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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7颗小心心 ...

  •   67颗小心心

      说到湿着长发的女人,姜江脑中立刻浮现昨夜幻境中两次看到的水鬼!

      他道:“那水,呃,你那姐姐,长什么样子?”

      段明连道:“好白好白,嘻嘻,姐姐好白的,头发好长好长!”

      这,问了也是白问。姜江换了个说法:“那你告诉我,姐姐为甚来找你,她又是去何处找你?”

      “连连在睡觉,睡觉的地方很冷……姐姐就会来抱住我。”段明连想裹紧自己,这个动作也只是让白芒更紧密了些,他很痛苦道:“我不想睡在那个地方的……但是上不去,上不去!啊啊啊为什么我上不去!”

      他又张开双手,拼命地往两边挥舞,手打在一半裂开的木榻和地板上,散出小片白芒,叫道:“我不要在这里!要回家!回家!”

      这是姜江第一次见段明连发疯,被这崩溃般一连串的“啊啊啊”吓了一跳,差点被打到,可立马反应过来,段明连的碰触是不会伤到他的,随即哭笑不得,拍拍手道:“好了好了,别叫了,你不疼吗?”

      段明连听见他的声音,一瞬间就停了,摸着手道:“……疼。”

      “疼死你个二百五!”语托心疼到发抖,眼睁睁看着一阵白芒散去,气急败坏:“记吃不记打!”

      段明连真是有了爹就忘了小木偶。他对语托的抱怨充耳不闻,良久将手递到姜江面前,小声道:“……疼,吹吹。”

      姜江马着脸,忍着背后寒意,十分敷衍地吹了一口。道:“吹完了。我再问你,如果要你带我们去你那个和姐姐见面的地方,你找得到吗?”他见对方隐隐又有发疯的前兆,喝止道:“好好说话!不准发疯!”

      段明连本来高高兴兴地将被吹了一口仙气的手手揣在怀里,一听问话想抱头,又在行动之前听到这么一句命令,面色忽阴忽晴,白脸都扭曲了,像吞下去一个核桃般,从嗓子里憋声道:“……连连找不到。”

      他看姜江有些失望,又立马补了一句,道:“但若是连连靠近了,能认出来!”

      看来有戏!姜江眼睛一亮,奖励地拍拍段明连的头,道:“好乖好乖。”

      段明连那山匪一样的身子扭了扭,害羞高兴得几乎要昏过去,什么被杀,什么仇恨,什么胭脂,一瞬间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语托不忍直视,默默地转过头。

      姜江套完话,暗忖道:段明连方才想起尸身埋藏之所时,挥舞手臂,像是沉溺在水中的人在拼命划水扑腾,很有可能是死后被人丢进了水里。这样一来,倒是与水鬼的事情勾上。语托说此人是被胭脂所害,若是真的,那胭脂就有可能害死丈夫后,把人丢到水中,恰逢水域中的水鬼不食活人,又不知什么原因,常常来看望段明连,于是段明连生前很多事都不记得,却唯独记得害死自己的胭脂和死后朝夕相伴的水鬼。

      没有想到,像胭脂那样弱柳迎风的女子,也能狠下心杀死自己的丈夫,并抛尸水中。

      他想通后转过身,对紫沛上人道:“师父,这个鬼,暂时不能杀了,我们可以带他去那条小河边走一走,说不定他能找到经常和那水鬼碰头的地方。”

      也说不定能把水鬼引出来。

      紫沛上人有徒弟动脑,自然乐得清闲,道:“随你。”

      有了眉目,自然越快行动越好,姜江却犯了愁。他凭空一下子长了好几岁,带来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师父的又太大了,如今这样衣不蔽体,出门被当做耍流氓,怕是会被打死。而且也不是谁都像紫沛上人那样想得开,捏着个木偶就能想通来龙去脉,难道要他挨个解释自己不是邪祟鬼怪?

      他叹道:“哎,怎么办,我连门都不敢出了。”

      紫沛上人听后拍拍他的头,道了一句“等我”,便揭了大门上的两张符纸,出去了。

      姜江道:“咦,为何门上要贴两张符纸?”

