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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还君明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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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醒了,揉了揉眼睛,一派天真模样:“这是哪里?”
苏白在心底冷笑,能进的宫来的,到底都是人精,瞧这演技,都能拿个地球奥斯卡了。
她惊讶道:“方太医您真是妙手回春,只是掐了掐穴位,都没用上金针,这孩子就大好了。来人哪,去禀报皇上。”
这么开心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上认女心切的乾隆皇帝呢?
乾隆果然听了消息风风火火的来了,本是哈哈大笑着进来,但一见到苏白也立在那里,顿时笑容滞涩了一下,瞬间也就如常了。
“皇后也在这里?”
苏白福了福:“陛下,那臣妾便告退了。”
她功成身退,也不想跟乾隆多说什么这姑娘形迹可疑的话,只说了句:“陛下,我看令妃这里伺候的太医不行,换了吧。”
她也知道素来她和乾隆是不对盘,便是这快人快语的祸,只是——她为何要为了乾隆改变原本的乌拉那拉氏?
他喜不喜,又与她何干?
乾隆看着苏白的背影,陷入了一瞬间的思考,奇怪,虽说他对皇后近来越来越淡,可到底皇后却从未对他这样冷淡,今日似乎连看他一眼都不甘愿的模样。
他有点不是滋味,但令妃笑着迎了上来,他也就把那丝情绪丢开了。
小雁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宫都是,这姑娘是从围场上来,正好撞在五阿哥的箭上,然后直叫着某个女人的名字,又叫着要见皇上。她身上搜出来几件乾隆年少时在外快活风流的字画,扇子,很快昏了,后来令妃巧嘴一说,乾隆也有那个好大喜功的心思,觉得是喜从天降,上天赐给他一个女儿。
当下就说是沧海遗珠,现在格格封号只怕都已经在敲定了。
这种事,碰上哪个正宫皇后,都会不开心。
只不过苏白到底是个例外。她只是在想,到底这个奇女子是怎生个想法,区区一把扇子,一副字画,连个玉佩都没有,竟敢就跟人苟合生下孩子?
还养了这么大……若他当时不是宝亲王,还真轮不上这好事吧。
她抚了抚护甲上的宝石,乌拉那拉氏本是不爱用这些东西的,她小时候受母亲影响太大,总是觉得身为皇后,便该如史书中皇后一般,为宫中开源节流。
只是却为着这种理想,在后宫得罪了不少人。
苏白却并没有坚持下去,乾隆自己都舍得花用,她替他着什么急?也难怪,两人政治理想不一样,怎么走到一起去?
她又把库房打开,不用那么辛苦去争宠,她乐得打扮休闲。
皇后的内库有不少好东西,苏白挑来捡去,倒有不少先帝时期的好东西,被藏了起来,颇符合她的审美,便摆了不少在多宝阁中。
摆了个胭脂水小碗,五彩人物纹碗,彩松竹梅花瓶,一色的淡雅清爽。乌拉那拉氏本也是这样长相,站在这色色的瓶碗边上,更显得风格一致清奇。
周嬷嬷赞了声:“皇后娘娘,就得这样开心些。”她这个老奴,倒也是偷偷热了眼眶。
皇后娘娘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她从前不在意这样的小事,总是看着皇上。
皇上的心落在哪里,她也要落在哪里,要去跟着他争一争。可是现在,她开始看向皇上没在看着的地方了。
她不急着修正三观,这一次,她有了新的想法,为了实践她心里的这个新想法,她突然就心情很好。
上一次便是最好的启示,她一门心思在言情路线上攻略薛平贵,总是差那么点火候,可,一旦她选择放飞自我,非但完成了任务,得分也爆表了。
她怀疑,许多同事都是陷入了按照守则完成任务的怪圈,却没有去探索过其他的可能,而她探索的可能,恰恰是母机逻辑认可的那种。
苏白哼着小曲儿,叫人剪了几支桃花,插入了耳瓶之中,做完这一切,苏白便翻着书页,彻底地放松了会。
到了约略黄昏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原主的儿子,是个怯生生,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望向她的时候,带着一点畏惧。
张了张嘴,说了句:“皇额娘,今儿纪师傅夸儿子大字写的好了。”
说完了之后,他看了看苏白,又快速地低下头去,像是很希冀得到苏白的夸奖,但又知道自己得不到一样。
这么小,也就才十岁多一点吧?
