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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未雨先绸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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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酷暑,我啃着娃娃雪糕,跟着张小绮在教室里出黑板报。
教室内闷热难耐,教室外太阳更是艳光逼人,同学们个个叫苦连天,耷拉着脑袋纷纷放学回家。张小绮说干脆等日落了再回家,我想着今天爸爸要加班,很晚才能到家,也就答应了。然后张小绮又说,反正在教室里无聊,不如出黑板报吧!
原来的文艺委员因为偷懒,几个月都没有换板报,被同学们举报了,然后被老师下岗。张小绮于是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吃力难讨好的活。她真是个相当有勇气的女孩,我喜欢和她亲近,形影不离地,暗暗偷想着,她的勇敢能够分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我不贪心。
“莫莉,红色的。”
我右手握着雪糕,左手将粉笔盒里的红色粉笔递了上去。
她个子矮,踩着桌子还够不到黑板顶端,于是又在桌子上搭了个椅子。我抬头看着,这样高空作业的,真怕她掉下来。
“莫莉,快考试了,你有没有开始复习呀?”张小绮边画着大红花,边问道。
我舔着雪糕,不以为意地:“没呢,还早呢!”
“不早了,下一年就是初三了,我爸爸从外地打电话回来,使劲督促我学习呢!”她说着,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哗啦啦,我的白色雪糕染成了绚丽的红白花色。
我默不作声地雪糕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呜,好心疼。
“反正我们这届不是有保送名额直送本校高中的嘛。”
我们中学算是区重点,高中部对本校的初中部一向有优惠政策。若是要考其他市区的重点高中,我那忽上忽下的成绩铁定危险,但是混个本部高中,想来也不是十分困难。
我走回了黑板前,张小绮回过头,迷茫地望着我。
“莫莉,你该不是不知道吧?嗯,白色的。”
“什么?”我接下了红色粉笔,递了支白色的给她。
“我们这届有保送的,这个是没错,但是我们这届还有国外交流生的名额啊。”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莫莉你该不是从来都没想过吧?”
我老实地点点头,“去外国有什么好?那些面包意面的,我也吃不习惯呀。”
“前途啊,小姐!”张小绮一激动,粉笔一甩,噔、噔、噔三连跳,从椅子跳上桌子,桌子跳上地,最后跳到我跟前,“这次是去德国的交流生名额,你坦白说,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我坦白:“我不想出国。张小绮,我爸爸从小就跟我说,读书读100分跟读书读80分,其实是一样的。但是前者要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后者只要百分之六十,这么一对比,其实考80分的划算呀!”
张小绮愣了一下。她绕过我,握着粉笔在两排座椅间来来回回地走。六月的天真是非比寻常地热,电风扇刷刷刷在头顶旋个不停。张小绮乱糟糟的鸟窝头发全部扎成了一个小辫,这样看上去,她的后脑勺极其的怪异。末了,她走累了,停在讲台边,写了一行龙飞凤舞:人各有志!
“莫莉,你安于平淡,这样很好,永远不会不知足。”她像一只活力四射的松鼠,一眨眼,跑到了我跟前,“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梦想着要创造我自己的事业,我想做人上人!我爸爸一直教育我要刻苦学习,别人考90分,我就考100分!”
“这样多累啊。”我抿抿唇,嘴巴一圈都有着淡淡的奶香,我的雪糕啊……
张小绮苦笑:“我没你那么幸福,你有个开明的好爸爸。”
张小绮的成绩很好,班级里一般都是前五名的。老师都很欣赏她,同学都很嫉妒她,有的甚至刻薄地指责她过分不修边幅,打扮得跟非洲难民窟里窜出来的一样。现在想想,她肯定是把大把的时间投入到了争分夺秒的学习当中去,以至于没有闲情逸致来装扮自己。
女孩啊,她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孩,只记得自己是个学生。
我看着她一丝不苟地在黑板报上画图,如此娇小的身躯,竟有着如此固执而坚韧的性格。我从小就知道听爸爸的话,都不曾有过自己的想法。我太懒了,连思考都懒得去做。
“莫莉,蓝色的。”她顶着个被粉笔渲染的大花脸回头说道。
我将蓝色粉笔递上。
她接过粉笔,继续画白云蓝天,“听说韩哲风也报名了交流生呢,不过老师觉得他成绩不好,没给过。”
额,韩哲风也报名了?我不敢置信:“给他过了才好了,我可以解脱了!”
张小绮停下了手头的作画,回过身,“他最近又欺负你了?”
“没啊。人都见不着,我想给人欺负都没戏。”
对哦,她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匹狼最近都很少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了,也不知是喜或是忧。以前都给欺负习惯了,一下子狼影消踪匿迹,我竟然不习惯了!
张小绮审视了我许久,“莫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没有欺负我啊。”
她揉揉眉头,五颜六色的手指把眉梢染得五彩绚丽,“后面句,后面句是什么?”
