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苦守寒窑（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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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玄色袍，身边跟着一个貌若春花的少女。
按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是他却偏偏冷着一张脸，满面压抑不住的杀机，倒也符合那人杀神的名声。
这几日在后宫闲着无聊，苏白就去打听了一下李凤麟这个人。
很奇怪，上次她来到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头，就好像突然之间他就出现，并且扬名立万了。更何况，他对自己的影响，简直就像是天生克星的存在，苏白很难不去注意他。
打听到的消息也很平常，李凤麟是弃儿出身，母亲讨饭将他养大，后来母亲意外死去，他投身行伍。
他投身行伍的时候，也正好就是十年前。
真是意外的巧合，念头一闪而过，苏白又回忆起了李凤麟的生平。
入了行伍之后，正好大唐几次对吐蕃，突厥的战役，这李凤麟在几次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不多时，已经官拜将军，后因吐火罗切断小勃律和克什米尔之间的交通，又在对吐火罗战役中，只率领三千铁骑，全克吐火罗三万骑兵，吐火罗国被逼撤退至山脉以北数千里，才得以不亡国灭种。
此人简直是大唐的一柄杀人疯刀，指向哪里，便是哪里溃败。如今这个人出现在了西凉，薛平贵竟还妄想着……
“宝钏，来，到朕身边来坐。”薛平贵招了招手，左边代战朝苏白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苏白假装未见，便坐在了薛平贵的左手边。
宴会刚开始，苏白本是做好打算，李凤麟会在今天的饯行宴认出自己来。她已是想好再用一回上层能量的。
可，李凤麟只是上下打量了苏白一会，便面无表情走开了，许是他身上有着杀气，明明离得不是很近，她的眉心又开始刺痛起来。
李凤麟来到座位上，方一落座，便朝着面前的几案一掌拍下，那几案顿时粉身碎骨。
这一来，所有人都惊了，李凤麟桌前酒水和木屑四溅，正翩翩起舞的舞姬也都停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坐完这一切，李凤麟才把腿一盘，直接坐在了地上：“薛平贵，我最近不高兴。”
薛平贵捏了杯子，指尖呈现太过用力的青白色：“哦？朕愿闻其详。”
还没等薛平贵说完，李凤麟就将身后那个貌若春花的少女一把拉到了琴师跟前，粗鲁地将她推到琴台前：“弹！”
少女早就哭着，此时被李凤麟一吼，反而用力止住了啼哭，双手抚琴，慢慢地弹奏起来。
苏白瞥见那少女十指纤纤，上面全是细碎的伤口，她自然知道，那是近日苦练琴技才会有的。
在她听来，少女的琴技不差，可她方做如此想，李凤麟又一掌飞去那把正在弹奏的琴给劈断了，琴弦立刻绷断弹到少女柔嫩的脸上，一条狰狞的血印立现。
少女捂着脸，竟不敢有丝毫声音，只是背部不停地耸动。
李凤麟紫眸掠过苏白，直直看向薛平贵：“我要的是个弹一手好琴的乐师，你是不是耳朵不好？”
代战出来笑着打圆场：“不过一个宫女罢了，若将军要找能弹一手好琴的乐师，偌大的西凉总也能找出一个来。”
她还想着再说点什么，李凤麟竟然毫不客气地一把捏住了代战洁白的脖子：“吵什么吵？”
他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耐，眉头微皱，苏白看得真切，这男人是真的在生气。
为什么？也许是她感受到他那种情绪的波动，导致眉心深处的脑海中更疼了。
自从被迫接受了皇帝任务以来，苏白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抗痛了。
见李凤麟真的下了狠手，一点都没松，才几个呼吸之间，代战的脸色就开始涨红，双手乱抓，薛平贵总算急了：“大将军，何须如此动怒，你要找何人，咱们再找就是了。”
他的手骤然一松，代战应声落地，她拼命抚着胸脯顺气，薛平贵也将她拉起，轻声宽慰了她几句。
“那日那个乐师，我抱走的那个。”他言简意赅，“我要带她回大唐。”
满座皆惊，他口中的那人，不正在他眼前么？
像是感应到什么，李凤麟回过头，杀气如剑，擦过使团所有官员：“你们知道，是不是？”
官员都觉得自己有一种脑袋掉了的错觉，有志一同地摇头。
“你只说要带叫白素的宫女回大唐。”薛平贵手里的杯子也捏碎了，他斜睨了苏白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内容。
苏白全当不知，只在边上做屏风，不是叉块蜜瓜塞入最终，西凉的蜜瓜真是当得起甜如蜜，凉似霜的美名。
李凤麟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搞错了。”那笑容里别有洞天。
他似是被那个用琴声触动他心弦的女子给摆了一道，不过，他头一次不感觉到生气。
所以他必须要带走她，至于带走之后做什么，他还没想好。
