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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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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心?这名字不吉利吧?”姜未然歪着头说。
“剜星!”罗汉再次重重说了一遍,还伸手指了指天上的星星。
姜未然这才会意,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
“这匕首重在这个壳,刀身却很轻盈。你推开看看,小心别刮到,这匕首锋利得很。” 罗汉这样说道。
姜未然便在他的指导下,单手用力推开了匕首。弯月形的璀亮剑身映着月光,泛着幽幽的冰蓝,寒气逼人,不禁让姜未然想起那天在官道上和姓楚的门主比武时,蓝衣女子手上通体凝结着蓝色冰霜的长剑。
一想到蓝衣女子,姜未然就头皮发麻,两脚发虚,她摇摇头,努力将这个可怕的女人甩出脑袋。
“这匕首好难拔开,是因为刀刃太锋利,怕刀壳脱了误伤到人么?”姜未然问道。
罗汉点点头:“不错,不过不仅如此。这匕首厉害得很,不仅削铁如泥,还寒气入骨。这壳子不知是什么材料打的,恰能挡住这股寒气。你平时一定要倍加留心,小心划到。我那时不慎在手上划了道小口子,”,罗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一下,“只有我这指甲这么宽。起初不在意,没去管它,结果大半个月都没好,后来找了些性极热的草药泡了,才见好转。”
姜未然听得有些害怕,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俺很珍爱这把匕首嘞,倒不是因它多值钱。”罗汉看着匕首,胡子拉碴、浓眉入鬓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柔和神色。
“那时因为什么呢?”姜未然不懂就问。
罗汉摇摇头,并没有想细说的意思,只道:“现在赠给你了,俺也算了了一个心结,你好好收着,望它能护着你。”
“嗯!”姜未然抿着嘴,郑重答应了。
“还有,别叫我罗大叔罗大叔了!俺虚长你二十岁,年纪确实能当你爹了。可人在江湖,不怕死就怕老,被你这大半个月叫得,俺脾气都没了。你以后就叫我罗大哥吧,俺没亲妹子,就收你当义妹,咋样?”罗汉说完还有点紧张,怕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姜未然要是不愿意,虽然也没什么,但到底有些尴尬。
没想到姜未然毫不迟疑地说:“好啊,太好了!我也没有哥哥,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先受我一拜!”
罗汉松了一口气,满意地说:“那好,咱们今日就义结金兰了。这几张内功心法,是俺这几天抽空写写画画搞出来的,就当是做大哥的见面礼了。”罗汉说着掏出一小叠信纸,递予姜未然。
“这......”姜未然接过,看那纸上画的小人、仔细标注的穴位、简单易懂的说解,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唉,”罗汉叹了口气,“俺之前说你过了学武的年纪,爹娘又不像是能让你拜师学艺的,这些都不假。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尤其是那日你在林子里出手相救,后来楚门主和那女子交手时你为观战不顾安危,这都让俺刮目相看。还有,你爹娘待你并不好,弟妹也忒烦人,可你小小年纪却不计较,懂得分寸。所以要俺说,你不仅有一身好资质,心性品行也都是一等一的,日后有所奇遇也说不定。”
“这套心法不是俺师门所教,你没入派,俺自然不能外泄师门秘籍。这些是俺自己多年习武领悟出的一套心法,靠练它是练不成武林高手的,只能疏通筋脉,导气运力,强筋健骨,这样你日后得遇高人,也不至于一点底子都没有,白瞎了这一身好根骨。即便你最后没什么奇遇,按你爹娘的安排早早嫁人,相夫教子,这一套心法练着也没坏处,还能保你不受恶婆婆欺负哩!”