我眨眨眼,回忆了一下,“哦,我是说他人都见不着,我,我想给人……”我怎么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
张小绮随手丢掉粉笔,悲愤欲绝地:“莫莉,你没救了,没救了,整一自虐狂!”
出完板报已经是八点了。
我和张小绮有说有笑地走出学校。
外面星光满地,夏日的夜,清爽而怡人。学校对过的马路车来人往,街道上华灯已上,橘黄色的路灯光将我们彼此的脸笼罩,张小绮捂着呱呱叫的肚子,不住地对我愁眉苦脸。
走过红绿灯,我们拐进一条较近的小道。小道对过的大排挡热热闹闹地叫嚷起来。张小绮扭扭捏捏着死活不肯挪步。可是,我得赶回家,不然我爸爸会急得报警的。于是在我们依依惜别之后,我一个人走上了回家的路。
穿过路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
我转过身,看到韩哲风推着自行车,朝我走了过来。
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他大概又长高了,微黑的脸上头发紧贴着头皮,看上去汗水淋漓,湿漉漉的。
“你被人拐了么,那么晚还不回家!”走到我面前,他迫不及待地数落起来。
“我有事做!喂——”我还没反驳完呢,他一把拽起我的胳膊,直接拖上自行车后座。
“我们去哪啊?”
“闭嘴。”
他的车技太糟糕,为了生命安全考虑,我只能委曲求全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们在夜色下飞驰,华丽绚烂的街景掠肩而过,夏夜清凉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面前的人僵直着背脊,他踩着自行车,横冲直闯地,引得一阵路人惊呼。
而后,他将车停在了立交桥底下。我被动地,跟着他走到了立交桥阴暗潮湿的草坪上。
“莫莉,我爸又打我了。”韩哲风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草坪上间错的水塘。
“韩叔叔这是为什么?”
他转过身,见我嫌恶地望着草坪,微微一笑,拉着我走上草坪边缘的台阶。他脱下外套,直接垫上了台阶。“坐!”
我坐了下来,他便立即靠着我坐下。
“这次月考,我又交了白卷。”韩哲风曲起膝盖,把脑袋枕上。他望着漫天的星夜,若有所思地道:“我就不明白了,他一向很放任我的,为什么这次非要我去考那什么德国学校。”
灯光微弱的关系,我侧过脸,只看得清他的眼睛,在月色下,晶亮透彻的眼睛写满了苦恼的情绪。
“你不想去么?”
“当然了!我连英语都说不溜,跑去跟那些德国佬能扯些什么?”
看到他微皱的眉头,我不由自主笑了,“喂,你不是一向自诩才智无双的么?学门二外没那么难吧?”
他转过头,深沉地打量着我,半晌,才道:“哦,我知道了,莫莉,你是不是巴望着我早点儿出国,你好摆脱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才和张小绮说过啊……”一个不慎,我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韩哲风霍地跳起身,揪起我,“死莫莉!我就是为了要欺负你,也不会走!”
我耳朵被揪得生疼,不住求饶:“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痛啊!”
“痛个屁!老子屁股都快被打开花了,照样考试抱零蛋回家!”他凑近我耳朵大吼,“莫莉,我就不走!我气死你个小坏蛋!”
“呜……”我痛得眼泪要出来了,指甲深深地扣进了他的手臂,我拼命挣扎着,他就是不肯放手,还不停喊着就不走就不走!
月夜下,他的固执教我难以招架。
直到眼泪淌下眼眶,滴到了他的手背,韩哲风蓦地松开了手,“你哭了?”
“你满意了吧!”我使劲捏着眼睛,把眼泪擦干净。
他低头看看自己犯罪的爪子,抬头再看看我的耳朵,“真的那么痛?”
“呜呜呜,痛死人了!”我捂着脸,走回台阶,坐下,把脑袋藏进膝盖,不去看他。
不知何时,他又凑了上来,声音闷闷地:“莫莉,你真希望我走?”
“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
“我要是走了,你会很开心么?”
“你走不走……我开心个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挂上不以为意的笑:“你今天是和张小绮一起出板报的吧!”
我抬起脑袋,“你怎么知道的?”
他神秘一笑。
我也不知怎的,看着他一身未换的校服以及挂车头的他的书包,忽然变聪明了,“你一直在等我?放学后,你就一直在等我?”
“我不来找你,你就不知道来问候一下发小。”他拍拍我脑袋,温柔地苦笑,“好歹我俩有着穿开裆裤的交情吧,你也太小气了。不过呢,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这几天老子反省了,以后一定不欺负你了。”
我怀疑地望着他,“真的?”
“比珍珠还真。”他盗版了我的名言,手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
“别哭了,真难看。”
我甩掉他的狼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真挚眼神,心底就是死活不敢相信。
“你保证以后不再以任何形式欺负我?”
“需要盖章画押么?”
