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一线》江风飒沓

3、17.03.09

　　“今音。”夜斗停下步子，转身看着长廊外。

　　庭院中，雨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雨水打在眼前的竹叶上，将青叶洗得发亮，顺着叶尖，又一滴一滴的落在竹子下方的棕树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最后顺着细长细长的棕叶往下流，落入泥泞之中。

　　低缓而沉重的调子在雨声中响起，“人有七情,爱恨贪痴嗔恶欲。憎恨，恐惧，嫉妒，焦虑，悲伤，欲望，是人之本性，即使现在忘记了，但你依旧有这些能力。”

　　“能力？”今音不解。

　　“对，就算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也会厌恶，会憎恨，会嫉妒……绯和你说过的吧，这些邪念会化成痛楚。而神与神器，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体的。”

　　“也就是说，我的痛楚你也会感受到？”今音猜测着他话中的意思。

　　“对。”夜斗远远望着庭院另一角的樱花树，默默叹了口气，今音还是小萩的时候就是内敛沉静的性子，虽是武士出身，但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是想得多。

　　后颈处的刺痛感虽不是很强烈，但和绯音在一起待久了，许久都没体会到这种痛楚，真是有点麻烦呢。

　　“走了。”夜斗压下心思，沿着游廊，拐了一个弯后终于见到了藏在樱花树后面的女人，对方正仰头看着她眼前的花树。

　　“是她许下的心愿么？”跟在后头的今音发出疑问，据绯所说，夜斗是祸津神，是在人们的恶愿中产生的神明。

　　而站在这方走廊尽头的女子，身着浅蓝色素花长裙，乌发披肩，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会许下恶愿的人。

　　“人心似海，不可貌相。”

　　今音却被他的话吓得停下了脚步，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走在前面的夜斗勾了勾唇角，并不理会她的疑惑，果然是由纯净的死灵变幻而成的神器，什么都不知道才有趣啊，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吧。

　　“是你说想让我杀了你的女儿吧。”夜斗在离女人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匆忙跟上来的今音再一次被某人的话吓到，下意识去看那个女人，对方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瞪大着双眼望着仿佛突然出现的两人。

　　“您真的是祸津神吗？原来您是真的存在的。”女人布满血丝红肿着的双眼中的惊恐转而被惊喜替代，甚至因为激动而往前迈了两步，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今音看着女人因为意识到夜斗真实身份而露出的笑脸，明明未施粉黛，明明憔悴不堪，却依旧不失风韵呢。

　　还没等夜斗两人开口回应，女人却跪了下来，双手贴地，俯身而拜，“还请神明大人杀了我的女儿阿善，她才只有十五岁，怎么能……”

　　语未能尽，便被女人的饮泣声打断。

　　“今音，你不是想喝茶么？”夜斗却没听到这揪心的哭声似的。

　　“啊？这种时候？”今音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女人，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什么。

　　——

　　大约是觉得不能拒绝神明的要求，山田夫人忍住悲痛，领着他们进了客室，勉强打起精神搬出茶具。

　　跪坐在一旁的今音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一起一落之间，严谨却不乏优美的动作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训练。

　　舀水，用茶笕搅拌打出泡沫，直到将釉色色茶杯分别递至他们手上，她才开口说话。

　　“阿善前几日外出赏樱，不想却被那位大人撞见了。按理来说，成了婚的男子是不会出现在那里的，但……”

　　“也是我家阿善命苦。”她抹了抹眼角。

　　“那位大人不仅成了婚，而且年过三十，阿善自然是不愿意的，我们也舍不得。”

　　“那位大人不知从哪打听到阿善是我家的，昨日便将我家大人叫了去。”

　　“说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三日后便要将阿善送至大人府上。我家大人只是俸禄一千二百石的小官，如何敢违抗那位大人的命令？”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想到请您帮忙，那位大人素来无所顾忌……”

　　山田夫人几乎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和两人解释原因。

　　“就算我们狠下心，将阿善送进去做了侧室，但那位大人的夫人出身高贵，自然不会善待我家阿善。”

　　“倘若将阿善送进寺庙，那我家一家人老老小小恐怕都得……那位大人……在如今这世道，那位大人想对我家大人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阿善在家中出了事，岂不是连累家人，那位大人……稍有不顺意的地方，都会……”

　　“我家大人甚至还想过，请武士去刺杀大人，大不了……但，如何能让阿善一个人就背负这么多罪孽，还不如让我这个做母亲的……”

　　“阿善呢？”听了许久，今音终于忍不住询问。

　　“我带神明大人去见见她吧，她此时恐怕在练武场。”

　　听了这话，夜斗不由看了一眼今音，她今日穿着的正是武士服，白衣黑裤，长发用红绳高高束起，额间留着碎发，是她生前常做的打扮。

　　只是少了一把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