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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还君明珠(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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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都不做声,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乾隆也盯着苏白看,他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话来。
潜意识里,他有些相信,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皇后这人,本就不如宝珠一般心胸开阔,反而事事循规蹈矩,若是小草不守规矩,皇后拿了后宫之首的令,真要拿捏一个宫女,还不是容易么?
“皇后……”
他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苏白立刻冷笑一声,看向了乾隆,那双眼眸中,全是冷意,冷到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他这是怎么了?皇后,又是怎么了?
那冰冷的一眼似乎是乾隆看错,再看,苏白她仍神色如常。
她坐在乾隆的下垂手,令妃站在两人身前,小雁躺着,小草站在小雁跟前,苏白慢慢站了起来,拿过了桌上那条周嬷嬷的手绢,看了看,又把它仍旧往桌上一扔:“这样的手绢,一晚上一个绣女能做十条。”
摸了摸桌上那对护甲,她又道:“便是这对护甲上的宝石,被多少宫女经手,抠了一块宝石去卖,谁又知道?”
她话锋一转:“便是有能工巧匠知道我这护甲的样式,做一块宝石出来,也未必不可能。”
边说边走,她走到了小雁跟前:“我倒是曾经跟陛下说过这话,云清格格她不是真格格。”
此言一出,小雁本要嚷嚷的唇瓣动了一动,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但,我毕竟没有什么证据,山东那里方才来了信,说的确是有白氏一女在济南,有个女儿。但,白氏卖了房子,又搬离了济南,去了乡下避人口舌,后面怎么样,便无人知道了……”
这一番话,苏白从未当着小雁,令妃甚至乾隆的面说过,此刻一抛出来,小雁惊心动魄,脸上更是白了几分。
包括乾隆。当初皇后坚持说小雁不是真格格的时候,乾隆一直是非常反感这种说法,更别说像皇后提议一样的,到济南派人查证了。那还用查证么?本就是天降之喜……后来皇后不再提这茬,他原以为那是皇后死了那条心,没想到,她终究是派人去查证了。
“皇后!”乾隆也站了起来,他双眼瞪得如同统领一般,面庞泛着一层寒霜的光泽,“你这是抗旨不尊。”
方说完,他又见到皇后那戏谑一般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本来的怒气,仿佛也发不出来,也因此,本来高昂的话音也渐渐落了下去,显得有些滑稽。
令妃上去扶住了发怒的乾隆,柔声道:“陛下,别气坏了身子,现在云清格格也上了身子,陛下可不能倒下。”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苏白走到令妃身边:“令妃娘娘,若本宫真想对付一个小小的宫女,定能够不声不响地直接弄死,送到小黑屋扎针,这想法,也实在神奇。”
事情就这么硬生生被苏白卡住了,她回到翊坤宫眯了眯眼睛,她吩咐周嬷嬷:“把宫里的几个忠心侍卫调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
她还是防了一手。
利用资料库,她搜索到了相关资料:“天王盖地虎?中华人民共和国?”
资料显示,这些都是三百年前的地球用语。
也就是说,小雁实际上是来自地球?还是以现代地球为蓝本的小世界?又是怎么蹿到这个小世界里来的……
乾隆生日便要到了,周嬷嬷凑到了苏白的跟前:“皇后娘娘,为了上次的事情,陛下已经好几日没来了……您看,您总不能什么礼物都不准备吧?”
苏白沉吟了一会:“嬷嬷说的是,礼物的事,我会上心的。”
这日正是乾隆生日,宫中自然有许多庆贺的节目,这次的晚宴,出席了不少王公贵族。
谁也没想到,阿都瓦又来送礼了。
参与宴会的达官贵人都在窃窃私语,纷纷认定:这位缅甸的新国王可能脑子坏掉了。
“听说那阿都瓦从小就病弱,本来是最不受宠的,真没想到是他继承了王位。”
“也是艰难地很,缅甸国内还有一个大王子和二王子在揭竿而起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这么定,能在这里呆得住。”
声音都很小,苏白却听见了,阿都瓦不会听不见吧?
阿都瓦忽然拿起了剑,刷一下地就丢到了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官员的桌案上,削断了两人各一束头发。
此时阿都瓦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两个官员。
忠诚的翻译官觉得,虽然此时国王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必须得翻译些什么:“我王的意思是,这把剑吹毛则断。”
场面尴尬了一会,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发现似乎效果不是很好?