他勾起笑,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我心底散开,软软酥酥,酸酸麻麻的。禁不住地,我望进了他的眼睛,深不见底的黑,以及,让我莫名的温柔渐渐洋溢。一时之间我望痴了。而他笑意更浓,脸朝我靠了过来,温润的唇轻轻擦过我的鼻尖。我顿时呆掉了。
“谁啊!谁在下面啊!”
探照灯刺眼的光投射过来。韩哲风立即卷起外套,拉起我,一阵狂奔。
“自,自行车呢!”我不住回头望。
“管它呢!”
我们手拉手,跳上层层台阶,不一会儿,两个人窜上了立交桥。
立交桥上的风肆意翻弄着我们白色衬衫的衣摆,我们跃过阻隔行人与车流的栏杆,跑到了车道中央。在几十辆穿梭如飞的汽车当中,发疯似地快跑。
直到长长的立交桥见了尽头,追赶的声音益发渺小,我们才停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汗水浸透了我们的衣衫。
“太刺激了!”
我说着,脚下一软,眼见着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他却靠了过来,让我倒上了他的手臂。
他的头发都在滴汗,眼睛晶亮得堪比星子。
“呜,你一身汗味,离我远点。”我故意皱起眉。
他也不反驳,只是伸手往我衬衫领口里探。
“喂,喂!”我就算再虚弱,也奋力拍掉了他不怀好意的爪子,“干嘛呀你!”
他挑眉:“没啥,看看你胸腔里面长不长那个传说中名叫良心的玩意。”
我撇撇嘴,“长的,我昨天还校对过,位置没错!”
“那铁定是黑的。”他说着,将我扶正,指着身后的路牌,“完了,小莫莉。”
他突然严肃下来,“我发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件。”
“怎么了?”我回过头看路牌,也没什么特别的呀,绿底白字,跟我家门口那块差不多。
“莫莉,我……迷路了。”
◎◎◎
过了两个小时后,两个人被彼此的父母接回家。爸爸没有说我什么,他工作了一天,疲惫异常,打开家门后,就倒头大睡了。待到他房里的灯灭了,我悄悄地跑出房门,打开大门,听到对户门内,韩哲风一声比一声高的哀吼。
他爸爸又打他了吧!
韩叔叔一直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小的时候他还恐吓过我,说孩子不乖就是该打,不打不成器!
可是打在身上还是会很疼的吧!虽然韩小狼的皮够厚、肉够结实,可是,还是会疼的吧!
我皱着眉头,把脑袋探出大门外,对户的灯光明灭不定,走道上寂寂悄悄,只听得韩小狼一声声痛苦而清晰的叫嚷。
“不去我就不去!”
“我不要出国!”
“打死我也不去!”
“他妈的老子说不去就不去!”
“……”我轻轻合上了门。这家伙,讨打。
次日一早,我被米老鼠体形的巨大闹钟震醒。推开房门,看到爸爸正在帮我准备早点。
“莫莉,快刷牙洗脸,过来吃蛋包饭!”
我揉揉惺忪睡眼,“哦。”
梳洗完毕之后,立觉神清气爽,我蹦蹦跳跳地跑到桌边,坐下,欢欢乐乐地拿起筷子,吃早饭。
爸爸将温好的草莓牛奶递给我,微笑着坐到了我的对面,“莫莉啊,昨天怎么会迷路的?”
“哦,韩哲风带我骑车兜风,然后……”我斟酌了一下,决定跳过立交桥底下那段,“我们就迷路了。”
爸爸狐疑地望着我,“你怎么会和他去兜风的?放学了不是应该立即回家么?”
我,我是被迫的呀!我咬咬下唇,一脸委屈地望着爸爸。
爸爸伸过手,擦擦我嘴边的饭米粒,“好了,爸爸不是不许你和同学去玩,可是你看看,韩哲风这孩子多皮啊,这次是迷路,万一下次给坏人拐了怎么办?”
“以后尽量避免和这孩子一起玩,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爸在公司里尽抢别人的CASE,韩哲风这小孩也从小一副小霸王样。”
我看爸爸咬牙启齿地说着,难道韩叔叔在公司里又抢他CASE了?
爸爸温柔教育完,我便背着书包上学去。走出电梯大门的时候,看到韩哲风面前经过。晨曦使得他的面部轮廓看上去格外的清朗,然而,胳膊上一块大大的乌青,实在是破坏了整体造型,扎眼的很。
他不叫我,我也不敢惹他。
因为昨夜丢失了自行车的关系,他只能跟我一样走去学校。
一路上,我们都保持十米的距离。
早上的太阳还算温和,将身上照得暖暖融融的,我走过冷饮铺子,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门口小女孩手里最新款的冰淇淋吸引住了。
于是,十米的距离变成了一米,一米的距离变作没有。韩哲风眨眼间立到了我的身后,“莫莉,想吃么?”
