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还君明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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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地宫外忽而传来一阵野猫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如同全身的毛被拔了一般，顿时打断了乾隆的那点儿念想。
“令妃娘娘到。”
令妃也来了，她就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小雁那里，又出事了。
“那可真是巧呢。”苏白站了起身，“既如此，本宫也去瞧瞧，怎么这齐云斋，总是不安生。”
她这么说，乾隆也无法反对，帝后二人走在前，令妃在后面跟着，又去了齐云斋。
夜深人静，齐云斋还上着灯，小雁正在哭天抢地，她眼泪汪汪，一见到乾隆便大叫起来：“皇阿玛，皇阿玛你救救小草，行不行？”
小草是谁，乾隆一愣。
终于想起来，那是小雁新近的美貌宫女。
“这到底是怎么了，格格？”作为皇后的苏白，先开了口，她看了看小雁的脸色，不像是作伪，确实是着急伤心。
可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小雁便朝她伸出了手指：“定是你，定是你和容嬷嬷，将她送到了小黑屋！”
苏白顿了一下：“她不姓容。”
姓周，叫周妙帆。她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小雁一愣：“我，我说错了！”
接着，她又大哭起来：“皇阿玛，你要为我做主，小草她，小草她今儿晚上就不见了，我瞧着周嬷嬷跟她说话了！”
小草失踪了，这事谁都没想到，可，小雁句句的指责，却是落在了苏白的头上。
什么小黑屋？无缘无故的，找不到小草就将这事直接指到了她和周嬷嬷的头上。
她瞅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周嬷嬷，周嬷嬷也皱着眉头，朝她摇了摇头。
“周嬷嬷，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嬷嬷道：“那是老奴跟小草姑娘道了歉，是老奴的不是，害的皇后娘娘受罚，老奴心中难受……”
她红了眼眶，苏白心头也感觉到一阵暖流，不禁握了握周嬷嬷的手。
正说着，突然听到小雁的宫女朝霞叫道：“是小草，她晕倒在了宫门口——”
小雁飞奔了出去，见到小草脸色惨白，浑身都冒着豆大的汗珠，她似是奄奄一息：“奴婢……奴婢……”
她看到小草如此模样，更是心中深恨：“周嬷嬷，不过是打了你一个巴掌，你们就下此毒手！”
掀开小草的衣服，果然见到鲜血淋漓，一个个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小草也说不出话来，小雁一个劲地问到底是谁，小草只说不知道，问道最后，只说是从翊坤宫外的一个小屋里出来的……
再多问，小草已经痛晕了过去，临晕过去前，她还向乾隆投过去柔弱自怜的一瞥。
“翊坤宫外的一间小屋？”太医还没来，小雁却已经恶狠狠扑到了周嬷嬷跟前，一脚踢向了周嬷嬷的心窝子，周嬷嬷没有意料到这一出。
但，苏白却看到了。
她丢过去一个圆凳，挡住了小雁的飞脚，两两相撞，木头的圆凳竟是已经碎了。
乾隆跟在边上，也想不到小雁竟能这样袭击皇后和周嬷嬷，他拉住了小雁，试图安抚她：“快些叫御医来医治，人还是能救回来的，救回来了再查。”
小雁朝着皇后扫了一眼，仍是怒不可遏，到底是令妃劝了一回：“格格，你冷静一下，皇后她大人大量，绝不可能这样跟你计较的。且周嬷嬷也不是这样锱铢必较的人，再说，皇后前几日还在翊坤宫没出来，怎么会前脚出来，后脚便将小草弄成这样？”