      语托装死。

      没人回他,姜江在屋中左右无事,在小桌上摸来一面铜镜,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那铜镜做工尚可,虽将脸往两边拉得胖胖的,不过好在能看清五官,没有歪鼻斜眼,与自己在前世中十四五岁的样子差不多,也算是清隽少年,便放下心。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长得不像姜河流,也不像离家出走的母亲,因为前世的母亲十分美艳,而姜河流是个五官如刀刻斧砸的糙汉,他却偏向俊秀,因此很多人会对姜河流说闲话,说他的儿子会不会是那个跑了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
      姜江本来从小就被娘丢了,长大后,五官展开,这个流言更是害苦了他,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舆论。姜河流后知后觉,气得不行,对说闲话的人大声唾骂,结果还被那些人嘲讽戴绿帽子带得心甘情愿,一气之下,干脆和姜江闭门不出,整日研究人偶手艺。

      姜江想到往事,放下铜镜,胸口有些闷闷的。

      过了一炷香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警觉道:“谁?”

      姜平之守在门外道:“姜江,方便让我进来吗?”

      姜江不想让他人看到现在这副模样,不知如何解释,因此闭口不言。

      姜平之没走,隔着一扇门道:“你……别害怕,云英将事情跟我说了,虽不知那邪祟将你变成何种模样,但师兄是万万不会嫌弃你的。”他的口气又耐心又温柔,好像三月的桃花一般,风一吹,飘在你的手心中,觉得整个心房都亮起来了。

      姜江反应过来,可能师父为他寻了个借口。走到门口,尚有些迟疑道:“大师兄当真我变成何种样子,也不会被吓到吗?”

      “这……”这一停顿,姜江心也跟着顿了顿,心中沉下去,觉得若是像姜平之这样的人也无法接受,那他注定回不了青峰了。谁知姜平之口吻一转,道:“师兄生平见过最可怕的怪物,没有头,脖子上面只有一张大口,不停吐着脓液。手很长,拿着长长的荆棘,见人就抽打,缠住了就会被勒死。脚也很长,被踢到了,能让你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却非常非常小,小到你怀疑它根本没有心肝……嗯,这是师兄见过最可怕的了,小江会比它更可怕吗?”

      姜江“噗嗤”笑出来,边开门边道:“这世上哪里有长成这样的鬼怪啊?”

      “自然是有的呀,小江你……”门打开,姜平之正含笑望来,微微下垂的眼角装满春水。看清他后,却猛地睁大了些,话也说到一半,没接下去了。

      姜江踌躇,踢踢门槛道:“师兄,你说过你不会被吓到的。”

      姜平之回过神,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另一只端着一叠衣物,道:“师兄没有被吓到……只是你长得太像师娘了,不免有些怀念。”

      姜江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让出路,让大师兄进来。道:“师娘?师兄是在说灿辉师兄的娘吗?”
      他记得姜平之是姜洪荒的旗下大弟子,若他说师娘,自然也应当是姜洪荒的妻子,姜灿辉的母亲。

      姜平之却摇摇头,道:“我是掌门捡回来养的,拜师之前,一直是掌门教导。只是青峰有一条规矩,掌门不可收徒,于是我便拜姜洪荒为师,如此说来,我有两位师父。只是方才说与你很相似的师娘,是姜掌门之妻江花盈。”

      姜江对这位师母素有耳闻,听说红颜薄命,亲儿刚满十岁就丢失,心痛难忍寻子数年,后产下师姐姜宓郁郁而终。他怕别人又扯上自己和掌门的关系,便道:“不过巧合罢了,之前还有许多人说我是姜掌门失散的长子。”

      姜平之忽道:“你怎知你不是?”

      姜江一愣,道:“当然不是啊,听闻掌门之子与我师父年纪相仿,若是,现在也该二十六七了,我现在撑死了不过十五岁,根本对不上。再说,江不是没有记忆,之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都记着的,决不是掌门之子!”

      他说的有些快了,也有些原因是不愿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那些青峰的师叔师伯,看到他,面上只有两种神情,一是不屑,认为他是攀龙附凤之辈,想凭借与掌门之子相似的容貌,一举从小乞丐变成了贵公子。另一种是怀疑,觉得他与师父一路,不怀好意,在企图利用这样的相貌做不利于青峰之事。

      天地可鉴,他真的对青峰没有兴趣。不只他没有,师父也没有,若不是人情牵扯,他们师徒二人更愿意漂泊江湖,免受闲言碎语迫害。

      姜平之见他眼中有些恼意,连忙劝道:“好好好,师兄不说了,你别跟我生气。”他把手中衣物举到姜江面前,道:“你看,云英过来,三言两语说你被邪祟弄得没了原样,吓得我半死,又把这套衣物拿给我,让我交给你,师兄二话不说就来了,很有诚意吧。”

      这套衣物是紫色的,崭新柔软,上面还叠着白裤白衣与干净的黑靴。姜江道谢接过,又道:“师父呢?”既然是紫沛上人准备的,为何要拜托大师兄送来?