“想……但是爸爸说早上吃冷饮对胃不好……”
我还没有复述完爸爸的嘱咐,他已经掏出钱买下了冰淇淋。
“给你!”他将冰淇淋递给我。
我想起了昨夜他的保证,心里琢磨:这会他不会在冰淇淋上动什么手脚了吧?
“你拿不拿啊,不拿我就丢了。”韩小狼不耐烦地道。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冰淇淋,低头细细舔了一口,嗯,好吃!
我们继续走路上学,这次是并肩而行。
韩小狼不住地打着哈欠,我侧眼望过去,只见他眼底下一圈浅浅的黑色。
“韩熊猫,你昨天作贼去啦?”
他立即变得凶神恶煞,“小莫莉,刚才你说我什么?!你信不信,我把冰淇淋塞你鼻子里去!”
我咬了一口冰淇淋上边的奶油,笑眯眯地:“你昨天跟我保证什么了?”
韩小狼恼怒的脸一下子僵硬了。
举得半天高的狼爪讪讪放了下来,他撇撇嘴角,“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昨天我爸爸和我谈心了。”他顿了顿,继道。
“然后呢?”
“我说对户的小莫莉哭着不让我走。他后来反省了一下,大概和你爸爸约了喝下午茶吧!”
我一个踉跄,险些被阴沟盖绊倒。
“你你你,怎么能乱讲话!”
韩小狼咧开嘴大笑,“我乐意!”
一进入教室,便强烈感觉到了期末考临近的紧张气息。
张小绮坐到位置上,一边啃着油菜饼,一边招呼我过去。
我走了过去。
张小绮把一叠厚厚的参考资料塞到了我手里,“喏,我花了整整一个月整理出来的。很多人都抢着要,我都没给。莫莉,你回头对着这上面的考题做,我保证你期末考试来个□□!”
我将手里的资料卷成竖条,鉴于爸爸交代的投桃报李的优良传统,我把口袋里藏匿许久的德芙杏仁巧克力给了张小绮。
“真羡慕你啊,怎么吃都不胖……”看着张小绮有滋有味啃着我的德芙,我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
铃声响,老师进入教室,宣布摸底考试。同学们的幽怨之声此起彼伏,仔细去听,竟然有着抑扬顿挫之感,真真好笑。
韩哲风拽拽地坐在窗口,嘴里衔着一支圆珠笔,眉毛一挑,“考试就考试嘛,怕啥!”
班长刘笑站起身,“大家安静点,摸底测验是为了让大家在期末考前把握正确的心态,不用太过紧张。”
典型的哀兵政策,众唏嘘之。
白花花的试卷发了下来。韩哲风吹了记口哨,接过前排同学传来的试卷,直接折起了纸飞机。
“莫莉?”
“哦,哦。”我回过神,把视线移开了韩哲风。
3X的平方+6X-1274=99,求X等于几……额,这题怎么有点眼熟?趁着老师站在没留意,我低头看了眼方才张小绮给我的资料。
天,竟然和资料的第一页里的试题一模一样!
我不敢相信,忐忑地望向张小绮。她朝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考试结束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把张小绮拉进了厕所。
“张小绮,这是怎么回事?”
“别慌别慌,我给你的是校内的题库,老师不是每次考试都会有精力出题的,所以一般都抽取题库里的备用试卷。”张小绮张望四周,确信没有人才继续说道,“莫莉,你不要把这个流出去,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哥的女朋友的姑姑弄到的。”
我真不知道张小绮竟然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有着我永远难以比拟的心机城府。
我想我是幸运的,至少,她愿意与我分享她的秘密。
第二天,数学老师将挂有血淋淋的分数的试卷发了下来。
他的阅卷速度一向堪比超人。
张小绮考了个满分,除了她以外,班里一共就十来个过及格线的。我因为刚拿到资料,也没有创造质的飞跃,成绩平平。倒是韩哲风,他又光荣得挂了鸭蛋,接过试卷的刹那,当着老师的面揉成了团,以一道标准的偷懒弧线,丢到了垃圾桶里。
大家倒抽一口气,看到数学老师年轻的脸庞由青转白。
“放学后叫你家长来!”
韩哲风耸肩,“好,没问题。”
我不知道他居然叛逆到了这种程度,为了忤逆父亲的意愿,一而再,再而三地交白卷。
放学以后,我急急理好了书包,和张小绮打了招呼,直接跑去了学校后门的停车库,看到韩哲风踩着他新买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韩哲风!”我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他的车技一下子突飞猛进,在拥挤的车流中游刃有余地穿梭自如,眼见着越行越远,我只能不住叫唤:“韩哲风!”
一直以来都是他追逐着我的身影,翻出各种花样来戏弄于我,还是头一次,我冲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不住追赶他。
红灯闪烁不定,啪嗒一下跳了绿灯。他疾速地穿过马路。
我跑得竭尽虚脱,摸出口袋里的一块巧克力朝着他的脑袋,丢掷过去。
巧克力砸上了他的后脑勺。
“他妈的谁呀!”他粗鲁地叫嚷,猛然刹车,回过头,“莫莉?”
