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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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姜未然，因蓝衣女子突然收力，她脚下一软，本就重心不稳，再加上身后的人群推搡着向前凑，所以挤得姜未然没有什么悬念地向前跌去。本来身前还有跟长木梃以作抵挡，可偏偏上官妤下了令让两个衙役抬开，于是姜未然小脸朝下，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慌乱之中，姜未然也顾不得许多，她左手一抬，糖葫芦随之飞出，然后立即双手并用，稳稳地死死地抓住她在倾倒过程中眼前闪现的一串光亮。可是未等她为自己快速的反应、敏捷的身手而自豪一番，那一串光亮脱离了支撑，“呲啦”一声被她扯下，随她一起重重衰落在青石地砖上。
“啊！”姜未然的脑门、鼻梁骨以及尖尖小小的下巴颏直接撞击在坚硬的石板上，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姜未然眼冒金星。强忍痛楚，她勉强翻了个身，眩晕之下却借不到力气起身。
周围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不知所错，有的屏息以待，大多却是在抱着看戏的心情冷眼旁观。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就连那两个受了命抬起木梃的衙役以及卖木偶的异邦女子都呆愣在当场。
“你,你！”上官妤看着还在地上躺着的，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乞丐似的野孩子，气得直发抖。她胸膛起伏不定，这是她要失去理智、大发脾气的前兆，吓得一旁的嬷嬷侍女们也不敢说话，唯恐惹祸上身。
姜未然痛苦地呻.吟了几声，眩晕感渐渐过去，疼痛的感觉却不见减少。不过，现在她总算可以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我刚刚扯的是什么？”她回忆着，然后努力坐起身子去看摔在一边的那串东西——原来是一个跟香囊系在一起的玉佩，只是香囊还是香囊，玉佩却已经在与青石相撞的瞬间四分五裂了。
“坏了！”姜未然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她扯掉了人家的玉佩还摔碎了！而且玉佩九成九是当时站在自己前方的上官妤的，那必然价值不菲，她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如何赔呢？
她慌乱不已，又是愧疚又是害怕，拖着还疼得发麻的膝盖，半走半爬到香囊处，想把散落在四周的玉片赶快收集起来，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万万没想到，因为刚刚摔的那下着实厉害，姜未然起身没多久，滚烫鲜红的鼻血就顺流而下，挟带着被磕破的舌头、嘴唇上的鲜血，滴得满地都是，恰恰有几滴还溅在了那精致的香囊上。
姜未然眼前一黑，心道：不仅摔了人家的玉，还弄脏了人家的香囊，真是屋漏偏彭连夜雨，这可怎么收场！？
上官妤脑袋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终于在姜未然倾泻而下的鼻血滴落在香囊时彻底崩断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最喜爱的玉环被这野丫头扯掉摔碎，已让她怒不可遏，那香囊更是太后御赐之物，今日赴宴的闺秀都要佩戴在腰间的。竟然被这样一个下贱丫头的血给玷污了，呆会赴宴她该如何解释！自己刚说拿开木梃不会有事，这个脏丫头就让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丑！
想到这里，上官妤双目喷火，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还在慌乱擦拭着鼻血未及反应的姜未然就是一记猛踹。她气急败坏，甚至直接照着姜未然的脑袋去，丝毫忘了现在是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而不是她可以任意动用私刑，打死一个丫鬟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的上官府中。
上官妤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的，她喜爱骑马射箭，溺爱她的上官夫人经不住她的恳求，曾经给她找过女师父，教她些强筋健骨的简单功夫。所以她这当头一脚，直接把姜未然踢懵了，踢傻了。瘦弱的身体再次摔出去，直直撞在那顶华贵无比的七宝琉璃彩车上。
打人不打脸，这是姜未然和村里孩子打架时一贯奉行的原则。有一次邻村的几个小坏蛋逼着王大宝喝尿，姜未然气急了也只是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吃泥巴。可没想到，她今日竟被这样一个看起来高贵漂亮的大小姐踢得半张脸失去直觉，脑袋嗡嗡直叫。
姜未然愤怒无比，这样屈辱的感觉是她的自尊心所不能承受的，尽管她的肢体已经因为连续的重击而暂时失去了把握平衡的能力，但她还是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受了欺负，一定要还回去，蓝衣女子武功太高，她技不如人，这没办法，可眼前这看起来比她大不过几岁的上官小姐不一样，姜未然有信心打得她头肿如猪爹娘不认。
“哪里蹿出来的小叫花子，竟然敢抢本小姐的东西！”上官妤一脚下去，把小女孩踹得血污翻飞，犹觉得不解气。
她接着厉声喝道：“这玉环和香囊都是御赐之物，你有几条贱命，能抵得过！”，直把这众目睽睽之下的街道当成审问“罪犯”的场所，丝毫忘了自己是一位千金小姐，日后甚至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姜未然鼓起的怒火瞬间熄了一大半，不是被上官妤吓怕了，而是对方的话再次提醒了她——自己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却无力赔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好说的，可若是真的赔不起呢？
姜未然毕竟还小，她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决的困境，并为此沮丧无比:“是了，我弄坏了她的东西，我若赔得起，她还打我，自然是她的不对，我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现在该怎么办呢？阿爹会愿意把卖玉佩的钱拿出来还她吗？不会的，阿鸿还要治病，他们不会拿钱出来的.......”
