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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苦守寒窑(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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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薛平贵行色匆匆来到西宫,苏白躺着不起,只说身体不适。薛平贵醉了一夜,看着像什么都不知,但,到了今日早上,该知道的,他也什么都知道了。
李凤麟救了她。
果然,他扫到那柄专属李凤麟的重剑安静地躺在供桌上。
他捏了捏拳,又顺势松开,正要退去,床帏后苏白道:“陛下,身体不适,不能起身,实在是臣妾的不是。”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喑哑与无礼,娇弱无力,薛平贵的拳,本是松开,便又捏了紧紧的。
金靴从视线里大步退开,伴随着提示声【三观修正进行中】,苏白闭了眼,懒得去看。
【能量欠缺百分之零点五,母机开启通道失败】。
苏白毫不意外,只不过,她并没有计较,这两次的三观修正,到底是如何开启的。
那又有什么要紧?她早就不想知道了。
东宫的消息再度传来是在入夜时分,经过一天一夜,代战果然产下一个男婴,只不过,的确是死胎。
苏白会知道这些,实在是三观修正时,薛平贵脑内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清晰地好像她能够透过那些意识,猜度到薛平贵下一步会怎么做一样。
令得胎死腹中的办法太多,偏偏代战从未怀疑过薛平贵。
而废后的圣旨立刻跟上,名头便是未保护好龙胎,雨夜出宫,图谋不轨,废后,打入冷宫。
苏白不意外,代战和她的家族,对于薛平贵这样毫无根基的皇帝来说,已经是鸡肋,狡兔死,走狗烹。
代战本是西凉公主,偏偏引狼入室,攻略薛平贵这样的男人,她只觉得自己也会变得令人作呕。
另一道圣旨又叩响了她的宫门。
“王氏宝钏贤良淑德,温良谦恭,十八年守节,今封孝贤皇后,昭告天下,百姓奉为典范。”
圣旨很短,王大太监笑得比她还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她赏了银子,看着王大太监要出去,便问了句:“鼻烟壶许久没见你用了。”
王大太监宫里头长大的人精,顿时一身冷汗,打了几个哈哈见苏白没再继续说什么便又退了出来。
宫里头一下子变天了。东宫没了,西宫成了东宫,这新皇后问起这鼻烟壶,难道是……她知道自己的鼻烟壶被代战的兄长要去了,心下不爽?
王大太监摸了一脸的汗,心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要一要,不过是去个死囚,不能再拖下去了,趁着封后大典还未开始,他得把那宝贝鼻烟壶拿回来。
西凉宫中两后相争的局面终于结束,不日便要迎来封后大典。
最要命的不是苏白和薛平贵,王进觉得这几日是他入宫以来最难以熬过的日子。他去了死牢,代战的哥哥半死不活的,哪儿爱管他那小小的鼻烟壶,只说不知道,送人了。送给谁了,又死活不说。
他被前国舅爷指着鼻子骂了半天的死太监,想着还是套不出什么话,又回了宫,愁眉不展,食不下咽。
这封后大典还剩下几天呐,现在的这个皇后,看着便不是好相与的。
就在王进愁白了头的时候,他的义子小太监听了这话,倒是一句话把王进给乐坏了:“那鼻烟壶不就在李大将军那儿么?”
小太监见王进乐了,知趣地加了一句:“犒赏三军那晚我就伺候的李大将军,没的见他总是捏在手中把玩,我还纳闷,您的鼻烟壶怎么就去了他那里了。”
只乐了一会儿,王大太监又发了愁,那东西怎么到了这个杀神的手里,这让他怎么去要?
一边是未来后宫的主子,一边是杀人如麻的将军,他觉得作为一个太监,他哪个也得罪不起。
封后大典终于来临,仪式有些冗长,薛平贵见到一身红色正装的苏白时,已经是正午。
撇去一切波涛,他仍觉得没有来由地欢喜。
这样的宝钏,他从未见过,却仍然明艳照人,行动时带着端庄大气,这样的宝钏,陪着自己入主中原,那又该是何景象?