我跑上前,将他连人带车,拉到了一边的小商铺内。
“这个给你!”我将张小绮早上给我的资料齐齐递给他。
他低头,翻弄了几下,嘴角勾起了讥诮的笑,“莫莉,这是张小绮的吧。”
“嗯!”我诚实地点头,反正他能够轻而易举拆穿我所有的谎言,“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你还没那么聪明,懂得考试玩猫腻。”
我自从屏蔽了他言语间对我的蔑视,以德报怨道:“你不要惹韩叔叔生气了,这个东西给你,你回家认真去看,下次考个好点的成绩,韩叔叔就不会打你了。”
他再度低头,细细地审视着我的脸。
许久,他好似不经意地问我:“如果我成绩考好了,你的韩叔叔就会把我送到德国作交流生了,你希望这样么?”
“去德国当然好啊。”我想起了张小绮满眼的期待,“大家想都来不及,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他将手里的参考资料捏得紧紧,“你说真的?”
“嗯啊——”
砰!我还没说完呢,他摔上人家店铺里的玻璃大门,凶恶万状地跑了出去。
呜,他好像特别喜欢对我摔门,我这不好心么?
好心被雷劈。轮到这话换过来形容我了。
我把唯一的一份参考资料送给了韩小狼,还为了不让张小绮多疑生气,我每天都认认真真地读书,连爸爸都夸我上进了。Y的韩小狼硬是对我不理不睬,面对面走过,他简直是用鼻子说话嘴巴喘气的,眼睛压根没瞅我一下。
不过好在韩叔叔已经不打他了,每天半夜我都会偷偷地跑到自家门口,听听隔壁有啥动静。
时值六月中旬,韩小狼区里运动会得奖的证书如雪花般,一片片地飞来。老师们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回家的途中,我亲眼看着韩小狼把这些个证书一张张撕碎,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桶。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他用背脊跟我讲话。
我踮起脚,瞅了眼垃圾桶里的奖状碎片,“你干什么呀这是?”
“要你管。”他回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乖乖女莫莉,你该回家了,就算你爸爸从来不打小孩,也会焦急担忧的。”他用着无比和善的口气以及无比的冷漠的神情对我如是说。
我呆呆地瞅了他半晌,努努嘴,“你这样,韩叔叔会不开心的。你讽刺我又没用,我不会不开心,我也不会为你这种人生气!”说罢,我转身跑开。实在太窘人了,他都不乐意搭理我了,我还要热脸贴冷屁股,跑过去劝他从善如流。
跑回家以后,发现爸爸不在家。我洗了个冷水澡后,听到家里门铃大作。
我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慢条斯理地跑去开门。门开,看到韩哲风风风火火满头大汗地站在跟前,眼神倨傲神色冷俊,只差手里拽把凶器,就跟入室抢劫犯一样了。
“你来干嘛,我不认识你。”我挡着门,就开了一条小缝。
韩小狼抹了抹满脸的汗,“莫莉,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反抗无效,我硬生生被拉出了大门,笔直地拖进电梯。
而后,还是自行车后座的生死未卜的悲惨命运。
在车上拉风的时候,我抓紧他的腰,大声地问韩小狼:“为什么你每次骑车带我都是摇摇晃晃的?”
“我技术有欠。”他硬邦邦地答道。
“乱讲,前阵子我见你还骑得很好的!”
“那是超常发挥。”
“可是,你不是还参加过区里的自行车大赛么?”
“你就非要我说原因么?”
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隐约间,我似乎在期待答案。
“那是因为你太重了,影响我发挥。”
“……”
风卷过他的衣领,我看到了他脖子上淡淡的红痕,不由心下一紧,“你爸爸还打你?”
“嗯。”
“你最近又惹到他了?”
“没,他最近一直问我要往年比赛的证书。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帮助我争取到交流生的名额。我不明白,我是他儿子,为什么他一直期盼着让我出国?”
我静静地,没有作声。我无法跟他解释,父母希望子女成龙成凤的心情,虽然我爸爸从不苛求我学业上要取得佳绩,但当我每每考试进步的时候,他都会很高兴,带我出去上饭店。天底下,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成才的父母。
韩哲风将车再度停在了立交桥底下。
日薄西山,浅浅的绯红将青绿色的草坪染暖。一群小孩在草坪上踢足球,最大的那个不过到韩小狼的腰际。他们玩得满身是泥,你推我赶地在湿湿的草坪上打滚。球不知何时飞出了草坪,打着滚儿落进了韩小狼的手里。
他将足球高高一抛,在孩子们的呼喊声中,足球被到了场内,大家蜂拥而上。
“莫莉,小时候我也带你玩过球吧!”
“……羽毛球那次?”