听完这番话，小雁的怒火却反而烧的更旺了。不错，听闻上次乾隆爷发怒嫌弃皇后她不如令妃高贵大方，皇后顶撞了几句——她一进宫就跟令妃走得近，皇后不敢动令妃，便动了她身边的小草。
皇后不是之前还口口声声她是假格格么？再想到前几日，果然是周嬷嬷来挑的小草的刺……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小雁是病猫？
不过一个只剩下面子的皇后，早晚连这面子都没有。小雁这么想着，也就在心底冷笑几声，前去查看小草的情况了。
事情不寻常，这几天齐云斋里太过安静，苏白在御花园中剪了一朵金蕙儿，左右看了看。
前面正走过来乾隆和阿都瓦，两人中间夹着上次的翻译官，也能谈笑风生。阿都瓦见到她在御花园中，倒也不回避，口称：“要向皇后娘娘问好。”
“我还有礼物要送给皇后娘娘。”
这两句翻译在边上翻得很好，又加了好几句拍马屁的话儿。乾隆又是龙心大悦，觉得这新上来的九王子简直是天助他也，老国王总是跟大清别着来，争端不少，差点要开战，结果新任国王一上来——顺风顺水啊。
老天爷还是向着他的，否则怎么会把女儿小雁赐给他，如今又恩赐了一个阿都瓦——他乾隆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好，好。”他甩甩手，让王喜叫了皇后过来，然后翻译官跟阿都瓦就上前去了。
看阿都瓦走到哪里都带着翻译官，那一日的汉话，许是唯一一句纯熟的，这么想着，乾隆又更加愉悦了。
“皇后，这是国王送给您的礼物。”
打开盒子，苏白见到一串嵌着红色宝玉的手串，那手串除了宝石，通体乌黑，顶上有些浅褐色，整体如同木头般的黑红豆一样。
倒也没什么特别。
阿都瓦口吐缅甸语：“这是缅甸茄子，很稀有。送给你，作为……”
翻译官听着心里就打颤，他也是缅甸人士，五岁开始学习汉文化，他有点纳闷，这缅甸茄子，不是缅甸民间男女最近颇为时兴的定情信物么？
“定情信物。”
他脑子里还没纳闷完，果然就听到了这几个字。他看了看阿都瓦，又看了看苏白，许久无法翻译。
一道剑光一般的眼神朝他砍来，那正是不怒自威的阿都瓦。
掐了自己一把大腿的翻译官笑着翻译：“是——咱们缅甸稀罕的物事，给皇后娘娘当个见面礼。”
那一道剑光一般的眼神再次朝他砍来：“照实翻！”
翻译官哭丧着脸：“是！前面都是我瞎说的，这是定情信物。”
苏白挑了挑眉：“哦？是给小雁的，那本宫先收下了。”她本就是当着他的面提过这一茬的。
“天王盖地虎，中华人民共和国。”阿都瓦终于还是撇开了翻译，直接说起了汉话，“这几句话，你有印象吗？”
“这是云清格格跟我说的几句话，上次你来了，她便没有继续。这个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白，尤其眷恋地看着那一双眼睛，仍旧是那么亮，那么闪烁。
闭了闭眼睛，忽而想起，这一次他回忆起她的情景来，他的母妃信佛，跟着信佛的他，也曾经念过一段时间的佛经。
每一次多念一会儿，他都会闪现过那双眼睛的碎片，他发现，只有不断地念佛，信仰佛经中的道理，他就会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更多的碎片，这些碎片，渐渐拼接出一个女人的形象。
直到最后他通晓了所有佛经，才看见了她死的那一幕。
他的心口痛到停止跳动——
而那个女人，现在又活生生站在了眼前。
阿都瓦归拢了手掌：“话已至此，告辞。”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苏白感受到他的视线灼热地在自己身上流连，然后蓦然收回，眉心那点压力也消失一空。
苏白捏了捏那一串定情信物，其实是送给自己的吧？
夜，寂静着。乾隆难得地来到了苏白处，他看见苏白手上戴着一串珠子：“这便是阿都瓦送与你的礼物？”
“他跟朕说是缅甸高僧开光的东西，倒也是难得。”
他还以为皇后不会带呢，他送给皇后那么多的宝石手串，红绿碧玺，多少年了，也没见她戴过。