苏白忽然想起傻姑娘,她对小孩子似乎格外有耐心,那么战战兢兢害怕又希冀的模样,真的很像软软的小动物。
她招了招手,那小男孩便上前一步,站在那里,还是不敢向前,那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她。
一定没有得到过乌拉那拉氏的亲近,她知道乌拉那拉咏娴,是从小被当男孩子教养,自己本身就没得到过母亲多少的亲爱,她自己也给予不了孩子。
再招了招手,小男孩顿住了,不再上前,眼睛泛起一丝水光,声音也喑哑起来:“皇额娘,儿臣这次没有说谎。”说完便撅起了嘴,一副倔强地不再想多说的模样。
苏白的心都化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太过凝神屏气,竟没有对他展开笑容。
最后一次,苏白绽开了笑容,对着男孩招了招手:“永璂,来,皇额娘这里来。”
她拉了拉孩子的手,那双小手的手心都紧张地出了汗。平日乌拉那拉氏对他不是一般的严厉,所以孩子见她才会畏缩。
“永璂很厉害啊,今儿留在皇额娘这里用餐吧。”
她满意地看到小男孩终于露出一点吃惊,然后又抿了抿嘴,不敢露出一点笑意:“儿臣遵命。”
苏白笑了,她还是最喜欢跟透明纯净的小孩子相处。
时间过得很快,她亲自教养永璂,又听人报上来,说是令妃宫里的小雁已经对外说是义女,皇帝也亲赐了封号,说是还珠,用了还君明珠的典故。
这位乾隆皇帝想来是遇到了人生快意之事,在令妃那里回来,不知不觉便想到了那日皇后冷冰冰离开的神色,总觉得她不够为自己欢喜。
再加上确实好几日没听着皇后在耳边唠叨,似乎也有些不习惯。
想着想着,竟转到了翊坤宫前。
他没想进去,只是听到里头有些欢声笑语,毕竟是奇怪,皇后这人历来最是规矩,又哪里来的欢声笑语?
乾隆顿了一顿,终究还是进去了。
笑声来自永璂,他正在跟苏白玩一种叫做跳棋的游戏。这个游戏是苏白在母星收集到的一百种地球小游戏之一,非常简单,又适合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玩耍。
这一次,正是周嬷嬷输给了永璂,永璂往她脸上贴了一个乌龟。周嬷嬷自己先撑不住笑起来了:“老奴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差,还头一次做乌龟。”
她这一笑,脸上的乌龟便无风自动,那一二十张乌龟,都跟着动了起来,颇是十分的招摇。
永璂捧着肚子笑了,这几日皇额娘对他不再那么苛刻严谨,他私心里喜欢这样的改变。
一屋子下人主子都笑了起来,尤其是见到一贯严肃正经的周嬷嬷被贴满了乌龟,各个都撑不住了。
乾隆进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副场面。
他没让人通报,但到底是有些震惊,瞧了瞧周嬷嬷,又看了看永璂,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苏白:“皇后今儿怎么了?”
他是个聪明人,既被他撞见,苏白也不想说些什么假话,她一边不动声色收起棋子棋盘,道:“陛下,臣妾自娱自乐罢了,人生苦短,谁知道哪一日便像富察姐姐那样,病故了呢。”
平时乾隆最烦人家在他面前提起富察皇后,乌拉那拉心底也是嫉妒着富察皇后死后都在乾隆心中占据如此重的地位。
可苏白却轻轻巧巧地这么一揭起来,便是他的心伤,乾隆瞪了眼睛:“你说什么?”
为了富察皇后的死,天天地作诗,一年统共三百六十五天,却能做上一千首诗,偏偏那些酸诗还都不怎么样。苏白想起过去,不禁勾了勾嘴角,笑的嘲讽。
她的嘲讽被乾隆误解了。
不错,富察皇后为何急急病故,这事情,当时的娴贵妃,现在的乌拉那拉皇后,是绝无可能知道的。
现在她主动提起富察,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联想起最近认了小雁为还珠格格的事,乾隆心中有些打鼓,难道真知道富察为何而病故的了?
这么一想,他就气虚了,首先就没敢对着皇后甩脸子。
扫了一眼多宝阁上摆的瓶瓶罐罐,他哼了一声:“这样喜庆的日子,皇后竟摆这许多素淡的东西,看着不好,下次朕给你换些。”
苏白也没说不好,当然,也没答好。
她掀了掀眼皮,见永璂在乾隆面前越加拘束起来,便让周嬷嬷先服侍着永璂去睡下,再见乾隆,他竟还站在那里。
“纪晓岚说还君明珠的典故好,朕就给拟了个还珠格格的封号,皇后你看如何?”终于,乾隆还是忍不住显摆了。
当时刚知道这件事情时,皇后本是咬准了小雁不可能是龙种,非要让他去查清。这话他根本不爱听,再加上皇后一贯是非常自我,他也就懒得多跟她争辩,话不投机半句多,乾隆觉得,后宫有的是佳人说自己爱听的话,何必自讨没趣来找皇后呢。
可从冯太医的事件之后,他感觉到皇后的态度起了变化,至少没有直接说不可能,拐弯抹角地说几句,但实际上还是担心小雁的身体,为她叫来了方太医就是明证。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从前搞不懂皇后,她实在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这么一想,他就更想着从皇后这里获得一点成就感。
比如——听到皇后说几句他顺耳的话。
许是他期望过高了,乾隆顺势坐下,才看见皇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她,没说话。
乾隆有种微微的失望,只不过,这大抵就是皇后了,他压下喉咙的那点叹息,喝了口茶,只觉得涩嘴。
“臣妾觉得,好是好的。只是……”苏白也在观察乾隆,原主的记忆早就帮他归纳好了眼前的这个皇帝。
聪明,但又非常好掌控。
比如此刻,她开始慢慢利用他的有所求,掌控住他的反应。
“哦?皇后是指?”乾隆假做不懂皇后的意思,若是她再来扯些真假格格的话,他保证再也不会无事进这个宫门。
苏白招了招手,叫宫人来,替他换了一盏茶。
这一次,茶的口味正好。乾隆有些疑惑,但到底没有问出来,只是听着她打算怎么解释。
苏白倒是淡淡的:“陛下,既然是义女,再用还君明珠的典故,是不是太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