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蓝衣女子,也就是乔装的老妪,倒因姜未然的这句“是你”稍稍惊讶了一下,她直勾勾地看着姜未然的眼睛,发出一声玩味的疑问,“哦?”
骚动的人群都将眼睛、耳朵放在正打开琉璃轿门下轿的上官妤身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姜未然和老妪的对话,包括站在一边的姜闻雁和余氏。
“你你你你你......”姜未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她本想说“你不要乱来,众目睽睽你跑不了”之类的话,但又觉得这样的虚张声势一定吓不倒眼前这女人,反倒显得自己不是个好汉子而是个反面角色的耸包,所以一时变成了结巴。而且这蓝衣女子乔装之术着实高超,不仅改头换面,连个头都不知怎么得矮了许多,若不是自己视物有异于常人,又曾和她对视过,肯定认不出她来。姜未然担心别自己惨遭毒手,周边人还只当是一个老妇人干的,那她可真是死得不能再冤了。
“我我我我我。”像是在以姜未然的恐惧取乐一般,乔装成老妪的蓝衣女子竟颇有心情地取笑起姜未然,一边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姜未然全身上下,由天灵盖到脚底。这目光如刀似针,让姜未然浑身汗毛倒立,不由地往后靠,然而身前官差用来阻隔人群的木梃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后退的空间。
“你.......”乔装的蓝衣女子似乎要用目光将姜未然看穿,然而她此刻竟然沉吟起来,忽而灵光忽现,双目放光,伸手就向姜未然腰腹探去。
姜未然大惊,虽然她知道这女人不好惹,自己又和她有一些过节,也一直在心里念叨着她要使坏,可当对方真正动手时,她还是有点委屈:我这次又没干什么!为什么什么不说就动手!行吧,实力说话我认栽了!
姜未然慌忙去掏自己怀里的匕首,经过数日苦练,她的动作已经相当利索娴熟了,而且她在听到蛇声后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半截糖葫芦放在左手上拿着,以方便右手抽刀。只是她与蓝衣女子实力相差太大,她纵然是蜗牛中的飞毛腿,可怎记得上蓝衣女子这日行千里的骏马?所以她的手连自己衣襟还没摸到,先有一股强劲的无形之力将她整个人后吸,主动贴向蓝衣女子的手掌。
“唔。”痛苦的闷叫声被噎在喉咙下面发不出来,姜未然全身发麻。不知道蓝衣女子用得什么功夫,她浑身上下,连脚指头都动弹不得,遑论张嘴发出声音了,她就被定格在左手攥着半根糖葫芦,右手依旧停留在衣襟前的那一瞬间的姿势。
姜未然想呼救而不得,又急又怕,而且姜未然目测这周边几百号人一拥而上都不是蓝衣女子的对手,更何况这些人也不会为了救她而一拥而上,撒腿就跑的可能性倒是十分之大,余氏应该是抱着姜闻雁撒腿就跑。想到这儿,姜未然有些绝望了,然而她又不知道怎的,一股不服气的劲儿直往上涌,她咬着牙挣扎,想脱开束缚。
当然,这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自打蓝衣女子将手掌贴着她的后腰,她便纹丝不动了。
“下辈子托生个男儿身吧,”姜未然忿忿地想,“练得一身武艺,不用被人欺负,还能欺负别人,还能娶好多漂亮老婆。”不过她又想到现下正在欺负自己的蓝衣女子也是个女人,于是推翻了为练就一身高强武艺而投胎男身这一条。
“下辈子投个好胎,练得一身绝世神功,再娶一个神仙姐姐那样的老婆。”姜未然的“遗愿”竟然是这样。
不过她到底没有死,蓝衣女子没有下杀手,但却叫她生不如死了。
阴寒之气从蓝衣女子掌心源源不断涌出,经由姜未然的后腰腰窝侵入她的身体,冰冻她的血液、剜刺她的骨肉。姜未然曾经在隆冬中掉进冰窟窿,可那时由外界入侵肌肤的寒冷尚不及这万分之一。她现在所受的冷,已经不能称之为冷了,简直是一种由自己骨骼血肉发出来的锥心之痛。
“吾命休矣!万万没想到,我死前想说的不是“我不想死”,而是“不如快点杀了我””。姜未然痛苦万分,她不明白甚至有些抱怨为何自己已经如此痛苦了,放佛全身上下已经被冻得支离破碎了,可意识还是如此清醒。
姜未然被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境地折磨着,她由绝望到哀求、以至于现在的愤怒。
“我做了什么样罪大恶极的事情,我怎么得罪了你,要让我受这样的折磨!”她愤怒地想着,又燃起了抗争的火苗,没想到这把靠意志燃起的火真的为她带来了温暖——一股暖意在她的小腹处孕育、酝酿、发散,虽然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地缓解了她的痛楚,不是幻觉。
“火火......把?!”明明连眼皮都不能动弹,一双乌黑额眼眸还保持着被定身前的惊惧,可姜未然眼前却看到了一个闪耀着炽烈红光的小圆球,随着自己的心跳而律动着。
“果然如此!”蓝衣女子突然兴奋地低笑起来,甚至忘记伪装出苍老沙哑的声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在今日碰上了。”
姜未然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只当这女人坏事做多了,现在已经疯了。她摒除杂念,聚集周身之力,按罗汉所绘心法上的口诀,运气往下腹那处跳动着的火苗送去。
“我命未绝,也还未定!”她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鼓励着自己。
而就在乔装的蓝衣女子与姜未然斗(单方面)法(碾压)之际,上官妤也下了轿子,走到守在道路两边以阻止人群涌入道路的官差身前,两个丫鬟跟在她的身后,小心地为她轻提长而阔大的裙裾,防止沾染上地上的尘土。
姜未然看着上官妤越走越近,直到在自己身前一步之遥,隔着木梃而立。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欣赏对方的华美衣着与打扮,她还在苦苦坚持,与身后的坏女人(蓝衣女子对她第二次出手后,代号随之改变)做斗争。倍令姜未然鼓舞的是,坏女人掌心的冰寒之气正在明显减弱,似乎有收手之意。
眼看着要柳暗花明了,姜未然竟然还在“百忙之中”想起轿子里有一位神仙姐姐。她朝琉璃轿里望去,却见那人朝后坐了许多,似乎有意让琉璃窗柩遮挡住来自外面的视线。姜未然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毕竟她的一条小命还在悬着呢。
“小姐,要看我的木偶吗?这是西辽的木偶,和中原的不一样。您看!”卖木偶的外邦女子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来,她双目放光,看上官妤就像看一个闪着金光的钱袋一样,“一个只要二两银子!”
