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就寝了》一箭射天山

53、第 53 章

　　“放开我……别抓我，……啊！”
　　一声惊呼，云凌儿自梦中幽幽转醒，这才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冷汗。睁开双眼看着周围不甚熟悉的景象，她叹了口气，唤道：“宋儿，梳洗吧。”
　　宋儿已在殿外恭候良久，听到她的呼唤声，便推门进去，如常为她擦脸穿衣。

　　待梳洗完毕，才问道：“公主刚刚又做噩梦了？”
　　“嗯。”云凌儿无奈地点点头：“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吧。”
　　一身华丽的湖蓝色束腰曳地长裙，腰上系着长长的流苏，随着走动轻轻摇摆，更衬得整个人纤细无骨。

　　回到出云已有一个月，除却最初几日她因为受伤无法行动外，每日早上都会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然后去宝竹堂拿些佛经来抄，或是与哥哥们说说话。
　　十一年没见，说到底还是有些生疏了，不过好在，血缘还在，他们待她还是很好的。

　　皇上和皇后在正殿处理政事，云凌儿敲门进去，一一问了礼，才坐在一旁与他们说话。
　　她的面貌可说是全随了皇后，一样的大眼红唇，当年父皇求娶母后时，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父皇不知历了几番周折才将母后娶进门，从此一人独宠终身未再娶。

　　此刻看着他二人只是简单地谈论着政事，却也是难得合拍，所谓举案齐眉，便是如此吧。

　　皇后看她精神不太好，问道：“可是又梦魇了？”
　　云林阁点点头，无奈地说：“许是那日有些吓着了，过些日子便好了。”
　　“这都一个月了，”皇后蹙眉：“不如让宝竹堂的师父来诵经吧。”

　　那日她逃离了卫征带着的禁卫军，与金融驾着马向出云的方向逃去。
　　本以为路上不会再有追兵了，可谁知她们刚刚逃出京都，就遇上了一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匪徒。一身衣衫皆是有规矩的，倒不像是山莽草寇，且对她们没有多余的废话，出手便直接是杀招。
　　她和锦荣不过会些三角猫功夫，很快便坠下马来，被他们围困在中央。若不是宋儿带着灏王的府兵及时赶到，她也许就将命丢在那里了。

　　不过虽说保住了一条命，被带回出云时，却也是不省人事了。
　　她和锦荣浑身皆是血污，已经分不出是谁流的血，据说那日母后看到她这个样子时，直接吓晕了过去。宫中太医聚集在一起，足足折腾了一整日，她才醒了过来。
　　满身伤痕，在床上躺了十日，她才能自由下床行走。

　　自那日后，她便开始不停地做着一些梦魇，梦里都是那日的情景，许多许多的黑衣人扑向她，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人时而变成北元宫里的人的脸，时而是父皇母后。
　　每个人，都是用一副可怕的面孔在看着她。

　　她每每从梦魇中惊醒时，枕边都会湿了一层。其实母后一直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她只是有些怕了。
　　梦里，每个人都拿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她，她遇难时，没有一个人伸手。
　　她想，她大概是怕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世上没有那个人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她。每个人在救她帮她的时候，都有一大堆理由，却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是她，而选择帮她。

　　云凌儿淡笑着拒绝了母后的提议：“不必了，凌儿这些日子去宝竹堂抄写佛经，已是少了梦魇了。”

　　皇后点点头，不再强劝，顿了一下，又开口道：“那日偷袭你们的人，已经查出来了，是宵王买的人。”
　　这没什么惊讶的，云凌儿想，宵王大概是想让她死在北元，这样出云和北元的关系才是真正的势同水火。
　　“宵王会这般做，大概也是奉了北元皇帝的命令，只有真正让北元和出云开战，太子这个位子才会坐得不稳吧。”云凌儿淡淡地说：“可是宵王也许算漏了一件事，那便是太子竟然会支持北元的决定吧。”

　　她这话一说完，皇上和皇后都愣了一下：“太子？”
　　皇后最先反应过来，淡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会？太子是凌儿你的夫君，他当然不会任由北元与出云开战。”
　　皇上也随之笑了，似乎他们都觉得，皇甫钰待她是很好的一般。

　　可若是他有将她放在心上，怎会不将此事告诉她，又怎会在她被扭送入宫时不加以拦阻反而派了府兵来捉她呢？
　　压下心头突然泛起的涩然，她避过了这个话题问道：“母后打算如何对付北元？”