      姜平之道:“应是给你弄吃的去了。你们自关门后,现在已入夜,还没有吃过东西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江的肚子就拼命地咕咕叫。为了掩饰尴尬,他抱着衣物走进内屋,迅速换了,发现不大不小,正好合适,且是窄袖剑袍,十分利于行动。

      出来后,姜平之眼睛一亮,赞道:“好俊朗的少年郎!”随后手腕一转,变出一把齿梳道:“过来,给你把头发理一理。”

      姜江谢过,坐在凳上,语托和段明连就在一边托腮看他,道:“好看,好看!”

      半柱香后,姜平之为他束上高高的马尾,从袖中抽出一根紫色发带扎紧了,道:“你现在还未及冠,只能系带了。不过这样干净利落,也不错的。”

      姜平之扎得很稳,力道却刚好,不会勒得头皮痛。姜江拈着额角两缕龙须问:“这个不能一并扎上吗?”

      大师兄摇摇头,道:“太短了,你又不像女子,可以用些小梳别上。先这样吧,待长一些,自然好梳理了。”

      姜江松了手,见对方要离开,不假思索地问:“大师兄要去哪儿?”

      “自然是带你下楼吃饭。”姜平之回头,见他还坐在凳上,恍然道:“你是怕别人看到你这样子?”

      姜江被说中了,继续坐在原地装鹌鹑。姜平之哭笑不得,道:“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你是为自己而活,若是今后都变不回来,难道还要在意他人的眼光一生吗?”

      语托也在一旁鼓舞道:“对啊,江江,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而且,你师姐不久前就醒了,正在楼下坐着,她很担心你,不去看看吗?”姜平之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姜江果然被说动,想要下楼看看姜宓如何。

      他咬咬牙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下来,大堂中果然一群人簇拥着姜宓,嘘寒问暖。姜宓眉间困困,不太有精神,眼中却攒着一团火,似不耐烦了。

      姜平之走过去,自然有人给他让道。姜江在各种疑惑的视线中跟着走到姜宓旁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姜宓看到大师兄后,脸色好了很多,笑道:“幸哥哥,你旁边这人是谁啊?”

      姜平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道:“你也认识啊,可熟了。”

      “……我认识?”姜宓便怀疑地看过来,越瞧神色越不对,最后杏眼睁得跟铜铃一样,猛地站起来,道:“你你你???”

      姜江如惊弓之鸟,后退一步,小声道:“……师姐。”

      “不可能!”姜宓一拍桌子,如同被激怒的猫,喝道:“你是哪个旮旯冒出来的?敢假装我师弟!说,你把姜江藏到哪里去了?”

      姜江垮下肩膀,道:“我没有把他藏起来,我就是啊。”

      姜宓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姜江怎么能比我高?”

      姜江:???

      他站在师姐身边,这才发现他已经不需要仰脸去看师姐了,而是要微微垂眸。姜宓脸上也不是忌惮猜疑,而是一股不甘心,脸颊通红,腮帮子不服气地微微鼓起。

      姜灿辉和姜垂烟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后者正倒酒葫芦里面的酒喝,当下喷出来,身边密不透风的弟子无防备被喷了一脸,纷纷离去洗脸,还空出一片。

      姜灿辉如临大敌,道:“对对对,这哪是那小鬼?要是那小鬼,照这势头,将来岂不是会比我高?”

      姜江见他们坦然真诚,心中一块大石彻底放下。若是在意的人不在意,他又有何好烦恼的?

      他笑道:“我若是长大了,还比师姐矮,可就娶不了媳妇了。还有,我听说肚量小的人,爱生气的人,都长不高的。”

      姜灿辉和姜宓原本还对他怒目而视,听到后半句,立马脸色变了变,抢挤出笑意道:“师姐可大方了!”“师兄从来不生气!”

      姜垂烟不忍直视,呛咳着拼命捶桌子狂笑。

      大师兄也忍着笑,随后将从紫沛上人那里听到的话,稍加润泽后转述给众人听。

      姜宓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又拍桌道:“哪里来的小邪祟,我师弟的主意也敢打?等我抓到定要打得他魂飞魄散!”