“.......”寒气逐渐从身体中退却,姜未然神经稍稍松弛,事实上,以她现在的修为,再绷下去估计要断了。然后外邦女子的报价就传入耳中,让她刮目相看——那外邦女子向自己兜售时说的可是一两银子两个!
“喔,是么?”上官妤颇感兴趣地点点头,为了再拖延下时间,等元朔或卫家车轿的到来,她故意对那两个抬着木梃的官差说道:“你们把这放下,让她进来,我要看看木偶。”
两个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作。风险太大,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小命不保。
“你们还等什么?”见两个官差迟迟不动作,上官妤觉得自己的命令受到了质疑,语气不善。
“小姐!”倒是李嬷嬷先发话了,她劝道:“小姐,这太冒险了!既然小姐喜欢,咱们就把这些全都买下,到了醴泉宫小姐再慢慢挑拣,可好?”
“怕什么?”上官妤嗤笑一声,侧身指了指周围众多护卫,既有宰相府上的,也有受命抽调的禁军,“这么多五尺男儿,竟怕了一个外族女子?”
那外邦女郎听了,笑着说道;“小姐好魄力来!比这些男人都强!不过,小姐喜欢哪个,告诉小女,小女直接拿下来递给小姐,不用挪开这木桩也行的。”
上官妤最爱听人恭维,此刻受用非常,又见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更是要逞能到底了。她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让你进来便进来,本小姐也是自幼骑马射箭,若有人心怀不轨,挑在这个时候犯本小姐的怒,我也不介意与他比划一下的。”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果然又是一阵沸腾,诸如“上官家的小姐到底与众不同!”“上官小姐好生魄力,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议论传到上官妤耳朵里,她更是得意了。“还不快让她进来。本小姐挑完木偶,还要去醴泉宫赴宴,若是误了时辰,你们几个脑袋担当得起?呆会儿,东平郡王来了,本小姐一定要好好和他评评理。”
上官妤话里所说的东平郡王,正是让她心中小鹿乱撞的元朔。元朔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今圣上亲叔叔燕王的嫡子,今年不过十六虚岁,但小小年纪就已经文武双全,名动京城了。当今圣上对这位堂弟的喜爱恩宠,甚至远远胜于自己几个异母的亲兄弟。不仅破例在元朔十三岁时就封他为郡王,十五岁时又特意将他调到禁军中的殿前司当差,以便时时相伴左右。京城人提到元朔,还是只叫他东平郡王,鲜有以殿前司铁骑马军指挥使称呼他的,上官妤自然也不例外。
这次百花宴,皇帝给自己小堂弟指了个特殊的“美差”,就是领侍卫亲军沿路护送几位贵族小姐们到城东的醴泉行宫。所以,上官妤此刻说要与元朔评评理倒也是可以说得通的。只是她心心念念只想着元朔,却忘了眼前这两个官差是隶属于西京府的衙役,而不是归元朔管的禁军骑兵。她倒是不如找一向以自己父亲马首是瞻的本家,西京府尹上官锐来得更直接有效些。
不过对于两个小小的衙役来说,不管是府尹大人还是郡王大人,其实不消说别人,只一个上官家大小姐的名号就足够引起他们的惧怕了,所以他们虽犹犹豫豫,到底还是移开了木梃。
上官妤满意地走上前,而好巧不巧、有心无意,正在“凌虐”姜未然的蓝衣女子恰恰在此时手掌抽离,姜未然脚下一软,背后人群推搡的压力瞬间让她向前扑去......
“啊!”
分别来自姜未然和上官妤的惊叫响彻天空,轿子中的上官嫣秀眉皱起,欲探身查看,就见竹签长长的半截糖葫芦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往坐在轿中的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