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一线》江风飒沓

8、17.04.21

　　四月初的枫叶，细细软软，夜斗折了一截嫩叶，拿在手中把玩。站在石阶高处，他凝视着尚在远处的今音，漾出一丝微笑。

　　有一个需要等待的存在，真是令人安心呢，至少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孤独的神明。

　　自顾自爬着山道的今音自然是无法察觉到神明的心思，犹自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石阶。

　　偶尔抬头看一眼站在高处的夜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将自己甩在后头，明明一直以来都会让自己紧紧跟着他，难道是考验什么的？

　　找不出答案，今音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但心中还是免不了为自己抱屈，跟着夜斗从木禾居一直走到这儿，她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的路了。

　　从木禾居所在的山下来，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时间，又弯进一条小路，先爬上有些陡峭的山坡，再次穿过小路，跨过泉水，迂回往复在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之间，好不容易到了开阔一点的地方，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到还要爬眼下不见终点的石阶。

　　今音抬头，想知道她离夜斗还有多远。现在她终于发现夜斗身上那点高高在上的姿态了，可以轻而易举地到达任何想要去的地方。比如，她就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攀爬，而夜斗却可以瞬移。

　　等着吧，夜斗，我一定会追上你的！斗志满满的今音暗自下着决心。

　　——

　　远远近近，山林中小鸟啾啾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正是午后，阳光从高处撒下，落在身上有股暖意。因为是在高处，风从远处吹来，带起一阵树叶的沙沙声。

　　“夜斗，”眼前的人越来越近，今音顾不上喘气，跨过崎岖不平的石块，想告诉夜斗自己已经到了。身着深蓝色单衣的夜斗正背对着她，站在一堆石头中比较高的位置，“你在看什么呢？”

　　今音好奇地往夜斗看得方向瞄了一眼，因为地势较高，此处视野开阔，可以看见山底下有条泥黄色的小道，在绿草丛生的山林中，分外显眼。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今音疑惑，诶，不对，今音忽然发觉那条小路上有几个淡淡的虚影。

　　正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有看见人影，夜斗的声音在身旁响了起来。

　　“你先歇一下吧，”夜斗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喏，我给你准备了水。”

　　今音望着夜斗递过来的用竹子削制而成的水壶，心中十分诧异，“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明明出门的时候夜斗还是两手空空，凭空变出水什么的，也太神奇了吧。感觉到某人不耐的视线，今音终于不再发愣，接过水壶，又下意识弯腰鞠躬，“啊，对不起，谢谢。”

　　喝水的同时，忍不住好奇的今音一边打量起夜斗，想知道他之前到底把水壶藏在哪儿了，当然，今音并没有得到答案。发觉夜斗依旧盯着山下看得出神，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些……人？”犹豫之后，还是皱着眉发出了“人”这个音，“他们要去哪里？”

　　“黄泉吧。”夜斗的话似乎要被风吹走一样，“他们已经死了。”

　　“这么多……是因为战争吧。”今音猜测。

　　顺着山势往下，蜿蜒的小路上挤满了死灵，有老人，也有小孩，有女人，当然更多的穿着战衣的男人。

　　“应该是附近的小城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也有可能是村庄啊。”今音下意识回话，忽然意识到夜斗后半句说了什么，进而疑问道，“为什么会奇怪？”

　　“这些死灵像是被什么驱赶过来的一样，花仓城附近都是太平的，战争应该发生在比较远的地方吧，没道理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驱赶？”今音直觉这个词不应该用在人身上，虽然这些人已经死了，但她还是难以接受，“果然是神明么？”

　　微弱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清，而后又觉得未免太过无礼，掩饰般地提高了音调发问，“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神明吧？”

　　“那是当然。”在人间流浪许久，似乎没怎么遇见过其他神明，夜斗几乎忘记了高天原的那些老家伙们。

　　虽然奇怪，但终究与他无关，夜斗也没有去探寻原因的打算。今音更是对死灵没什么兴趣，生前手中拿剑的人，死人什么的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

　　“夜斗，那是哪里？”今音指着不远处的高楼问。

　　顺着石阶往上，巍峨的高楼在山林间格外引人注目，夜斗却反而不再拾级而上，而是领着今音往草丛中走。

　　“是座寺庙。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可不是那里。”

　　“寺庙吗？”今音毫无自觉地露出向往的眼神，“看起来很漂亮的地方呢。”

　　“很可惜，那是我进不去的地方。”言下之意是今音也没有机会进去了。

　　“进不去吗？我还以为神明什么都可以做到。”

　　“为什么进不去呢？”今音疑惑。

　　“就像普通人类无法看见你一样，没有为什么，事实就是如此。”

　　“无法解释的事实？”今音喃喃自语，原来神明也不是万能的。

　　“到了么？”穿过迂回曲折的小径，眼前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抬眼可以看到之前就见过的楼阁，以及高楼之外的矮墙。

　　“所以我们是来见他的？”今音顺着夜斗的视线，可以看到围墙外面站着的男童。

　　“你就是夜斗神吗？”男孩很快就发现了他们，急匆匆地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你是这寺庙的僧人？”夜斗皱眉看着男孩光着的脑袋，毫无掩饰地表露自己的疑惑。

　　“是的，夜斗大人，我是在一位大人家听说你的，听说你可以实现任何人的任何心愿。”男孩径直跪了下来，眼神坚定，可以看出这是个十分大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