“好，那朕就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就在此地，”薛平贵拉着王宝钏的手，倏然站了起来：“今天你要带走她，除非你将朕手刃当场。”
李凤麟刷一声抽出了长剑，剑光如秋水凛冽，日光折射到苏白的眼睛，她闭上了眼。
他的长剑指着薛平贵，薛平贵也发了狠，一把抽过侍从的长剑，两人竟同时剑指对方。
突然，场中有人笑了，那人正是苏白，她一边笑，一边拍着手掌：“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笑之事。”
她简直要笑出眼泪了，这就是男人吗？
美人一笑，把这冰冷的气氛给柔和了。
她看向李凤麟：“李将军，你要我，却连我的人都认不出，我真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事比这更可笑的。”
她说他可笑？
李凤麟挑起眉头，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雪肤花貌，可这世上，雪肤花貌的女子，全都长得差不多。唯有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他死命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这双眼深深铭刻：“我保证，下次再见，绝不会这样。”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从不食言。”
摇了摇头，苏白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李将军，那又如何？我亦是罗敷有夫。你带我去大唐，又能证明什么？”
“那我这么说吧，我并不想跟你走。我为他守了十八年，吃了这么多苦，才迎来这样的好日子，我得慢慢地，好好地把这日子过出花来呢。”她一点点走近李凤麟，那狂暴的情绪波动，几乎将她整个人撕裂。
她忍得极其困难，却仍旧直视他的眼光，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将军，西凉不欢迎你，还请速速带着使团离开。”
他的剑嗡鸣一声，划过空气，发出啵的破空声，一下子对上了她洁白的脖子：“不欢迎我？”
“是呵，”她眼底一抹讥诮显而易见：“怎么？将军也要玩得不到就杀了的把戏？我会更瞧不起将军的。”
谁也不肯低头，电光火石中，两人眼神之中，有什么更深的东西涌现出来了。
李凤麟的眼中，是战场中一片万马齐喑，刀光血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白骨森森不见人，那种充斥天地的杀意，撕咬着她的脑海深处，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
不甘示弱，苏白忍着千万条刀光剑影穿身而过的痛楚，将那一片意识裹挟而出，刹那间，万马齐喑，刀光血影，白骨森森，全都灰飞烟灭，灰烟之上，竟成沧海桑田，沧海桑田中，一个个世界明，一个个世界灭，唯有苏白屹立当场。
她赢了。
如此想的李凤麟终于还是收回了剑，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薛平贵，又重新把眼光放回到苏白身上：“我敬重强者。”
“哪天不跟他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杀他。”附在她耳边说完这一句，李凤麟大摇大摆离开。
他一走，所有人才得以喘气。苏白首先瘫软下来，她动用了太多上层能量，支撑自己对抗李凤麟纵横捭阖的意识。
那个疯子，是怎么样逆天的存在？他竟然光凭着自身的意识，就跟她打个平手，看起来是她赢了，可她若是没有上层能量作弊，只怕根本撑不过来。
该死的变数，该死的李凤麟，她整个脑海都已经痛成了一锅粥。
她的脖子上，还多了一条细细的剑痕，虽然几日就治好了，但那到底是提醒着她，这个任务，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果真如李凤麟所说，对她，他是决不食言，南越用兵，大唐仍出一万铁骑，且是由李凤麟亲自带兵配合。
西凉简直可说是坐收渔翁之利，薛平贵对这一点很满意，最满意的一点，那就是宝钏顺利替他赶走了李凤麟这个煞神。
说来也奇，他虽对李凤麟十足厌恶，但当李凤麟也看上宝钏的时候，心内总有一股奇特的感觉，便似是自己喜爱的宝剑被人抢夺，心中虽是不悦，到底还有一种暗暗的喜悦。
对比着当天代战和宝钏的表现，他心中的秤又更向宝钏倾斜了。
若非太蠢，怎么会连陈货血燕都分辨不出？又怎会连如何装扮更令大唐师团刮目相看，都不会？
一旦开始比较，薛平贵便无法停止。
但，南越用兵不能全靠李凤麟，这事本就是西凉得利，他自不会轻易放弃战场的主导权，代战的父兄，起码她的那两个哥哥，在这件事上得立功表率吧。
他也就不得不冷落几天王宝钏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苦守寒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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