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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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嫣苍白的脸色哪里能逃的过上官岚的眼睛，她温柔地拍了拍上官嫣的手背，淡笑着说道：“嫣儿怎么如此惊慌，可是心有不甘？”
上官嫣越发感受到她这位姑母的厉害来，明明还是言笑晏晏的温和模样，可无形的压迫与威慑已经层层地包围了她。按照上官嫣一贯的行事风格，此刻她该立刻掩饰自己的失态，找一些能让自己脱身的借口甚至是谎言。可在上官岚面前，她不得不重新估量，自己是否真的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让对方偃旗息鼓满意或者罢休。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上官嫣既不能直接言明她对入宫为妃的抗拒，也不敢谎称自己愿意，否则她该如何解释太后因自己惊慌的表现而提出的诘问呢？
“侄女不敢，”上官嫣立刻回道，她不得不绷紧每一根神经，小心仔细地思索如何应对，“嫣儿只是太过意外，并无不敬之意。”
“意外？”上官岚语气依旧和善。
上官嫣点点头，十分恳切地说道：“姑母明鉴，侄女自幼失怙，又非嫡生，加之生母出身风尘，地位卑微，寄住在大伯府上，一直以来，饱受冷眼非议。不说其他，便是那些下人，又有几个不是背后嚼舌头的？侄女这样的身份、境况，又怎敢生出入宫的奢念呢？”
“好孩子，”上官岚轻抚上官嫣发顶，说道：“真是委屈你了。不过既然姑母这样说了，便是能让你入宫，若是连这点本事没有，哀家也不用当什么皇太后了。”
上官嫣知道事情还远没解决，她脑筋转得飞快，顿了顿说道：“姑母对嫣儿的垂爱，嫣儿无以为报。只是，嫣儿觉得此时入宫，还有不妥之处。”
“哦？”上官岚倒来了兴趣，笑道，“有何不妥之处？嫣儿不必如此拘束，尽管说来便是。”
上官嫣思量了一下，说道：“姑母方才说，此次择捡，妤姐既不为后，也不为妃。这自然是姑母为妤姐、也是为我们上官家考虑才做的决定。可若真是这样，在别人看来，妤姐便是确确实实地落选了。若是侄女我这般寡才少德、出身寒微的人都封得了一妃半嫔，妤姐却.......以她的心高气傲，定然不能心服，况且大伯和伯母对她期待有加，一心盼着妤姐能入宫，想必即便是他们也不会赞成。侄女虽然能入宫，但侄女的生母却还要仰仗伯父一家.......”
上官嫣说着，见上官岚听得眉头皱起，赶紧止住了这一说法，转而说道：“当然，这只是侄女为自个儿和娘亲的担忧。其实若按照咱们大周的风俗，一家中有姐妹二人，也是要姐姐先出嫁，才能轮到妹妹的。”
“咱们是皇家，可不用介怀这些。”上官岚笑着摇摇头。
上官嫣却还没完，接着说道：“侄女除却为自身考虑，也有些担忧咱们上官家的颜面。”
“这又怎么说？”上官嫣是在找借口推脱，这一点上官岚心里门清，但她却依旧耐性很好地问道，觉得多听听这小侄女说话倒也有点意思。
“此次择捡，为的是挑出位能母仪天下的皇后来。至于除皇后外的妃嫔，则是没有定额的，既可以选，也可以不选。若是只封卫家小姐为皇后，众人便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后位只有一个。可若是一番策对挑选之后，卫家小姐当了皇后，上官家的两位小姐，嫡长的那位落了选，庶生的那位只当了个妃嫔。众人难免会说，上官家的女儿不如卫家的。咱们上官家和卫家的关系，侄女也有所耳闻，这不是落了咱们上官家的脸面么？”
上官嫣说完，心脏也是急遽地跳着，她不过是匆忙之中想写些借口而已，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打消对方的念头，她现在只能祈祷太后让她入宫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上官岚笑笑：“你说了这么多，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若是你愿意入宫为妃，这些便都不足为虑。嫣儿，姑妈是什么岁数什么经历，你不愿意入宫，真当姑妈看不出来么？”
上官嫣听得后脊发汗，慌忙跪地告罪道：“嫣儿知错，还请太后宽恕。”
“哎，”上官岚将她扶起来，怪道：\"姑母在嫣儿心里便是个这么容易怪罪别人的太后么？这样见外，姑母可要伤心了。\"
她扶起上官嫣后，又亲切而交心地问道：“嫣儿不如和姑母说说，为何不想入宫呢？若姑母听了有道理，定然不会强求你。”
上官嫣听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她略微静下心来思索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找出一个很充分的理由，原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入宫之事如此抗拒，
\"侄女........侄女........\"她支吾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有些无奈地说道，“深宫似海，一旦入了宫，便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再没了自由和盼头。侄女、着实害怕。”
上官嫣的话似乎引起了上官岚的某种共鸣，她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
上官嫣看着对方一闪而过的落寞表情，正在犹豫自己是该保持沉默还是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听上官岚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不入宫，一直待在你大伯府上，便有了自由、有了盼头吗？
上官嫣浑身一震，半响说不出话来。而她的反应无疑被上官岚尽收眼底。上官嫣是很聪明，然而在上官岚面前，她也只不过是个连上官府都没出过几次的稚嫩小女孩而已。
“你那个娘亲，不为你惹麻烦你便要感激她了。至于渊于氏，我想更是不必提了。你伯父和三叔虽然都是我的亲兄弟，但我不得不说，你是不能指望他们的。你无父兄家业，若是生得一副普普通通模样，那倒还不一定是坏事。可如今，你空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无真正爱护你、庇佑你之人。你父亲去的早，寄住在大伯家，吃穿用度皆是他家的，以后的婚事难道不要听他的？依着你大伯的作风，嫁娶之事哪里会为你考虑，定然是谁投了他的喜好、拿出的筹码让他满意，他就将你许配给谁。”