就在姜未然不知所措之时，她还依靠着的琉璃轿中，伸出一只如凝霜雪的皓腕玉掌来。
姜未然尚坐在地上，她看着递至自己面前的半根糖葫芦，楞住了。仰头一看，却是那位神仙姐姐，正垂眸望向自己。
“还能吃。”她说。很简单的三个字，直让姜未然的小心脏怦怦跳，一时忘记了还在朝她怒吼的恶女人（她不知道上官妤的名字，又不愿再用“上官小姐”这样客气的称谓），也忘记了伸手去接，只呆呆傻傻地盯着上官嫣。
“上官妤一身蛮力，别被她踢坏了脑子......”上官嫣看着呆呆怔怔的小女孩，心里直嘀咕，面上却不显，依旧是一副波澜无惊的冷淡摸样。见那瘦瘦的小女孩脸上血迹斑斑，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目光呆滞，上官嫣很自然地以为对方是被上官妤的暴戾吓坏了，心中生出些恻隐之心来。然而在上官府上十几年的生活经历造就了她不为别人（包括她的生母）多说一句话、多管一件事的“信条”，于是这微微冒尖的同情立刻就被她强行压制下去了。
一行粘稠温热的血液从额头留至眉眼，阻挡了姜未然的视线，也惊醒了她。她就着袖口用力擦饰了几下，然后伸手去接上官嫣递给她的那半根糖葫芦。她粗糙、黑瘦的手上，还带着一条狰狞的结痂刚刚掉下去的肉色红痕，那是采药时被镰刀划出来的，再配上也许是鼻血、也许是额头被轿子磕出来的血，混着在地面上蹭出的伤口与灰尘，看得人触目惊心。
姜未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边上官嫣的手，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脸上现在该是多么难看。她匆忙地接过糖葫芦，想将自己丑陋的一切，无论是手还是脸，快点隐藏起来，脱离上官嫣的视线。然而她却意外发现，上官嫣羊脂玉一般的玉手上，也有一道长长浅浅的红痕，伤口十分新鲜。当她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刚刚被串糖葫芦的竹签划出来的后，又是愧疚又是尴尬，涨红着脸（被血污掩盖，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了）飞快而小声地说了句：“对不住。”
上官嫣就这样看着一只伤痕累累的小手伸到自己手边，接过那从天而降的半截糖葫芦，还小心翼翼地对她道了歉。一瞬间，之前那股意欲打抱不平的冲动又冒了出来，不过最终还是植根于她血液的“理智”又一次战胜了这股冲动。她形状完美的薄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重新坐回了车厢。
后来，上官嫣简直不敢再回忆起这一天与姜未然的初见，因为懊悔与愧疚让她无力承受，可偏偏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她无数次控制不住地想“若是那日我能将维护自己时万分之一的牙尖嘴利拿出来，吓唬一下上官妤，阿然也不会受那样的屈辱”，即便姜未然已经毫不介意地笑道：“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记不清楚了，你钻什么牛角尖？”，她还是难以释怀。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虽然她们会有大权在握、可以轻易左右上官妤生死的一天，但现在，她们不过是任人欺凌抑或连同情也没有勇气显露的两个可怜人罢了。
再说上官妤，见姜未然竟然对自己的厉声诘问置若罔闻，还敢去接在轿子里看笑话的上官嫣
递出来的糖葫芦，她真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了。这时候，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虽然碍于上官家的煊赫权势没有人站出来，但“这女子怎么这样狠毒，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不就是仗着爹娘欺负咱们平头百姓么？”这样的议论声还是传到了上官妤耳中。她怒极反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下定决心今日要让这群愚民知道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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