      段明连的魂魄不能离开姜江太远,此时勾着背缩在姜江身后,听到姜宓的威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垂烟好不容易止了咳,也道:“这样的邪祟,吞了别人好几岁,若是胃口再大一点,人岂不是转眼就老去了?姜江,你还好吧?”

      姜灿辉道:“对啊对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姜江自己的小心心暖暖的,道:“不难受,就是有点饿。”

      姜宓道:“饿是正常的,我也刚醒没多久,再等等,一会儿就能吃了。谢天谢地,托这次的福,我姜宓第一次被师尊照顾。你知道吗,刚才我下楼准备点些饭菜却碰见师尊,师尊竟让我坐着,自己去要了一桌吃食!我还得意忘形,说想吃李子,其实当时说完就后悔了,但没想到,师尊也二话不说出门去给我买了!我觉得今晚做梦都会笑醒!!”

      姜宓是个师尊吹,对紫沛上人各种信仰敬佩,觉得师尊比谁都有本事,哪怕别人看不上,或是青峰上下一致排挤,也仍旧对檀居不离不弃,坚持拜入门下。
      她是掌门的爱女,此刻把紫沛上人捧到天上,别人心中不赞同,也不会当面反驳,只是感到无趣地散开,一桌便只剩下他们五人。

      这下,五人连呼吸都顺畅很多。姜宓哼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姜平之斜她一眼,训道:“乱说话,都是同门的师兄弟,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姜宓便吐吐舌头。

      姜江问她:“师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姜宓道:“好多啦,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还是这个样子。你比较惨,醒来凭空少了好几岁!”

      姜江是个多活了一辈子的人,自不在意这些,而是道:“那你可有记起昨日发生了何事?”

      姜宓捧着脸道:“说实话,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师兄们说的那个女人,我也记不得……对不起,没帮上什么忙。”她知姜平之会带这么多人来后,就猜到自己可能引出不小的麻烦,偏偏还记不得昨夜的事,很是愧疚。

      姜平之拍拍她的脑袋,道:“都跟你说过,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你没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姜宓撒娇:“知道啦,不过师兄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牙牙了?”

      他听闻叹道:“牙牙都九岁了,你怕是还没有他稳重吧。”牙牙是姜平之的儿子,他又道:“你们都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有时候希望你们不要长大,因为大了之后会有很多烦恼,也会遇到很多危险。只是如今,也只能期盼你们今后平安无事了。”

      三人皆有动容。姜宓重重点头,道:“我一定听你的话,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姜平之又满上一杯茶,道:“乖了。”

      没过多久,紫沛上人就提着一个篮子回来了,身边跟着秦玥和萎靡不振的戴亮。

      人一多,桌子就不够用了。姜垂烟又合并一张,两张凑成长桌,大家热热闹闹坐成一圈。

      姜江接过篮子,让师父坐下,掀开盖在上面的花布一看,呵,里面分成两半,一边是李子,一边是樱桃,都洗过了,亮晶晶地磊着。并且未免李子压着樱桃,中间还细心地夹了一个木板。

      姜宓看了,笑逐颜开地捏起一个李子道:“这是师尊买给我的,我要一个人都吃光!”

      “当心吃多了闹肚子。”姜平之叮嘱她,又看到另外一边的樱桃,笑道:“记得第一次看见姜江时,就在青峰半山腰的莺桃树下。我当时还纳闷,哪家的孩子嘴这么馋,没熟的莺桃也该摘了往嘴里送。”

      姜灿辉对酸莺桃心有余悸,吓得连熟的也不敢吃了,还往这边瞪了一眼。

      戴亮路上得知姜江空长几岁,回来后猛地一见,还是颇为惊奇,频频看过来,却一反常态,一个字都不说。姜江被他看得吃了几颗就吃不下了,叹道:“小二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小二哥愣了愣,却摇摇头,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姜江察觉到不对,道:“你怎么不说话?”

      姜宓在一旁颇为得意,道:“他不是不能说,是不敢。我出来时看到他门神一般守在外面,他想要道歉,我就说,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就一个月别开口说话。”

      哇,这个法子可毒了!姜江心道:小二哥是个话唠,当小二当习惯了,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人唠嗑,现在要一个话唠一个月不说话,不闷死,也要急死了!