他微笑着,点头。
“亏你说得出口,当初你把流流的大波浪给剪掉了,整个班级的同学没人肯跟你玩。要不是我,你这小学生涯肯定是孤家寡人了。”看着与自己当时相似的孩子们,虽然嘴里吐露的是不耐的抱怨,我的心里还是蛮怀念的。那个时候的自己,胖嘟嘟的,连走路都担心会向前倾倒,摔成馅饼,不过却也天真无邪到离谱的境地。
“你还说,不是为了替你出气,我会剪她头发么?要知道,为了流流头上那几根毛,我被多少男生敌视过!”韩小狼边说着,将我拎到了场外 ,还是那块熟悉的台阶,他脱下外套,垫上石阶,我便和他坐了下来。
我笑了起来,小时候自己确实很容易招人欺压,我的懦弱是天性使然,倒真的不能怪他,“其实现在流流已经不漂亮了,我上个礼拜还在超市遇到过她。脸蛋倒是和小时候一样,瓜子脸,就是皮肤坑坑洼洼的,跟月球表面似的。”
“那是,女大十八变嘛,好孩子越变越漂亮,坏宝宝越变越丑。”他哼起了小曲,“爱情,三十六计,我要随时保持美丽……”
我联想到那个整容过后变得妩媚性感的蔡依琳,不由垮下脸,“喂,你该不是暗示我去整形吧?”
“别,我喜欢原装货。”
“什么?”
“哦,哦,我的意思是,自然美,自然美!”韩小狼一脸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龌龊的笑。
我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微鼓的肚皮,“其实胖一点也没啥不好的啊,听说抽脂很疼的,为了一点点的漂亮,去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一点都不划算。”
韩小狼拍着大腿,连连附和道:“莫莉,你开窍了!苍天有眼啊!”
我推开他得意忘形的脸,“你拖我过来,就是让我听你这恶心的赞美么?”
“我们是发小,是青梅竹马,没事谈叙叙旧不行吗?”他抱着膝盖,眼睛直直地望向草坪内,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足球在他们的脚边滚来滚去,几个抢球没得手的,竟然无视比赛流程,在角落里揪着对方的守门员,打了起来。
“天,他们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尽耍流氓!”我按倷不住,立起身打算过去劝架。
韩哲风一把拉下我,“小孩子的事,你掺糊什么去?”
“可是他们要打起来了!”
“傻,打打闹闹,感情才好嘛!”他抬抬下巴,指着角落里的几个小孩,“你看看,他们自己的同伴都不去劝架,说明事态不算严重。”
我将信将疑,站在台阶上,驻足观察了起来。
很快,最高壮的那个男孩子被瘦小的守门员打倒,身边的几个小孩子立即停止了殴斗,扶的扶,赶的赶,转而继续投入到比赛当中。
我望得目瞪口呆。
韩小狼露出得意的笑,“我说的对吧,有的时候,别人欺压你,不代表他想要欺压你,不过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罢了。”
“是么是么?”我面无表情地坐到他身边,“我倒不觉得,你看那个被打倒的男孩子,他一定会去和人家家长告状。”
“那就再看。”韩小狼微笑,自信满满。
当太阳快要贴合地平线的时候,下了班的父母们纷纷来到了草坪,接回自己家的小孩。
我停止了和韩小狼有一句没一句的闲侃,把目光移向了那个高个男孩。
他的额头有一块显目的乌青,是方才撞到草坪上的泥块造成的。他的爸爸一边严厉地训斥他,一边推着自行车经过我们身侧。
“每次都弄得满身是伤,是哪家的小孩啊,把你打成这样?”
男孩若有所思地回望了一眼球场,担任守门员的小孩正抱着足球倚靠在球门的一侧。“爸爸,我们带亮亮一起回家吧,他爸爸妈妈上班晚,每次都是他最后一个被接走。”
“你看看你,爸爸问你话都不搭理……啊,亮亮啊,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很拽的小屁孩?好,爸爸去问问他,我们一起回家,反正顺路。”
“哈哈哈哈——”韩小狼不顾形象、肆无忌惮地朗声大笑。“莫莉你看,打出来的交情不一般吧!”
我不悦地,“那是这小孩心肠好!换了别人,早告状了!”
韩哲风停下大笑,认真地望向我,“知道么,如果动不动就借用家长的势力,到了最后,连打架都不会有人陪你。”
“喂,喂,喂,你该不是带我出来,给我上课的吧?我可没有告过你的状,从小到大,你数数,你欺负我几回了,要是我都告状了,你早被韩叔叔打得尸骨无存了!”
“所以啊,莫莉,”他站起身,与我平肩而立,“谢谢你。”
他刚才说什么?