一行人于第二日日中时分安全到达西京城。车队受了守城卫士一番例行盘问后,很快就被放行。行客们也先随镖师到西京城正城门不远处的顺风镖局,姜秀才和镖局内的一名文书各自在两份示意着“周全无虞、钱银了迄”的纸约上署名画押。签好后,两方各拿一份,这趟生意就算彻底了结了。
姜秀才见时辰不早,不敢多逗留。他未及修整,在和罗汉以及李文清等人道别几句后,就带着一家大小匆匆赶去投奔昔日同窗好友梁雍。按梁雍信中所邀,姜家几口人先在梁雍府上落下脚来,小住几日再寻居所。
梁府在都城西南角,不过即使西京城的边边上,也是人来人往,车流不息,好不热闹。姜未然在进城时已经被宽阔深急的护城河以及雄壮巍峨的城楼堡垒震撼了一番,只是未及细细观赏车队就入了城。本来她心中还对此有所牵念,现在却又被城中鳞次栉比的商铺、眼花缭乱的行贩吸引去注意力。姜闻雁更不消说,简直要被勾去魂魄一般,路过卖编织花篮的小摊时赖着不愿走了,不过在余氏不轻不重地赏了她屁股一巴掌后,她很有眼色地跟上了急着前行的父亲。
姜秀才一路打听,没怎么废力气就找到了福善坊。约莫一人高的青石坊碑上刻着龙飞凤舞的“福善”二字,姜未然一下子就读了出来,这让教她识字的姜秀才十分欣慰。坊碑两侧也是人来人往,还有一些老翁稚童坐在树荫下对弈、玩耍。没有任何人对这些外地来客产生惊奇或者新鲜之感——在这样一座宏大开放的城市中,即便是奇装异服、髡发袒胸的外邦人也不少见。
进坊后又穿行了一番,姜秀才终于在一间正门并不很宽大的府邸前停了下来。朱漆大门一半闭着,一半半掩。姜秀才拾级而上,轻轻敲了几下,没多久便出来一个老仆。姜秀才先报了姓名来历后,客气地说“有劳通报”。
老仆人听说姜秀才是宣州来的后,倒是有了精神,热情洋溢起来,连连说道:“大驾光临,久候多时,主人家早有吩咐。”然后他往府里面一喊,唤出个年轻童子来,让他赶快去通传,自己则留下招呼姜秀才等人。姜秀才与他寒暄几句,才知道他也是宣州人士,几年前才随主人家来的西京。俱是同乡,自是亲近。老仆亲热的态度也间接表明了主人的态度,余氏和姜未然都各自松了口气。
梁雍带了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儿子亲自出来迎接,他和姜秀才一见面就神情激动,执手相泣,说了一大堆感时伤事、为国为家的话来,惹得一篇的家眷们都有些尴尬。好在梁夫人及时解围,吩咐仆役帮姜家人拿行李,又热情地引他们进府。
当晚,姜未然吃了她自姜家破败以后,最为丰盛的一顿饭。因各家儿女都还年幼,不需讲男女之别,所以两家齐坐一桌,气氛倒也轻松热烈。姜秀才和梁雍只顾得畅谈,酒菜都不及入口,姜未然则只顾着吃(当然还顾及着基本的仪态),只有在夹菜的间隙才会随意听听自己父亲和同窗谈及的内容。原来这梁雍当年进京后,也是先投奔了一个同乡,后来又转投西京府尹上官锐的门下,成了上官锐众多幕僚之一。梁雍读书时文章就写得很好,辞藻华美韵致,现下上官锐的文书大半由他执笔润色。
姜未然咬了一口瓜果,心想:听这位大伯讲,他不过是京中一个不算特别大的官儿手下的一个小帮手,日子就过得这样舒坦,奴仆众多、山珍海味,除却宅子稍微小了些。看来阿爹来京城是对的。姜未然自然也盼着姜秀才能成功谋得一官半职,或者找份好差事,这样他们就不用回江堰村了,她也不用和王大宝成亲了。不过她又想到,如果不回江堰村,以后就很难再和王大宝见面了,又有点不舍。
梁夫人是一个身材丰腴、慈眉善目的妇人,她热情地招呼余氏、照顾姜家的几个孩子,高超的交际手段与温和的言行举止很快就让客人消却了拘束不安。
“这西京府可大了,吃的、玩的实在是说不清、道不尽!弟妹这次来,定要好好逛逛。”她轻轻拍着余氏的手背,笑吟吟地说,还一边对竖着耳朵倾听的姜未然和姜闻雁投去慈爱温柔的目光。
还未等余氏回话,她又想起了姜家的小儿子还在病着,于是又说道:“听闻小侄子染了小疾,弟妹一直忧心。”
这句话才说到余氏真正在意的人、关心的事儿上,她哀愁地点点头。事实上,整个晚宴只有她因记挂着因熟睡被梁家丫鬟报去内屋照顾的小儿子,一直兴致缺缺。
“弟妹现下到了京城,可不用担心了。”梁夫人立刻安慰道,“这儿什么样的名医都有,决计没有治不好的病。城东的徐太医、城西的李大夫,哪个都是华佗再世一般的人物,一定让小侄子药到病除,弟妹且宽心吧!”
余氏她这样笃定的口气,稍稍安心,脸上也露出些笑容来。
这时候,梁夫人又转而对姜未然姐妹说:“再过几日就是花神节,圣上太后要在醴(li,三声)泉宫里办百花宴。那些个公主郡主、大员家的小姐都要赴宴。圣上和太后的御辇也要由皇宫出发,起驾骊泉宫。到时候啊,全城的百姓都要抢一个好路段瞻仰圣容,看司乐仪仗、宝马雕车。两个侄女可一定要过去看看!听人说,这次上官宰相家找了能工巧匠,不惜重金,为他家小姐造了一辆七宝琉璃彩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