可，到底她还是戴了。不知道是向着佛，还是阿都瓦？
乾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明明阿都瓦才二十不到，皇后都快四十了……
话还没说到几句，又是令妃，急急忙忙地来了。
“陛下，云清格格，她要上吊！”
一而再再而三，苏白不说话，乾隆到底也是气虚。
“这次臣妾就不去了，皇上您处理完了便不用过来了。”她眼波投向令妃，“省的担心。”
乾隆算了算，也的确是不少次了，难为皇后没有生气，他语气带上一丝烦躁：“成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成何体统！”
他背着手转了两圈，终究还是放不下天赐之喜，宝贝女儿小雁，看了一眼皇后，叹了口气，出了宫门朝齐云斋去了。
一见到小雁，他是着实吓到了，没想到真的是上吊了，他过去，宫女太监刚把她白缳上救下来。
脸色青紫，出气多入气少，舌头都快吐出来了，此刻正一边痛哭一边叫着：“皇阿玛……你……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问，小雁已经是喘不过去气来，令妃只好召了太医先好好给小雁治疗。
看着乾隆又急又怒。
令妃在边上也着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只是替小草着急。小草，你过来，说说格格到底怎么了……”
被她点名的小草施施然过来，她脸色苍白，但一双美眸善睐，在乾隆的注视下，先是羞红了脸，才道：“格格这几日气不过，她便替我去那小屋子里查过，找到了一条手绢，那条手绢，是——周嬷嬷的。”
她这么一说，令妃便似是想起什么来了：“对了，格格日间找过臣妾，跟臣妾说起过这事儿，臣妾便说那只是一条手绢，当不得什么，若是再有别的证据……”
说到这里，她也打住了。
小雁在那里哽咽地叫着：“皇阿玛，是皇后，一定是皇后！那间屋子里，有周嬷嬷常用的手绢，小草被他们蒙着眼睛扎针，他们太狠了，这是打我的脸面呢！”
“小草是个宫女，不错！可是宫女又怎么了？宫女也是爹妈养大的，我过苦日子的时候，是小草把吃的给我，把睡得地方让给我，皇阿玛，我小雁就这么报恩的吗？”
小草也在旁边嘤嘤地哭着，那哭声入了乾隆的耳。
“那天周嬷嬷被我打了脸，皇后她怎么可能忍得下去呢，本来皇后就看不惯小草貌美，这下子”
他吼了一声：“够了！都别吵了！”
脑子里闪过皇后淡然的脸庞，他咬了咬牙：“查！”
“立刻派人去那间屋子搜个底朝天，还你一个公道。答应皇阿玛，以后不能这样轻生了。”
圣旨一下，不出一刻，便有了结果。
果然有所斩获，那是一粒，比小指甲盖四分之一还小的宝石，小雁被太医按着手腕，仍是挣扎着叫了起来：“皇阿玛，我认识那个，那是皇后护甲上的宝石！”
乾隆沉下了脸：“去请皇后。”
不一会苏白到了，她还穿着一色象牙色常服，发髻也是松松地盘着，看得出是匆忙出来的，但到底是皇后，虽然匆忙，这一身颜色也好，发髻式样也好，都很符合她整个人的韵味。
“这么晚不睡，原来云清格格是想不开要上吊，好好的格格不做，这么想不开呢……”她带了一嘴。
她那么冷静自持，令妃便低了低头，行了个礼。
两人这么一比，倒显得令妃大晚上地还穿着宫装，弄个大拉翅有些太过兴师动众了。
她手上没有带护甲，但眼前这“三堂会审”的意思，苏白算是琢磨清楚了。她点了点头，便让周嬷嬷和王喜一同去把那一整套护甲拿来。
不一会儿，那一套护甲拿来了。
苏白自己当着这些人的面，打开了盒子，拿出了其中右手的那个护甲，左右一翻，果真有一个地方，缺了一块宝石。
从小屋子里搜出来的宝石往上一嵌，恰恰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还君明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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