好在一个助兴节目已经开场,阿都瓦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看着当中起舞的美人别有意味地笑了,然后朝着乾隆身边的苏白投去了一眼。
这一眼,苏白也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
因为站在中间跳舞的,正是小雁的贴身宫女——小草。
她一身杏红舞衣,正是水袖长长,虽说舞姿并不是特别熟稔,但到底是眼波如同春水,叫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苏白看见,乾隆的眼光落在了小草身上,竟没有半分移开,令妃面上也毫无反应,一径笑着在看舞蹈。
就连小雁,云清格格,也志得意满地在看着小草在当中舞蹈。
一舞已完,穿着舞衣,露出雪白脖颈与两段藕臂的小草立刻被乾隆召到了身前询问。
阿都瓦举着酒杯,遥遥向她举杯,眼角微微上挑,像是要看好戏一般。
他倒是想着看自己笑话呢?苏白摸了摸护甲上新嵌上去的宝石,也拉了小草看了一番:“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舞也跳得这么好,不若臣妾收了做义女吧?”
这话音未落,令妃也笑了:“陛下才收一个云清格格,皇后娘娘又要再收个,可不是把好孩子都要收做格格,这紫禁城也装不下啊……”
“是啊,确实装不下。”苏白跟着笑,“不过,陛下,这话可是提醒臣妾了,该是选秀的日子了——”
这么一说,乾隆总算是把眼光从明艳照人的小草身上收了回来,他心里还想着,小草恢复地不错,肩膀上那些针扎的痕迹都瞧不出来了。
他讶异地看向皇后,这话不像是她说的。
前两年他倒是暗示过,可她愣是没听懂,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惯着他,甚至连后宫开支用度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闹得很僵,她为了这件事竟能去找太后,太后压了下来,他怎么说也是个孝子,也就作罢。
反正他也撇下皇后下江南,那点子不选秀他也不去管了。
今儿皇后是怎么了?他紧紧盯着皇后的神色,从她的柳眉,一管琼鼻,和小小的唇上掠过……
她的神色还是这么淡,乾隆心头却像是被猫的爪子挠了一道似得,有点痒,但,又有点痛。
难道皇后是真的对他完全失望了,否则,怎么会主动提出选秀呢?
苏白刚说了几句,阿都瓦便上前来了,他来祝酒,又来送礼,因此离得近了些,苏白因为眉心的痛,不知不觉的脸色白了几分。
阿都瓦送给乾隆的贺礼十分大手笔,正是一尊玉菩萨,缅甸玉产丰富,这块玉是用的血玉,更珍贵。
这玉菩萨也叫乾隆分外开心。
他便跟阿都瓦说了几句,发现皇后的脸色越来越白,再说了几句,便见到皇后已然不在位子上了。
“皇后哪儿去了?”乾隆站了起来,脑子里又想起方才她脸上那种不正常的白来。
他和皇后到底有没有过柔情蜜意的日子?他只记得,她本就是乌拉那拉家硬塞过来的。
令妃拉着乾隆的手,在他手心若有似无勾了一下:“陛下,你瞧,小草还有一个节目没有呈上呢。”
“是啊,是啊!皇阿玛,你们不知道,小草还会弹琴呢!”小雁也站了起来,“弹得可好听了——”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乾隆便忘了问皇后了,便答应宴会完了后去齐云斋听听小草弹琴。
令妃和小雁交流了一个眼色,小雁也跟着举杯庆贺,道:“皇阿玛,我跟着纪师傅学了作诗,您要不要听听?”
众人都说好,要听听云清格格做的贺寿诗作,乾隆本是不想听到小雁的诗作的,因为谁都知道,小雁写的诗,比打油诗还不如。
可是令妃非要拉着他,叫他听一听,不过也无所谓,他的格格,便是做了一首打油诗,他喜欢,还有谁能说个不字?
没想到小雁张口念了一首:“当年飒爽英才郎,沧桑变幻人不老。人间天伦阖家兴,只愿年年摆寿堂。”
这首诗一出,倒叫乾隆刮目相看,各王公贵族都来齐齐夸赞,乾隆也是心中爽利。
“好,好,好!”他哈哈大笑,连道三声好字。
宴会散去,苏白在御花园边的湖畔站着,新鲜的空气袭来,这才掩盖了几分心头那种翻涌。
每一次执行任务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原身的影响,即便原身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可,物质决定意识,她的意识还会受到原主身体的影响。
她满腹的恶心,大约是乾隆那种赤、裸、裸看着小草的眼神……
她扶着树干,又呕吐出几口黄水来。动用了一定的上层能量,可是这具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恶心。
乌拉那拉咏娴,对乾隆——是有多么一往情深,苏白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一阵清凉的薄荷味随着夜风传了过来,她回过头,那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似乎被拉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