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颗小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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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颗小心心
在孟府清点出一百四十一具尸骸，半个山坡望去，都是新坟。
他们找遍孟府的每一个角落，偏偏找不到这宅子的主人。
姜垂烟也是几天未睡，不过天快亮的时候，简家主那边来了帮手，他就得空补了两个时辰的眠，现在醒了，精气神倒是很足，还换了新衣裳，众人借用了孟府前厅，他就坐在姜江手边给小孩剥桔子，心不在焉道：“你说，这孟大人是死是活？”
姜江道：“不知道。”
这是冬天晚熟的一批柑橘，一直拖到现在，个不大却非常甘甜。姜江昨天虽然没熬夜，但是前前后后也帮了许多忙，睡醒后非常渴，错过了早膳，一尝到这橘子就有点收不住嘴了。大概是年纪变小以后，自控的能力也会跟着下降，小孩最难做到的就是适可而止。
他一脸吃了五个，姜垂烟都不肯给他剥了，他还自己伸手拿，引得坐在上首的紫沛上人看过来，停下和简家主的交流，抽空叮嘱了一句：“不可贪食。”
姜江讪讪地收回爪子，“好的。”
姜垂烟见他在师父面前这么乖，也趁机摆起了架子：“师尊说得对啊！橘子越吃越不解渴，吃多了还上火，你不听师兄我的话，活该被说吧。”
姜江闷闷不乐：“你什么师兄，不要与我沾亲带故。而且你变脸可真快，昨日还紫沛上人紫沛上人，今日就师尊了。”
“……说话可真噎人。”姜垂烟恨不得往事如烟，“我承认以前对师尊态度不好，那是受了别人的挑拨，可我们已经改了！你看看灿辉，现在还不是乖得跟猫一样！”
顺着姜垂烟手指的方向看去，昨天还胡搅蛮缠的姜灿辉，正抱着他的佩剑笔直地站在紫沛上人的身边，若是长辈的茶杯空了，他就会立马执壶添上。虽然俊脸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态度十分谦虚。
他醒来以后得知自己丢脸本来还羞愤的不行，可又被别人告知自己的性命是紫沛上人所救，一瞬间脸都青了，两种颜色交织，把自己困在一间厢房中一晚，第二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姜垂烟提着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这师弟啊……就是个直肠子，欠了别人的人情是一定要报答的，要不然觉都睡不好。”
姜江琢磨，自家师父这性格十分独立，而且也很能干，估计没有什么人情可以拿给姜灿辉还了，姜灿辉就这么巴巴地守着，估计还会被嫌弃碍手碍脚。
他正这么想着，姜灿辉果然垂头丧气地走过来。
姜垂烟嬉笑：“不伺候紫沛上人啦？”
姜灿辉：“他嫌我折腾，叫我滚。”
姜垂烟笑不可支：“都叫你别去了，你非不听！他老人家的檀居以前连姜宓这唯一的徒弟都不准进，冷淡到令人发指……况且他明显不喜你，你说你是不是该？”
姜灿辉用手捂住脸，一头栽进一堆橘子皮中，“风唱”就被随意丢在桌上。
这柄佩剑剑柄上雕刻着一个恶鬼图腾，张大口，吹出一股罡风，直面对视，仿佛会被卷走一般产生眩晕。
姜垂烟：“说起来，风唱也救了你一命。若不是这柄剑能镇邪，你也会被那徐青青掏了心。”
“老头子非要塞给我的，比起它，我更想要你的湍流。”
姜江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对话，昏昏欲睡间，一只漆黑的靴子跨过门槛，随后又出现一个黑漆漆的人。
来人年纪不大，却很有气势。一身黑衣，腰间系着银杏扇叶暗纹腰带，垂下一只金色香囊和黄色玉佩，除此之外再无装饰，连绑发的带子也是黑漆漆的。五官可谓鬼斧神工，尤其是一双黑瞳，宛如寄宿一只上古灵兽，睥睨众生，十分高傲。
这就是简家主之前提过的陈继荣。
他昨天在青峰几个人的轮流介绍下，才知道微雨杏海这个宗门的主姓是陈氏。
原家主陈傅训在剿灭白族之前，预感自己此番恐有不测，于是早早决定了微雨杏海的下任家主，不过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陈继荣，而是他的妻弟简兰衣。
让一个外姓人来继承宗门，这在仙门名派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当时陈继荣年纪尚幼，难堪大任，而且简兰衣和自己的姐姐与陈傅训是多年的相识，简兰衣更在陈家风雨飘摇时相助太多。在陈傅训死后，他一力扛起摇摇欲坠的陈家，照顾外甥，能力出众，人品极好，名望颇高，仅花上几年就安定内外，久而久之，这个家主之名就坐实了。
仙门除了靠实力出名，更崇尚以德服人，几乎每家都有家训，警示弟子门人应该如何做人，比如青峰的家训就是“君子不器，思无邪”，意为做人不能像器皿一样不知变通，又要保证自己的思想纯正无邪。
大部分都是《论语》《礼记》中选取的，宣扬德行至高无上。
而微雨杏海就厉害了，人家不管德不德，家训就四个字：唯上，唯高。
就是你要往上爬，越高越好，没有终点。
所以他们家最出名的不是某一道行路数，而是刑讯。
