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千岁（GL）》灵河岸上

14、第十四章

　　这次客栈投宿，还如在家中一样，姜氏夫妇同小儿子一间屋，姜未然和妹妹一间屋。
　　姜未然将桶里自己爹娘没用完的热水搬到自己屋里，让妹妹也擦擦脸、泡泡脚。待这一切都做完以后，姜未然抬头往窗外望去，月亮已经挂得老高。夜里露重，风也偏大，姜未然轻轻关上了窗户，转头一看，姜闻雁已经睡得熟熟了。她放轻步子走过去，在妹妹因为长时间坐立而水肿起来的小腿下垫了个枕头。
　　“还得把这桶送下去，好累啊。” 姜未然叹了口气，觉得疲惫不堪。她也是人，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除却力气大点儿，也不比其他人多出一双手或一双腿来，也会累。
　　姜未然也不过就发呆了这么一小会儿，还是强迫自己拎起木桶下楼了——别的住客还等着要用呢，送过去晚了，柴房那泼悍的老妪怕又要刁难。
　　拎着捅往下走时，还在不断有客人进店，皆是风尘仆仆之色。不过姜未然倒有些羡慕他们：旅途虽累，但比自己日日在家干活有意思多了，日后自己回忆起这段日子，也算是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吧！只不过明天就要到京城了，以后怕是很难再见到罗大叔和刘老伯了......这样想着，姜未然十分伤感。

　　先将盛热水的木桶还到柴房，姜未然又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院中井边，她自己还没洗漱，准备打一桶冷水上来简单洗洗——她太累了，脚底多沾一块泥都嫌重的那种累，所以不想再废力烧水了。
　　月朗星稀，照着这一方不大不小，四处堆着整段柴木的院子，不远处的柴房里间或传来劈柴老妪与烧水住客的交谈声、争执声。姜未然费力摇着井绳，觉得两只肩膀似压着千斤巨石一般，不禁有些忧惧：往常再累也没这样，浑身都疼。看来那日为看他们交手着实受伤了，不知何时能好，只求千万别留下什么大毛病，余氏不见得愿为我寻医问药.....
　　终于打了捅水上来，姜未然伸手往水里一探，皱眉抱怨道：“怎么这么凉......”
　　虽则如此，她还是坐在井边石阶上，脱了鞋袜，双手抄水往脚上浇。冰冷的井水刺得她一激灵，匆匆冲了两下就重新穿上鞋袜，又用水往脸上抹了两把。
　　“丫头！”
　　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后面喊她，姜未然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正是罗汉朝她走来。
　　“罗大叔，你还没睡啊。”对于罗汉主动同她说话，姜未然十分雀跃，因自那日茶摊官道一战，罗汉就一直脸色不好，难得主动开口说话，兴许是因他受了伤，又或者是其它原因。
　　“正找你呢。”罗汉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圆圆大脸上没了煞气，看起来竟还有点面善。
　　“找我？”姜未然小手指了指自己鼻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找你，咋还不能找你了？”罗汉说着，也往石阶上一坐，丝毫不顾及上面还溅了些水花。
　　“你找我做什么呢？”姜未然有点惴惴，心道莫不是我窥见他帮人劫囚，被他知晓了，他怕我胡乱说出去？
　　罗汉大手托腮，直直看着天上一轮弯月，回道：“找你是要谢谢你，那日不顾安危为俺解围，还要跟你这位小“兄弟”提前道个别，明日把你们送到京城，俺们就分道扬镳了。”
　　“喔，是的，明天就要到京城了......”姜未然叨念着即将到来的分别，一时忽略了罗汉前半句话。

　　这一路从宣州到京城，时日算不得长，不过半个月，但她和罗汉却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也许罗汉并不是认真将她一个小孩子当作朋友，但姜未然心里已经将罗汉列为仅次于大宝的第二号重要朋友。不仅仅因为他一路来的照顾、回答她各式各样的问题、和刘老伯一起，为她了解外面的那个充满着新奇与吸引力的世界搭起一座桥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姜未然一贯依赖与自信的感觉，让她相信罗汉是一个好人。“好人”不是受传统道德、法律定义，为众人认可的那种“好人”，而是姜未然凭着各种观察、感受，认证的那种好人。现在，这位第二号好朋友要和自己分别了，也许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确实需要郑重地道别一下。
　　不过，姜未然还未想出些能表达离愁别绪的话来，罗汉又开口道：“唉，你这丫头，倒真有胆量。之前俺只道你是块被埋没的练武材料，没想到你身上无甚功夫，却临危不惧，生死一线之际出手相助，没得半分犹豫。是俺小瞧了你！”
　　姜未然挠了挠头，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原来你那天看到我朝那太监扔匕首啦？我哪有你说得那样“临危不惧”，其实当时没想得那么多，还吓得手软，匕首都扔偏了......不过就算没扔偏，肯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没有内力，连那些官差都不如。”
　　“嗳，”罗汉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武功是后天修炼的，再晚都不迟。心性却不是别人能教的，就冲你那日临危之举，俺不是说，多少自称英雄好汉的人都做不到。”
　　“奥，对了。”罗汉说着一拍脑袋，像刚才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一般。
　　“怎么了？”姜未然好奇问道。