“姑母！”上官嫣眼圈发红，带着半真半假的情绪，哀愁地叫了一声。
上官岚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接着说道：“咱们上官家这么多孩子，姑母是真心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才同你说这些。否则，我只需一道手令，你可不是得乖乖入宫？我又何须同你编排我这些兄弟呢？”
“姑母的情意，嫣儿感念万分!只是，只是嫣儿还小，忽然听得姑母说这些，着实心慌害怕......”上官嫣说的倒也不算假话。
“嗯，”上官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谅解，“这倒也是。只是姑母说的这些，却是为着你好的，只能早不能晚。如今你伯父还没订下你的婚事，我还能依着太后这个身份让你入宫。等到你伯父哪天将你许了人家，即便哀家贵为太后，也没有理由再帮你了。这女人啊，自然都想嫁一个如意郎君，可事实上呢，哪家的闺秀不是依着父母之命？”
上官岚顿了顿，看着上官嫣的眼睛说道：“哀家说过，上官家几个孩子，只有你有哀家年轻的气性。这可不是随便说的，哀家看人鲜有走眼的。你不想明说，那就在心底里回答哀家，你在上官府受的那些气，真的是没有怨言么？你就不想有朝一日，扬眉吐气，让她们向你叩首告罪么？”
上官嫣心头一颤，慌忙移开目光，低着头却没有再说话。
上官岚嘴角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轻轻握住上官嫣纤巧的肩头：“姑母也是个庶出，生母不受宠，在家时还不敌其她几个庶出妹妹受待见，更别提兄弟了。可现在，你看看，莫说上官家，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不需要仰我鼻息？你入宫当妃子，姑母不能保证你日后一定能当上皇后，将来的事誰说得准呢？也保不齐，你比姑母还争气呢。但有一点姑母却是敢断言的，比起你留在上官府看人眼色，受人摆布，入宫绝对是明智之举。”
“出生是老天爷给的，命却是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嫣儿可得想仔细了。”上官岚最后说道。
上官嫣彻底动摇了，她的眼神开始闪烁，一双纤手也无措地攥紧又松开、复又攥紧，如此循环往复。
“姑母，嫣儿、嫣儿.......”上官嫣心潮汹涌、思绪万千。
千回百转之后终于觉定开口，以谢恩的方式接受上官岚让她入宫为妃的提议，可是她话只说了一半，到了真正要紧处，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此刻她才明白，入不入宫倒还是次要的，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甚至为他生儿育女，伺候他、讨好他，这才是让她难以接受、抗拒万分的。
上官岚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到底还小，今天也是我说得突然了。你之前说的现在入宫的几处不妥，也有几分道理。哀家还是给你些时日，让你仔细回去想想，等你有了决断，再同姑母说吧。”
上官嫣如同即将上断头台时接到了赦令，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千恩万谢之际，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这个想法虽然十分大胆，但若得到赞同，结果却很有诱惑力。以至于上官嫣壮着胆子开口了，声音还在颤抖着：“姑母，嫣儿听说，您已经下令，将城郊的觉华寺更名护国寺，封主持为国师，号召百姓学佛兴佛。”
上官岚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来，但还是回到：“哦，是有这么回事。这几年咱们大周休生养息，商贸繁盛，说来虽是好事，但那些个外族人积聚穿梭在京城，也带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来。从年初开始，就屡屡有大臣上奏，谈及西面、北面来的教派毒化咱们百姓的事儿，什么黑教、火教，奇言异行，若不整治，迟早生乱。”
上官嫣没想到这么一道命令背后，原来还有这些情状，不过她也聪慧，上官岚一说，她倒也能明白：太后倡佛，不是真的心生虔诚，而是为了教化百姓，抵制新近传来的这些和中土格格不入的教派。
“其实，”上官嫣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说道，“嫣儿在家之时，一直诵读佛家经典，觉得颇有所获所感。嫣儿不求姻缘，不求富贵，只愿青灯古佛，闭门静修。”
上官岚今日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上官嫣这番话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护国寺中有一净月庵，由来已久，乃是女弟子静修之地。嫣儿求姑母能下一道手令，允许嫣儿去庵中修行，嫣儿一定日夜诵经，为太后、皇上祈福。”
上官岚半响没说出话来，等到开口时却不禁笑出来声。
上官嫣见她并不当真的模样，急忙道：“嫣儿是认真的，也是诚心的，求姑母成全。”
上官岚摇摇头，说道：“你才多大，不过多念了几本经书，就觉得自己可以了断红尘，遁入空门了么？我早年也诵经茹素过好一段时间，也以为自己能摒却杂念，即便只有孤灯相伴，也可独此一生了呢。可事实是，当我在冷宫内住了不过数月，我就知道了，再精妙的佛法也渡不了我，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于是我出来了。”
上官岚说这番话时，尘封已久却丝毫未淡却的回忆又在她脑海浮现，以至于她在上官嫣面前一贯的从容亲和的表情差点保持不住。
好在她很快就收敛了这股情绪，转向上官嫣说道：“不过，想来你该和哀家年轻时一样，不自己经历过，总不会死心。好，姑母这就成全你，我会下令让你作为俗家弟子在净月庵修行，名由就是为哀家祈福。当然，哀家是不可能真正让你当个姑子的，一来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二来你伯父怕也舍不得白白少了你这笔好筹码。你便先去那边呆着吧，哀家也看看，你能撑着多久。说不定等你回来之日，便是进宫之时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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