陈家人善刑讯，天下皆知。
无论是人是鬼，在陈家人手里，没有不说实话的。
简家主将外甥陈继荣叫来，也是这个原因。他虽然是现任陈家家主，却不会陈家那一套手段。亦不是外姓不能学，但宗门之间也流传这么一句话：非陈姓，不可忍血腥之残暴。
好像只要陈家的儿郎女子，才拥有非人的意志与心肠，如判官可目睹地狱之苦。
陈继荣一来，简家主就将困着邪祟的锦袋交给了他。不过一个时辰，人就从小黑屋中出来了，看来是刑讯邪祟有了结果。
简兰衣看到外甥进来，连忙招了招手：“小荣快来，你也一夜未睡了，过来喝点清茶。”
陈继荣没有换衣服，姜江也没有看到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此时他的衣服和双手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脏污也没有，还提着一个小盅。
他虽然已经及冠，但比起简兰衣和张行瑜来说，还是晚辈，差了一头，态度就算不是多么恭敬，至少也该像姜垂烟他们最开始一样，面子功夫要做好。
可他不但不向紫沛上人问好，连对自己家主也是一脸傲慢。走到上首，看了一眼简兰衣沏好的茶，面露不屑道：“这样不知名的乡下粗茶，你也能喝的下肚去。”
简兰衣看他不喝，也不计较，笑眯眯道：“粗茶有粗茶的好。梦梨镇山高水长，栽的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陈继荣还是不碰，将手里的小盅放到桌上道：“给你。”
简兰衣打开，很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做的？”
陈继荣：“方才。谁让你早上除了这个什么都不吃，饿到现在，也只有喝茶能填肚子了。”
“我的确未吃早膳。”
姜江坐在高凳上浪腿，见简家主朝自己招手，就跳下来跑过去，不过没到对方身边，而是依偎在自己师父旁问：“简家主找姜江有何事？”
“口福之事。”简兰衣指着面前的小盅道：“你上次不就想尝尝白果粥吗？我的外甥做了些，分你一半吧。”
那粥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看起来很滋补的样子。姜江肚子饿，刚吃的五个橘子全化成了肚中糖水，正准备答应，陈继荣就怒道：“他是什么东西？也配吃我做的东西！”
白果粥的主人都这么说了，姜江也不会厚着脸皮答应。他看了一眼陈继荣的小心心，正常大小，无甚缺漏，只是这小心心居然穿金戴银，顶着小皇冠，跟主人一样看起来十分高傲。
得了，谁不是小公主啊。
姜江摆手，“多谢简家主，姜江心领了。”
简兰衣道：“你不用在乎继荣说的话，他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不过是个好孩子。”
陈继荣沉下脸：“你把谁当小孩？”
徒弟被外人骂做东西，紫沛上人脸上的冰渣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动作极快地从袖中甩出一道符，正正贴在陈继荣脑门上，冷道：“道歉。”
陈继荣：“对不起。”
陈继荣：？？？
他面上挂着不可思议，一时间不能反应过来刚才的话是自己说的，等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似想要去将符纸扯下，却无法动弹自己的手脚，只能凶狠地瞪过来。
这人身上是有血腥气的，外人光看长相都会被陈继荣的气势吓住，连姜江也不想靠近他，张行瑜却视若无睹，用手指扣着桌子：“说出你刑讯所问之事。”
陈继荣顶着一张心不甘情不愿的脸，嘴却仔仔细细说来：“那邪祟不是徐员外，而是徐员外的先祖，叫徐虎。徐虎本是一个农户，家徒四壁，年近四十也没有娶上新妇，偶然一次下田的时候，遇上镇里去京中赶考的林书生。”
“他见林书生骑着瘦马，背着包裹，又知道对方的相好织了上好的锦布卖了许多钱财，就打了林书生盘缠的主意。他跟着对方进了林子后将其杀害，夺了盘缠，随后跟着路过的商队北上贩瓷，狠赚一笔，又回到梦梨镇买了百亩田地，购置庄园，成了一方大地主。”
陈继荣停也不停继续道：“他贪生怕死，到处寻道士找延长寿命的方子，却真摸到了一个邪术，就是每食得七七四十九人的心，就能以此为引，生出怨阵。形成此阵的受害者前来复仇，他就将和自己有血缘的亲人推入阵中，那些恶鬼分不清他和他的亲人，就得偿所愿拖着自以为是的仇人下地狱，而他就趁机占有亲人的身躯苟活，直到如今。”
姜灿辉听到这里没忍住狠狠锤了桌子，双眼冒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昨日死去的人加上孩童，正好四十九人。这邪祟为了独活，为了从徐员外的身体换到徐青青的身体，竟眼眨也不眨地杀害了这么多人！
那些他们没有找到的尸骸，又在哪块荒土中哭泣？
他为了活下去，又究竟杀害了多少无辜人？
姜江沉默。
难怪到徐青青时，那颗心除了几近消失，还散发着恶臭。
这个灵魂，已经没有了人性，早成了扭曲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15颗小心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