　　皇上哼了一声，摔下了手中的奏折：“北元这些日子封锁了与出云互市的商道，又加强了边境的军队，说什么出云图谋不轨，恐怕不日便会寻了借口来出兵了。”
　　“他们，为什么突然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呢？”云凌儿问道。
　　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若只是想要攻打出云，在她还未嫁与皇甫钰时岂不是最好的时机？那时她如果陷入谋害六皇子和公主这样的罪名中，别说逃回出云，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出云折了一个公主在北元，定不会善罢甘休，借此名义出兵，岂不两全？

　　皇后见她不解，便耐心解释道：“他们原本就没想将你留在北元。不，他们没想过将你留在宫中，其实那日之所以是卫家那位仰慕你的公子去太子府接你，怕是也是那北元皇帝的算谋吧。他故意放你走，又让宵王派了人去刺杀你。为得，是有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你在逃离的路上出事，他们会有无数个借口污蔑出云，而若是他们在未拿到万全的你下毒的证据，公然出手，即便真的打下了出云，也会落得一个不清不白的印记。而为君者，最忌讳这种东西。”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凌儿，此番战争怕是在所难免，出云未必会全身而退，而这场成败的关键在于，北元宫中是否人心一致。”
　　她眸中露出疑惑，皇后见她有些疑虑，便说道：“凌儿，你受了伤，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放心吧，出云不会败在北元手里，母后说的话，你要认真想想。还有……你和太子，两国交战在所难免，你二人要如何自处，你可想好了？”

　　“我……”
　　她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会回去了，却被皇上打断了：“好了，你何必逼凌儿。凌儿好好想想，不管你如何决定，父皇母后都会为你谋划好。”
　　“好。”
　　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云凌儿感觉眼眶有些温热。她记得皇甫钰在她第一次要离开北元时说过，会为她妥善安排，可是，终究是负了她。
　　罢了罢了，君既无情我便休，何必时时想起他。

　　福身行了一礼：“凌儿先去宝竹堂了。”
　　“嗯，去吧。正好丛勋这会儿也在。”

　　出云地处偏南，虽然北元此时冬季还没过，出云的天气却已进入夏季，从勤政殿到宝竹堂一段路虽不远，她却已经热到不行，一边走一边拿团扇扇着风：“这么热的天，表哥不在府里好好待着，去宝竹堂干嘛？”
　　“许是陛下的旨意吧。”锦荣想了想有些可惜地说道：“北元这一开战，慕公子与紫嫣公主这一对，算是再无可能了。”

　　“是呀。”
　　战火中的小情小爱，最是不被人放在心上了。
　　她又叹道：“不知紫嫣的时疫怎么样了，自我们回来后，那边便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锦荣说道：“时疫是北元皇帝的算谋，他自不会让公主出事。”

　　不知紫嫣苏醒后得知自己已经离开，会不会有些难过。

　　宝竹堂是出云皇宫里的佛寺，规模不大，主要为宫里的贵人们供奉还愿，平日也有许多宫人在打扫。
　　两人踏入宝竹堂的正殿时，一眼便看见慕丛勋站在殿中央，手中拿着一个祈福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表哥，”
　　云凌儿唤道：“这是在为谁祈福呢？”
　　她眨眨眼，带着些促狭的意味看着他：“表哥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心上人？”慕丛勋摇摇头，清隽的面孔上浮现一丝无奈：“国难当前，身为皇室子弟，哪敢谈些儿女情长？”
　　此时正殿中除了门口站着的两个宫人外没有旁人，云凌儿便干脆问道：“表哥……还惦记着紫嫣么？”

　　慕丛勋没成想她会这么问，有些措不及防地红了脸：“胡说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看他这表情便明白了。只是心里也替他难过，这般立场，怕是难有结果了：“表哥这祈福袋可是为了紫嫣求得？可有紫嫣的消息么，她的病可好了？”

　　“尚未痊愈。”
　　慕丛勋答道：“只是宫里戒备森严，我的探子只能打听到这些，也不知是北元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还是真的。不过，有一个消息倒是真的……”
　　云凌儿自然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缓缓地说：“你回宫那日，皇甫钰受了伤自马上跌落，之后便在府中休养，病好后进宫，不知与北元皇帝发生了什么争执，皇帝勒令他不许出宫，被软禁在宫里已有月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