酒,共叙往事”等。他道:“秦道长又约师父去喝花酒吗?”

      紫沛上人道:“年年如此。”

      姜江被“交臂”两字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实在想象不出秦玥缠着师父和交杯酒的场景。不过他对长安第一花魁颇有兴趣,上次未见永安镇花楼的娇娘,这次不知是否有缘见上长安的美人。

      两人回去换下练功服,罩了宽袍,离了公主府,朝这大名鼎鼎的长娉楼走去。

      长安城为皇都,自然热闹非凡,先不论酒楼高阁鳞次栉比,光是商贩走卒就顺了一路。他们师徒并排而行,姜江第一次逛,兴致盎然,看到一些小玩意儿也会买下来,等着回去捎给姜宓。

      大道上迎面却冲来一批士兵,皆是右手执枪左手赶人,惹得路上一片鸡飞狗跳。那些士兵一脚踹翻了姜江不远处的小贩摊子,喝道:“都叫你们滚了!手脚这样慢,冲撞了太子殿下如何是好?!”

      那商贩不敢怒不敢言,点头哈腰地卷起东西跑走。不止他,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惶恐,深怕自己跑得慢了,会被一□□死。不过半柱香,这条大道两边就站满了士兵,空出中间可通十人轿撵的大路。
      姜江站在士兵之后,想一睹太子风采。结果一匹高大骏马转眼间飞驰而过,随后一群歪歪扭扭的宫人提着衣服追来,远远道:“太子,您慢些,别伤着了!”又是乌泱泱一片跑去。

      这,骑马而过的是太子?他连个影子都没抓到!

      不是说长安城内不许骑马疾驰,不许御剑飞行,不许轻功乱飞吗?

      难道太子就有特权?

      他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又见着太子殿下的仆从露了两个尾巴,一个白发老头,保养得宜,大约是个公公,跑得疲了,撑着腰站在姜江前面两米左右,喘着气道:“老奴不行了不行了,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另一个是个年轻的小公公,腿脚利索,显然是为了照顾这个公公才落后的。他拍着老公公的背道:“公公莫急,今日太子殿下也不知为何,轿撵也不坐了,今早刚回宫就牵着一匹马奔出来,莫不是公主府有什么急事吧?”

      那公公好不容易顺了气,把拂尘往胳膊上一搭,道:“老奴照顾太子这么些年,绝不会看错,太子那样分明是急着去见心上人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87颗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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