      众人吃了几个果子,很快,掌柜就带着胭脂端上菜肴,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老掌柜放好盘子,道:“诸位,今日这饭菜是小老头做的,还望你们吃的高兴。”他说完,踌躇不已,似乎还有话想对姜江说。姜江了意,知他想问儿子木像的事情,只是现在还不能给,便道:“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做完,谁知出了一些意外,您在等等,很快就能还给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有些失望,但老掌柜依旧道:“慢工出细活,这道理小老头懂,我不着急,您也不要着急。”

      他好歹是得到了承诺,这才放心离开了,把大堂留给众人。

      胭脂也默默来回几次,姜江特别留意了身后段明连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段明连见到了老掌柜,想了想,喊了“爹”,随后要跟过去,只是他不能离开姜江太远,只能站在三米外,目送老掌柜离开。

      而他恨之入骨、一提起来就要发疯的胭脂,却没有激起他任何情绪,只扫了一眼,像是根本不认识。

      姜江咬着筷子,越想越不对劲,心道:难不成这个胭脂是假的,根本不是段明连的妻子?可不对啊,若胭脂是假的,老掌柜不可能不知道啊,毕竟是儿媳。

      这时,一块鸡腿夹到他碗中。姜江回过神,看向师父,对方道:“先吃饭,之后再想。”

      “好!”姜江听了话,开始专注地填饱肚子。期间看三米外飘着的段明连背影一动不动,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同情。

      段明连是他所刻木偶招来,以他生魂存在,对他言听计从,无比依恋,可说是他手中的木偶活过来,某方面来说,他也算段明连之父。

      如今他唯一能为段明连做的,大概也只有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将真相告诉老掌柜,以慰活人之心,以安死者之灵。

      酒足饭饱,他们师徒二人并未劳烦他人,只带上了姜灿辉往昨日那条河走去。除水鬼是他们三人的事情,加上已有眉目,不用一群人浩浩荡荡,兴师动众了。

      却不想,刚出门没多久,姜宓就跑了过来,抱着剑道:“师尊!师弟!师兄!等等,我也去!”

      姜灿辉看她这样,气道:“你跟来作甚?”

      姜宓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要去偷偷除水鬼!吃完饭散席时,我看到师弟给你使眼色了!”

      姜灿辉又道:“这跟你有甚关系?快回去躺着!”

      “怎么没关系啊,我就想看看昨日想对我图谋不轨的邪祟,也想收拾他它,不行吗?”

      “你!……好吧,我先不说你,那又为何把他带上?”姜灿辉直直指向姜宓身后,始终闭着嘴的戴亮。

      姜宓道:“我怎么知道啊,他一看我跑出来,也死活要跟着,问他他也不说话!”

      姜江看小二哥抱着剑,紧紧站在师姐身后,笑道:“他是想要保护师姐。”

      戴亮使了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过来。

      姜灿辉无奈,道:“我不管,你想去,先问问紫沛上人准不准吧。”

      通常下,是肯定不准的。只是今日姜宓吃到了那半篮李子,宛如吃下了十几个老虎胆,对着师尊不像往日般乖乖巧巧,而是横下心,用对姜平之撒娇的口吻对紫沛上人道:“师尊,让我去嘛,我保证,不会添麻烦的!”

      她似乎还想去拉师尊的袖子,只不过紫沛上人不动声色地抽掉了。姜宓越战越勇,眨眨眼,一副天真道:“师尊,让我去嘛,我就看看。”

      这声音做作到连姜江都难以忍受,搓了搓胳膊,远离了师姐。

      紫沛上人扶额,道:“不可滋事,紧跟你师兄。”

      “是!”姜宓喜滋滋地站到姜灿辉身后,一副心满意足之态,让姜灿辉觉得压力极大,如背后灵尾随。

      三个人变作五个人来到小河边,过了一天,芍药花丝毫未变,仍娇妍地盛放在两岸。

      姜灿辉指着那座小桥,对姜宓道:“我们昨夜就是在那上面找到你的,有想起什么吗?”