我慢慢地,抬头在他的眼中找寻一份确认。
日暮的绯光轻柔地染暖我的脸颊,他的眼里丝毫未被暑意渲染,清明透亮,干净得毫无瑕疵。
韩哲风高高瘦瘦的个子立在我跟前,挡下了大片的光线,他的眼中波光流转,映着的是我白净的脸庞褐色的瞳仁。
“莫莉?”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不由自主,抿了抿干涩的唇。
“没听见算了!”他撇撇嘴角,举目望向遥遥的地平线,草坪与落日交融的温和色泽将他的眼睛照亮,“人总是抵不过自然规律,太阳升了又降,下雨过后出彩虹,今天发生的事明天会忘。”
“可是莫莉,就算我突然消失不见了,你也不会忘记我的吧?毕竟,我欺压了你那么久。”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我不解。
他垂眼,低低地盯着我看了两秒,叹气:“算了,我不和你这只只会吃的猪解释。走吧,我们去吃冰淇淋。”
于是,我们来到了一家新开的冰淇淋小店。粉红色的泡泡装裱着小店精致玲珑的店面,推开玻璃门,我看到漂亮的服务生小姐踩着溜冰鞋,捧着半山高的红豆沙冰,在一张张蘑菇型的小桌间,穿梭蹁跹。
很扫兴的是,店内的背景音乐正是蔡依琳的《爱情三十六计》。
“HOHO,”韩小狼意有所指地,对着头顶的扬声喇叭笑,“莫莉,其实她整得蛮好看的呀。”
“才不,整出来的不是女人,是怪物。”我扮了个鬼脸,目光很快被旁人桌上的冰淇淋火锅吸引过去。
“你这只猪。”韩小狼嘀咕一声,将我往边上一带。
我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华灯初上,下了班的大人们在这闷热酷暑,焦躁不安地赶路回家。与之成对比的,是这一室的清凉和我悠闲自在的心情。
服务员小姐很快捎来了菜单。我望着这满目缤纷的各种花式冰淇淋,再看看一边的价目表,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向韩小狼,“你请客?”
他掏出皮夹,往桌边重重一扣,“随便点。”
于是我满心欢喜地开始划勾,巧克力,香草,绿茶,咖啡,香芋……宝塔形的,金字塔形的,玫瑰花形的,加菲猫形的……不出一会,韩小狼又叫来了服务员。
我以为他是要反悔了,却没想到他问的是:“有没有四个人的桌子?我怕这个家伙点的东西不够放。”
美丽的服务员小姐瞥了眼菜单,然后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审视我。
我颤颤巍巍递上了菜单,扯平嘴角,“就这些,够了啦!”
“你确定够了?”韩小狼玩味地望着我。
“够啦!”
我嘟囔一声,他随手将菜单转给服务员小姐,“那就这些吧,哦,我的还没点,我要一杯冰镇绿茶。”
而后,我恋恋不舍地追望着服务员小姐的倩影,好像……我还有个抹茶的没点……
“对了,你今天怎么那么好心,请我吃冰淇淋?”
韩小狼微笑不语。他以手肘托着下巴,脑袋转向窗外,“莫莉,冰淇淋化了就不好吃了。正如有些东西,过了一个特定的时间,就容易变质。”
“嗯嗯,我发现你最近转方向研究哲学了?”
他冲我眨眨眼,“我最近一直再研究怎么将东西彻底保质的方法。对了,知道冰淇淋怎么弄最好吃么?”
我诚实地摇摇头。
“等下我教你。”他咧开嘴笑。
我还是第一次和他如此平和地相处,聊天,吃东西。男孩子们的世界真的很女生很不一样,他们可以坦白喜欢某个漂亮的女明星,并且,不会用着嫉妒羡慕的口吻去详细的叙述各种明星代言的化妆品。
期待许久的冰淇淋端上桌面后,我停止了聒噪,投入到了五彩缤纷的冰雪世界中。
“咳,咳!”韩小狼咳嗽了两声。
我正咀嚼着草莓冰淇淋里的樱桃,抬头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啦?”
“莫莉,你闭上眼睛,我教你怎么让冰淇淋更好吃。”
“好吧,好吧。”
依言,我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以为他会有什么神奇的法子,让美味的冰淇淋变得更加美味。
于是,我虔诚地等待着。
食物麻痹了我已经很单薄的警惕神经。
蔡依琳的歌声透过扬声器,吵闹的音符在我的耳朵里跳跃旋转。
“是谁说的漂亮女生没大脑只懂得爱美和傻笑,你看你说话的表情多么的骄傲,难道不怕我say sorry get out?是谁开始先出招没什么大不了,见招拆招才重要,敢爱就不要跑……”
正当我疑惑着韩小狼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一样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唇。淡淡的绿茶香味充斥了我的鼻息,唇边若有若无的摩娑之感,像棉花糖般轻柔,却有着不同的温润潮湿的触感。
我的眼,始终闭着。
蔡依琳的歌声连续不断,“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会让人突然不能呼吸。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决定究竟什么该放弃……爱情三十六计就像一场游戏,我要自己掌握遥控器,爱情三十六计要随时保持魅力,才能得分不被判出局!”