　　罗汉往自己衣襟里一摸，掏出一把匕首来，笑道：“这个给你，试试！”说完就往姜未然怀里一扔。
　　姜未然慌忙接着，生怕罗汉扔到地上摔坏。
　　低头一看，这匕首与自己已经“香消玉殒”的那把大大不同，式样上是比较少见的弯弯的半月状，长短与自己的那把倒大致相同，不过往手里一握，就感觉到了份量上的差异。除此之外，这匕首短柄上刻着繁复绮丽的花纹，刀壳上还嵌着一排细碎却规整的四角蓝色宝石，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给我？”她狐疑地问道，心想无功不受禄，这匕首一看就值好多银子，我怎么能收呢？若他要说是答谢之礼，我也万不能收，明明是姓楚的男子救了他，我虽出自好心，却没办成好事，反倒是成就了笑话一桩。
　　“对，给你的。”罗汉爽快回道，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姜未然毫不犹豫地塞了回去：“我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我爹说了，“无功不受禄”，你应该把这匕首送给救你的那个男人，就是戴面具的那个。”
　　“哈哈，”罗汉被逗笑了，“你说楚门主？我倒是想送人家些东西表表心意，但人家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得不到？他可看不上！再说了，我啥时候说这是因你”有功”才送的？你忘了你那把匕首被我折断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弄坏了你的匕首，便赔你一把，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你若是不要，叫我难做。”
　　“可我的匕首只值一两银子，你这匕首怕是上面一颗宝石都不止这个价。再说，那匕首还是我非让你使使内力，它才断的，又不全是你的错。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赔我半吊钱吧。”姜未然不为所动，门清地算起来帐来，“就半吊钱吧，不能再多了。”
　　“噫！”罗汉嫌弃地撇着嘴：“你这丫头，一看就是没走过江湖的，这样计较钱财，忒没气质！以后可千万别说认识我罗汉。”
　　姜未然不说话了，她到底没真正“走过江湖”，不知道罗汉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罗汉见她有些无措，继续添油加醋道：“人都说千金难买兄弟情义，真正的豪杰大侠，哪有为维护虚名斤斤计较钱财的。俺这三十好几的高龄，把你这十岁不到的丫头当成过命之交，以匕首相送，你还不领情，叫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可你刚刚明明说是赔我那把匕首的。”姜未然没被绕晕，皱眉指出。
　　“还不一样？”罗汉不服。
　　姜未然回道：“自然不一样，要是为了赔我一两银子的匕首，给我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万万不能收，占了你的便宜。”
　　“那就是不赔了，郑重赠给你！”罗汉立刻改口，还补了一句，“为咱们过命的情义！”
　　“这......”姜未然还是有点犹豫。
　　“别这这这了，你就收下吧！婆婆妈妈的，不像条汉子！以后怎么成大事！”罗汉抱怨道。
　　“我本来就不是汉子啊，我是女侠！”姜未然抓着他的口误，笑得咯咯的。
　　“那你也收下，咱们这萍水相逢，意气相投，就是缘分。明日分道扬镳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再见，这匕首拿着就当个念想吧，别忘了还有俺这号人。对了，你可把那他当信物，以后有什么事情，好比爹娘被人欺负了，家里土地被恶霸占了，就拿着它到福建牛肚山来找俺。”
　　罗汉这样说了，姜未然就不想推辞了，她欣然接受了好友的馈赠，嘴里重复了几遍“福建牛肚山”的地名，生怕忘记。
　　“你是福建人么？”姜未然好奇问道。
　　罗汉两眼一翻，嫌弃道：“福建人官话有俺说得这样好？俺是北面人，牛肚山是俺师门所在。俺虽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但每年都要回几次师门，所以叫你有事去那找我。即便不在，师兄弟们也能帮你留信。事有紧急，你也可直接拜托他们。”
　　“哦。”姜未然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她掂了掂手上的匕首，问道：“这匕首什么做的，这样重？”
　　罗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几年前偶然搭救了一个西行的客商，她赠予我的，不是中原的东西。她说这匕首叫“剜星”。

作者有话说

　　看文的小天使们都很高冷，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