      姜宓摇头道:“记不起来,但是觉得很熟悉。”

      另一边,姜江趁那两人说话时,小声对段明连道:“一会儿我们顺着河走,哪个地方你觉得像了,就要告诉我。”

      段明连那白茫茫的身子在夜下格外明显,只是除了姜江、语托,以及带着木像的紫沛上人,没人能看见他。
      见了水,段明连很紧张,似愤怒似害怕,却一并强忍了下来,只偷偷抓着姜江后背衣物,默默地点头。

      姜江见他可怜成这样,不忍心将它放开,只当背后栓了一只风筝。

      他们事先打听过,这条河源头并不远,从一座山下流来,如一截肠子,两端细,中间宽,尽头化成盆大的水洼停在田地中,用以灌溉。有时候天气燥热,小河流不到田地里便干了。
      他们御剑去了源头,从起头走来,一路都有芍药盛放,这次提前准备好清心丸,才没有人陷入幻境。
      只是他们从头走到尾,段明连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应该啊,云阳镇除了这一条河,再没有别的溪流穿过,若段明连不是被抛尸在这附近,还能在哪?

      几人走回到小桥边稍作休息。姜灿辉背靠着望柱,道:“那东西昨天应该是要抓师妹进食的,却被我们打断。水鬼难以挨饿,今日无论如何都该有所动作。会不会是我们人太多,动静太大,它不敢出来?”

      姜江不知自己一身修为,生龙活虎,闻言道:“那你可要小心了,这样不设防,说不定它饿昏了头,就跳出水面把你拉进河里了。”

      姜灿辉身体僵了僵,想到昨日那长长的黑发,有些恶心道:“别了,我宁愿用风速抹了脖子,也不要和它洗个鸳鸯浴。”说完懒懒地准备直起身子,不过他一动,就猛地察觉到不对劲。

      几根细细的的黑丝本来松松的缠着姜灿辉的脚,他脚一迈出,这些黑丝就猛地收紧了,随即一用力,竟让他摔了一跤,重重地半跪下来!
      他本来就站在桥角,这一摔落在地面上,河中又涌出许多长长的黑发,迅猛般飞出,死死缠在他的脖子上,就要往河中带去!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姜江没想到水鬼真的饿极了,这么多道士聚在一起也敢下手!他离姜灿辉离得最近,当即扑了上去,拽住师兄的一条腿,便有几条黑发也缠上他的手臂。没有想到,那些黑发也懂欺软怕硬,知道他手中无剑,而就在憋得脸色青紫的姜灿辉后知后觉抽出风速的一瞬,这些长发忽然松了力道,姜灿辉不受控制往前扑去,正好挡住赶来的紫沛上人,而就这么短短两息,黑发已经把姜江拖下了河!

      “江江!”

      他被拽入水中,呛入好几口水,听到有人在喊他,只是声音进入水中,都变得扭曲,分不清是谁如此焦急。只是随后又是扑通一声,另一个人也跟着跳了进来。

      他越沉越下,看着师父的发冠在水中散开。使出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朝他伸来的那只手,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还想:这河,明明看起来没有很深啊,怎么还不到底呢?

      早知道就让师父算一卦了。

      姜江溺死之前,迷迷糊糊间感到缠着自己的那些长发,忽然就松开了,另外一双手抱住他,将他往岸上带去。

      他听到有个男人在教训谁,隐隐约约有“……你竟敢伤他”“若你……”“滚!”这些话在耳边徘徊,没过多久,这话凶狠的话都消失了,一双手捂住他的耳朵,低低道:

      “睡吧,不用担心,醒来后,什么坏事情你都会忘记的。”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某个认识他的人,不会害他,便安心地睡去了。

      他看不到,那水鬼被扔在岸上,脱离了水数几个时辰,痛苦地哇哇乱叫,黑发也变得枯黄,哀求着一个男人,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不断磕头求饶。

      男人戴着一张金贵面具,华衣华服,长发湿漉漉地落在身后,红似血的薄唇紧紧抿着,露出的下巴崩得如拉紧的弓弦,一双暖眸温情不再,满是森森寒意。

      他冷道:“我说过,你不许动他。来的这么多人,你谁都能碰,为何要违背我的命令?”

      那水鬼从嗓子中低低地发出几个喘息。

      男人道:“我知道,你羡慕他的年轻,羡慕他活得干净,你甚至连女人都不想当了,就想要他的身体,对不对?”

      那水鬼蜷缩着,不敢回话,却是被拆穿的样子。

      “若不是留你还有些用处,我早就让你死了千万遍。”

      男人手一挥,水鬼便被狠狠打入水中,不敢停留,一头扎进水中,逃得远远的了。

      眼前的江河似乎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愤怒,无风起浪,狠狠拍打这沿岸堤坝。

      这个人怀抱着少年坐在一颗垂柳下,半晌,才情不自禁地去触摸姜江的脸颊,喃道:“你长大后,竟是这般模样,我都认不出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67颗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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