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一线》江风飒沓

5、17.03.15

　　内藤家门户深邃，古树苍苍，花木扶疏，院中的水池里，雨水溅起的水滴很快便又落入池中，漾开细细的水纹。

　　因是特造的池子，在这雨天也不见浑浊，池水一片清透，俯身一探，可以看见池边的灌木，绿意盈盈溶于水中煞是好看。

　　今音喊住走在前头的夜斗，“为什么在这水中看不到我自己，还有我手中的伞？这伞的红色很好看……”

　　看着转过身一言不发看着她的夜斗，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是已死之人的今音，顿时哑然。

　　一时静默，只听得见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

　　哒哒哒哒。

　　彼岸之人，在此岸自是无形，连个虚影都没有的。如果不是因为做了夜斗的神器，她怕是连看到这番景象的机会都没有吧，无形无像也就罢了，无知无觉才是可怕。

　　看着依旧愣在原地的女孩，夜斗头疼，刻意玩笑道，“今音，再不走我可把你丢这不管了。”

　　本来带她来“偷”酒喝，便是为了给她找点事情做，让她不再想着自己的死，不料却弄巧成拙。

　　“夜斗，谢谢你。”

　　今音站起身，对着前面的神明展颜一笑，额间的碎发被风吹起，微微染上了湿意，却不掩眼中神采。

　　她该庆幸的，她是如此幸运，遇到了夜斗，有神明相助。

　　夜斗不由惊奇，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呆了一瞬，旋即释然。人本因着记忆而活，没了记忆的今音如今宛若新生，若能想通不再纠结于生死之事，于他于她都是好事。

　　“哦？谢我什么？”话音未落，夜斗却已转过身去，就算是这样，快步跟上他的今音也没错过他语中的笑意。

　　“嗯，很多事情啊，收我做神器，带我去木禾居，还特意带我去打包我生前的衣服……”今音一桩桩一件件尽数数来。

　　今音的直白让他莫名欢心，但作为神明大人，夜斗觉得应该稍稍抑制一下情绪，“是绯先发现你的啊，而且这些都是小事，用不着道谢。”

　　“绯吗？”今音想到已经离开的绯，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绯是什么时候做的神器呢？”

　　夜斗几乎不想作答，但还是淡淡开口，“很久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仿佛，那段时光并不重要。

　　雨声淅沥，不知掩了谁的叹息。

　　今音抬眼去看走在她前面的夜斗，十八、九岁少年模样的神明，已经活了不知几百年，有了不知多少过往，提及故人往事，语气平淡至此，大约是不能言说的故事吧。

　　“一起长大的话，的确是很久了呢。”今音向来能够体贴主人心思，自然不再多问。

　　——

　　跟着夜斗，走上回廊，远远就听到有乐鼓琵琶声，继续往前，开着门的房间里景象一览无余。

　　和着音乐，舞姬在一旁表演助兴，宴席上三名男子分案而坐，举杯祝酒，好不热闹。

　　本是闲人，夜斗只略略瞟了一眼屋内景况，并无停留之意。

　　落在后头的今音自然是跟着夜斗，只席间忽然有人高声唤了一句“内藤大人”，引得今音侧眼去看：正对着敞开了的门跪坐着的男人正起身，又示意一旁的女侍为坐在上位的大人斟酒。

　　丝弦泠泠作响，又伴着乐鼓声，今音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不免无趣。正准备跟上已然走远了的夜斗，不料却对上了方才斟酒的女侍的视线。

　　竟然可以看见自己？今音讶然。

　　对方还是未插笄的幼女，提着酒壶，瞪大着双眼看着站在门口的今音，又去看席间数人，约莫是发现只有她一人瞧见了今音，顿时面露惊惶。

　　今音不想吓到她，只好朝她笑笑以作安慰。不料小女孩却惊慌更甚，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今音满心郁闷，只好快步离开。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男子大声呵斥的声音，音乐声在此时也停了下来。今音暗道不好。

　　果然，没一会儿，后头就响起了女孩急急地脚步声，今音无奈转身停下。

　　“……”今音不知说什么好，唯有沉默，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还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你是什么人？”小女孩打着哭腔，犹豫开口，眼里的惊恐还未褪去，颤巍巍地粘在睫毛上的泪珠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被吓到了？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今音不忍，温声安慰。虽然语言苍白，但总比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真的？”小女孩仰着头，用袖子擦过的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只要你告诉我你家大人的酒藏在哪里，她便不会欺负你的。”夜斗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诶？”今音转头去看，惊诧之余不免无奈，吓唬小孩子实在不该是神明所为。

　　“不然……”夜斗故作恶相。

　　刚刚才停下哭泣的女孩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浪人……”

　　又匆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绕过挡在前面的夜斗，迈着碎碎的小步子，匆匆离去。

　　今音不想再去惹这个胆小的姑娘，只好站在原地，“你找不到藏酒的地方？”

　　一副浪人打扮的夜斗佯装无辜，“其实我自己能找到的，不是见你在这儿不走，来催你么？谁知……小姑娘胆子太小，可不能怪我。”

　　说着便往方才那姑娘离去的方向走去，今音看着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的夜斗，不由愕然。

　　身为神明，何至于此？是活得太久了，才如此不拘小节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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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网络的不着调科普（皆因图书馆查不到资料）：武士和浪人的区别在于是否有服务的组织和领导，浪人是没有组织的流浪武士。从平安时代起武士便会将前额至头顶的头发剃成半月形，浪人一般不剃发，做全发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