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一线》江风飒沓

14、17.12.23

　　夜斗其实一直是醒着的，之所以假装睡觉，一是因为他不擅长和一群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二是陌生的地方带给他的紧张感。

　　陌生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不安全。

　　虽为神明，却也没有强悍到可以无所畏惧。

　　至于今音的小情绪，他自然是察觉到了的，可是这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夏季的南方多风，夜斗听着风声，可以想象得到这风从海边吹来，爬上山脉，穿过树林，又走过草丛、田地、菜畦……

　　可是一声异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有人踩在树干上，晃动树枝的声音。

　　夜斗起身，出门，没有惊动房间里的其他人。

　　外面月色晦暗不明，但只凭着这点光亮也足够他看清树上的人。着黑衣的银发男子，手持红色太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斗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不光是因为男子身上有鲜血的味道，亦是因为他锐利的眼神。

　　这是一个同类，他想。

　　“今器！”夜斗唤来今音，用最快的速度向远处跑去，这里毕竟是村落，难免束手束脚，实在不适合战斗。

　　原本轻柔的风霎时间有了股肃杀之气，云层彻底掩了月色。

　　低缓的山坡上一高一低处分别立着两个身影，目光相对，刹那间又以极快的速度展开交锋。一个往下冲，一个向上跑。

　　两柄刀在半途中相遇，力量似乎不相上下。刀锋激烈的摩擦声惊醒了不远处林中歇息的鸟类，寂静的夜空中陡然响起了几声尖锐的鸟叫声。它们恐怕是这片土地上最敏感的守夜者。

　　“你是谁？”他还从没见过找上门来和他打架的神明。毕竟高天原上没有和他一样以杀人为生的神，而在人间乐于杀人的也不是神。

　　“蠃蚌。”说着对方抽剑而去，结束了第一次的对峙。

　　两人已经换了个位置，这次站在高处的是蠃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夜斗，云层散开，月亮重新撒下光辉。夜斗可以看见他随风飞扬的银色长发，以及他眼中如月光一般灿烂明亮的光芒。

　　夜斗笑了，他知道，这个叫做蠃蚌的神和自己一样，渴望战斗。

　　“今音，做好准备。我们要战斗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是。”今音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一句多嘴，武士的直觉又回到了她身上。

　　众人所举，业无不胜。

　　夜斗一个腾空，高举长刀朝着目标向下砍去，蠃蚌却一个闪身躲过。

　　接着夜斗一个利落转身，堪堪接上对方砍过来的太刀。

　　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闪烁的光，心中都明白今夜会是一场酣战。

　　云层聚合离散不知多少次，月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黑夜中的两个少年一次又一次的交锋，终于，在天色将明，启明星若隐若现的时候双双瘫倒在地上。

　　俱是精疲力尽。

　　夜斗闭着眼睛，轻叹道，“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闻言，蠃蚌睁开眼，看了一眼夜斗，对方正满脸惬意的躺在草丛上。

　　“听说，你很强大，战斗力极高。”

　　“嗯？的确是呢，不过你也不错啊。”

　　“你怎么不问我是听谁说的？”蠃蚌不想他还挺自大的。

　　“那你是听谁说的。”夜斗语气淡淡，很不在意的样子。

　　“零姬。”

　　“夜斗，别来无恙。”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好像水滴在湖中的声音，清泠透亮。

　　夜斗睁开眼，又闭上，神色莫辨。

　　复又抬起眼睑，撇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上。

　　“原来是绯啊，怪不得呢。”

　　“今音。”他唤出今音。

　　“绯，久未谋面，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今音站在原地，望着绯笑，却是有一肚子的不解。

　　为什么绯变成这个叫做蠃蚌的神的神器呢？为什么绯要把这个蠃蚌带来见夜斗呢？为什么夜斗不生气呢？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做？

　　今音觉得夜斗一定是不开心的。

　　她想，她一定不会离开夜斗的。

　　刚这么想，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虚地看了一眼夜斗，又很快移开目光。

　　“今音也很不错啊。”绯笑着说。

　　“诶？是吗？”今音一愣，不想绯会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我也觉得她做的很好。”夜斗接了话。

　　绯笑了笑，又转开了话题，“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们准备去南边。”今音抢先答话，总觉得夜斗还是很生气，所以不敢让他和绯继续聊。

　　“去南边做什么？”绯却不死心似的看着夜斗。

　　“不做什么，而且这种事也不需要理由吧？”

　　“当然，天大地大，的确不需要理由。”最后，蠃蚌结束了三个旧相识之间怪怪的对话。

　　“有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啊，日出这么美，你们都看不到吗？”

　　蠃蚌仍旧沉浸在大战一场带来的好心情里，看什么都顺眼。

　　今音转身，朝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近两步。朝阳正好，并不刺目，霞染天色，大地又迎来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