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苦守寒窑(四) ...
-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女人,劲够大的,不愧是练过武的,自己的这具身体根本敌不过她的劲道,她如一阵刹不住的风,向后飘去。
该死,有点痛。
【关闭末梢神经痛感传输。】
她迅速下达这个指令,只可惜有点晚了,火辣辣烧心地疼传到了心底,但,她要的就是这股劲。
捂着脸,苏白眨眨眼,便是两行清泪。
眼角余光瞥到那抹刺眼的明黄,这个巴掌来的正好,而她的眼泪,也流地恰恰好。
时机正好。
她说她跟薛平贵恩断义绝之后,薛平贵还能派大太监过来西宫三次,这说明,薛平贵对王宝钏还残留一点旧情。而她,只需要这一点模糊的旧情。
代战来了,她就叫傻姑娘苏白去找薛平贵。
傻姑娘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是她会替自己着急,那份着急,是最真实的东西。
没有一直养在王宝钏身边的傻姑娘那么焦急地去找他,他不会信,也不会来。
代战只想来警告自己,却没有想到,她的反应,其实都在自己掌控之下吧?
她发怒,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全都落在了薛平贵的眼睛里。
薛平贵过来的时候,正见到代战狠狠的这个巴掌,他亲眼见到的是,在他面前温柔善良带着一点少女天真的代战,突然找了一张最为狠厉愤怒的脸。
代战虽说是个骄纵的公主出身,可她是死心塌地爱上薛平贵的,她从来都很注意自己在薛平贵心里的形象。
薛平贵微微眯了眯眼睛:“代战?”
他试探性地一句,代战却已经慌了。
尤其是当苏白捂着脸颊,两行清泪,濯濯而出的时候,她心慌地厉害。
她这一辈子也不知道争宠两个字怎么写,直到薛平贵告诉自己,想要把寒窑的那个娘子迎入宫。
他太贪心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是西凉皇帝,难道只有一个女人吗?
可她更没想到,王宝钏还被封了皇后。两个皇后啊,两个……
薛平贵只是一句:“我欠她十八年,再怎么狼心狗肺,也得还一半吧?”
王宝钏要绝食,她就真的什么也没管,她也叫人探过王宝钏,说是早没了鼻息了。可她跟个妖怪一样,又活了过来。
被薛平贵眼神扫过,代战退了一步:“薛郎,是她,她跟我说些疯话,她用心险恶,她还把滚烫的茶水——”
“够了!”薛平贵抬了抬手,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耐:“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丝不耐和薛平贵的一句话,让代战身心皆冷。
她也是公主啊,他的这个西凉皇帝,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她竟不能来王宝钏的地方?
是啊,他已经是皇帝了。他才是皇帝呵。
想通了这一点的代战,立刻收拾了狼狈,匆匆告退。
她来的堂皇,走的却仓皇。
见她走了,苏白就自行起身,揉了揉眼角:“陛下,好戏也瞧了,我要休息了。”
薛平贵视线落在她已经肿起的脸颊上,那张脸,他似乎也是忘了大半。这次再好好端详,却发现她即便十八年寒窑,姿态依然娴雅,神情则更多肖似初见时那个相府千金,那么,高高在上…
可是她又显得很狼狈,俨然成了一个矛盾结合体。
【三观修正进行中……】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三观修正都是由她主动洗脑的,可是这一次,她还什么都没做。
“宝钏——你应该知道我的苦衷。”薛平贵背着光,阳光越过他,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那些村上的二流子叫我钻□□,作践我,我钻过去的时候,一直在想,淮阴侯是怎么忍下去的?我选择不忍,我把那些二流子打了,可是你知道吗?”
他终于回过头来,她也第一次见到一个皇帝脸上流露出不属于帝王的表情。
她仿佛真的看到了薛平贵这个人,又似乎透过薛平贵看到了别的什么。
似乎是另一个男人的脸,但是那张脸太模糊,她眨了眨眼,那张透过薛平贵才看到的脸转瞬即逝。
“因为把那些二流子给打了,所以我家唯一的一亩地的青苗,也被他们拿马给踏了,我娘为此病死——然后我学会忍,忍到了今天,已经万人之上,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还需要我继续忍呢?”
薛平贵只是空洞地看向远方。
这次的任务该死地诡异,因为直到现在,母机通过信息纽带通知她修正已经开始的时候,她仍然侦测不到对象有什么三观需要修正的。
【三观修正进行中……】
许久过后,薛平贵双眼才有了焦距,他看向王宝钏,眼底有了一份说不清的思绪:“第一次见你,你也是如此,被些二流子欺侮,你的脸,也是这般肿着……”
他没有说完,外面有太监来找。
“陛下,有使臣求见。”
【能量不足,母机无法开启通道。】
被打断的三观修正一般很难继续进行,薛平贵有事走了。
她摸摸嘴角,手指上一点红艳艳的鲜血,还真把她给打出血了。
她方才趁着三观修正,侦测了一下薛平贵的脑内信息流。
如果从前的任务里,她能快速侦测到对象人物需要修正的三观,就像是拆弹专家,一眼就能到黑白分明的线的话,那么现在薛平贵就像一团灰色的迷雾,可是到最后,那团迷雾竟渐渐开始变黑。
是了,这是一个没有三观的人,或者说,三观一片混沌的人。
太多黑白分明让她忘了,这样的任务,她似乎也是接过的,只是……怎么会渐渐忘了?到底是哪个世界,哪个任务对象?
自从刻意激怒代战得到一个巴掌之后,苏白成功引起了薛平贵的再次垂怜。
比如此刻,他第一次在入夜后走进西宫。
对薛平贵来说,王宝钏早就成了一个模糊的符号,代战才是活生生的人,不过,有个女人一等等他就是十八年,总是满足了某部分虚荣心。
他命人去试探那个女人,去看看她是真的守着自己,还是水性杨花。偏偏是前者,不得不见。
十八年后的女人早就蹉跎成不能入眼的苍老,没有锦衣华服,珍馐美酒,她根本比不过比她年轻许多的代战。
看着这样真正守了十八年寒窑的王宝钏,他只觉得某个部分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最后十八年的符号成了他的债,他只负责锦衣华服,珍馐美酒。
“你还不走?”苏白眼睛都没抬:“代战正在等你。”
薛平贵合上书,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再也说不出来。
“薛平贵,别太勉强自己。你知道你满脸写着什么吗?”苏白提笔写了一个丑字,薛平贵离得不远,看的清清楚楚。
她在说自己丑?
薛平贵的脸有点黑,苏白收了那张纸:“你人是坐在这里,可是脸上只差写着四个字了。”
“哦?哪四个字?”
“欠债还钱。”苏白索性一口气说完:“薛平贵,你听着。你不欠我什么,那十八年守寒窑是我自愿,如果真的过意不去,我现在好吃好喝,没什么更好的了。”
所以别明明待不下去还硬撑,如果是
的王宝钏,该有多伤心。曾经郎情妾意,现在却成了一种勉强的偿还。
这一点,是她算漏了。
说完这些的苏白也没了力气,她挥挥手,自行起身:“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