爱情……美丽……
呵,美丽的爱情……
歌声在我耳边,徐徐黯淡下来。渐次清晰的,是逐步紧促的呼吸声。
我甚至听到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胸膛的声音。
直到温热的气息撒满我的脸,我才隐隐意识到:这,该是一个吻。
在人来人往的冰淇淋店,在车如流水的落地窗边,在满桌琳琅的彩色冰淇淋前,他竟然吻我!
他简直疯了!
可是,我不敢睁开眼。
不敢……
心噗噗跳着,在全世界最清凉的地方,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
“啊!”桌边玻璃器皿倾倒的声响,女子娇呼着。
我始终不敢睁眼。
许久,我以为的大半个世纪过去。
韩哲风移开了我的唇,他霍地站起身,忐忑地避开了我的眼,“那个,我想给你擦嘴的,一时之间,找不到……额,纸巾。”
我低头望着桌边厚厚的花边纸巾,讪讪地:“哦,嗯啊。”
我们陷入了沉默的怪圈。
我用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冰淇淋。
冰淇淋在融化,脸上越烧越炽热。
他一口喝完了玻璃杯里的绿茶,探过身,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眼里是我所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
“莫莉,就算我要离开,你也不许忘掉我!”说完,他碰翻了一连串的桌椅,仓惶而逃。
我呆怔久久。
他说什么?
他今天说了好多话,可是怎么每句都让我觉得特别深奥呢?
我懊恼着,迷惑着,迷茫着,这个与我朝夕相伴不曾分别过的男孩,到底要表达什么?
但是很快地,服务员小姐踩着溜冰鞋将标有一行赤字的帐单递到了我跟前。
不禁怒火中烧:他,他竟然没买单就跑了!
回家以后,我没敢和爸爸多说晚归的理由。他瞥了眼墙上的米奇时钟,不住地叹息:“女儿长大了,长大了。”
我却因此顿悟:为了一个最后还是我买单的冰淇淋,韩小狼把我的初吻给骗掉了!
天,他真是个混蛋!呜,我一定不放过他!
恨死我了恨死我了!
生平头一次,我涌起了报复的念头!
但是次日赶到学校时,远远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我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日的那个吻,那样酥麻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张小绮的脸霎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莫莉,你在发呆哎!”她大惊小怪地抓着我,揪到窗边,“遇到什么好事了?我看你面泛桃花,哈哈,该不是昨天回家路上遇到帅哥了吧!”
“帅哥与我终生无缘,形影相伴的,唯有恶狼一匹。唉!”我叹口气,眼睛不经意地,再度驻足在韩哲风的座位上。
他是如此看待昨日的意外呢?还是,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剧目?为的是什么,捉弄我,还是……表白?我想不明白啊,最近跟张小绮待多了,我竟变得多愁善感了。
“知道么,韩哲风他拿到交流生的名额了。”张小绮突然说道,眼底写满羡慕。
“真的啊!”邻座的莫小惠凑了过来。
“是啊,你们不知道么?前次月考,他爸爸来了学校申请的,老校长一向器重为校争光过的运动员,一个章敲下来,他就过了!都好久的事了,你们也太落伍了。”
“难怪他昨天跟老师请假说,以后都不来上学了!”
他昨天跟老师这样说了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知道不,他的申请文件早就批下来了,只不过据说弄丢了,他还一直瞒着他爸呢!”
……什么叫据说弄丢了?他会因为一个“弄丢了”的破烂理由,白白挨了爸爸一个多月的打?
我迷糊了,思考陷入死角,一片混沌。
韩哲风要出国了,他的申请已经批准了,下个学期,我就不用见到他了。可是,心里空空的那种感觉,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像灵魂出壳的人,迷茫地上课,下课,放学,回家,连张小绮和我告别都置若罔顾。
回到家里,我放下书包,打开通风的窗户,夏日闷热的空气席卷了一屋。
不就是出国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安慰着自己,觉得应该去敲他的房门,声讨昨日丢失的初吻。
爸爸下班,回家。第一句话就是:“莫莉,对面的小孩好像搬走了,去一个外地婶婶的家里,好像是辅导德语的。”
吧嗒,我手里的遥控器掉下了茶几。
电视里画面跳转,又出现了那个娇娆多姿的女孩。
“是谁说的漂亮女生没大脑只懂得爱美和傻笑,你看你说话的表情多么的骄傲,难道不怕我say sorry get out?是谁开始先出招没什么大不了,见招拆招才重要,敢爱就不要跑……”
这一年的期末考,我考得离奇的好。张小绮并不知道,我把唯一的一份资料给了韩哲风。我有了朋友,有了表达喜怒哀乐的勇气,于是地,我开始摸索生命中应当追求的东西,或者,称之为目标。
很快,我有了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我想做个点心师。
也许我们太过年轻,
我们不知道,
明天是否依然对彼此微笑着。
分离不能成就爱情,
等待让心脏逐步腐朽,
于是,
我们开始幻想,
我们渴望一样保证,
爱情里的神话,
是否,
能够一吻定情?
原来,不知不觉,我们已然一夜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