拢过苏白的手,薛平贵望着她,眼神又似乎凝固了起来:“我做到了,宝钏,你终究成了我的皇后。”
苏白淡淡地笑,她如同一个偶像般,走完了全场,散场时,她也跟薛平贵说了几句话:“陛下,祝你得偿所愿。”
“得到自己所有想要的。”
这两句话令薛平贵哈哈大笑起来,竟好像生平从未听过如此令他舒坦的话。尤其这些话来自王宝钏,笑累了,他一下便坐在皇帝宝座上,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给这宝座,镶嵌上一颗最大的明珠。
代战的家族轰然倒塌,但到底还是以军功起家的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封后大典之后,薛平贵一边着手接手南越利益,另一边,便开始将西凉的旧贵族都削权。
老贵族对他意见很大,都说他个皇帝姓薛,就是来削权的。
但这些话,彻底是成了一句放屁的空话。
李凤麟带着大唐一万精兵铁骑驻扎在西凉,就代表大唐认薛平贵,大唐的铁骑可不会开玩笑,因此渐渐也没有人敢说这些屁话。
自从王宝钏封了后,薛平贵来到她宫中的次数,反而少了。
只不过她也没什么希冀,因为她满心都是另一个计划,一个新的实验。
苏白去冷宫看了代战,代战只是抱着那个死胎,喃喃自语:“娘给你唱歌儿,乖乖,不要哭……”
她给她留下一篮子吃食,还是热的。离去前,代战拖住了她的裙摆,那具婴儿的尸体被毫无预兆地顶到了面前,向她求救:“救救我的孩子,你快救救他,他怎么不跟我说话……”
苏白不可避免地瞥了一眼。
青紫色的脸,一股血腥味,就像一团风干的肉块。
感觉非常不好,苏白只觉得心肺肠子都被翻了出来,她捂着胸口,想要吐,却吐不出来,到最后呕出一些黄水,到最后胃也开始疼。
很怪异,那个死婴的形状,她灌入大量上层能量,都无法驱逐。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她也抱着孩子,在那里快乐地哼唱,等她想要看看那婴儿的样子的时,便轻轻掀开红色的棉布兜,赫然是那张死婴的脸。
苏白已经许久不做梦了,当她捂着胸口冷汗涔涔地醒来时,想起大约是王宝钏也死过婴儿,便揭过了这件事。
时间很快过去,冬天来了,薛平贵的生日就在冬月。
苏白想办法给薛平贵摆了个生日宴,顺便,还给他入了一批美人。是夜,一弯圆月挂了起来,薛平贵望着苏白:“皇后真的不介意?”
她自然不会介意,只是她面上浮现出一层哀婉,格外动人:“陛下,我已是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薛平贵看了她许久,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便拂衣离去。
美人很多,他翻了翻那些美人图,心头掠过不耐,终究还是交代了王进:“就那个大唐的官家美人好了。”
大唐的官家美人?王进想了一刻,便是那个父亲贵为太宰的美人儿?说来,那身世,还挺像皇后的——
夜半,月圆后,奇异地蒙上了一层血色,后宫那样平静,平静到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忽而,火光冲天,后宫一片哭喊声。
薛平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皱了眉头,是宫变。
“去找到皇后娘娘,将她带到朕身边来。”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王进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一群小太监来到了东宫,可东宫却空无一人。
半道上,不知道何时就进了无数的兵士,和原本皇宫的守卫厮杀成了一片,刀光血影,王进颠着腿学狗爬,这才找到在御花园湖边站着的苏白。
看那架势,像是要跳湖?
王大太监忙把她拉住:“陛下在找你,娘娘,会有办法的。”没想到苏白一回头便是一剑,那一剑,正好砍到了他的头顶。
斩杀了一个偷袭的兵卫。
王进抖着腿,被苏白领着,到了兴庆宫。
兴庆宫宫门紧闭,外面的兵卫厮杀,还没到达这里,这里若是被攻下,那么薛平贵的这个王朝也就全完了,苏白和王进进了之后,宫门又再次紧闭了起来。
苏白扫了一眼,这里的守卫的兵力,还有约两三百人,她要进去,就得交了兵器,她也默默地交了。
兴庆宫内,薛平贵负手在里面走着,他已经走了无数圈,见到苏白真的过来了,只是双眼微眯,一息沉默。
苏白唤了声:“陛下。”
薛平贵勉强回应,却似乎是牛头不对马嘴:“皇后,到底是何人逼宫,你真的不知么?”
苏白摇头:“陛下您真是见笑了,逼宫之事,我怎么会知?”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又急道:“会不会是代战的家族?将我除掉,仍可自立为王。”
她又摇摇头:“我也不知。”
她一问三不知,薛平贵竟动了几分怒气,将桌边玉玺砸到了地上,一些玉屑四散而出。
“皇后,我看对方兵力强大,现下只有向李凤麟李大将军求救,期望他能派出精兵勤王。”他热切地看向苏白,眼中的那种狂热,几乎成了一股火焰,穿透了空气。
那就求救,找她做什么?
苏白起身,薛平贵退了一步。
“陛下,您想要臣妾做什么?臣妾甘愿为陛下而死。”
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苏白眼里一片波光潋滟,纯净无暇。
听到苏白那句话,薛平贵感觉到了一点最后的刺痛,那是一种不正常的钝痛,好像一整只手,捏了他胸口跳动的那团物事。
“来人,将她绑起来。”薛平贵不再看她的脸,那样一张脸和眼睛,本就是他最大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