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狗or狼》镜予

27、邹阳开（二）

　　他以为这年轻男子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却没想温玄早想别的去了。

　　温玄这才回过神来，他重展了眉，颇为认真地问邹阳开：“我略有眉目，邹公子可否详细描述一下病症？”他当然看得出来，面前这位邹公子对自己的“医术”是没什么信任的，又或者说他本来就已经笃定没有哪个大夫能治好他身上的毛病了。

　　不说自己“略有眉目”，恐怕他难开金口。

　　邹阳开原本觉得温玄不过是在装样，但真正听他开口之后，他竟不由自主地被这人认真的模样说服了，甚至隐隐生起一股希望来。

　　只是邹阳开笑容的弧度反而微微低了些，他默默注视着温玄，眼中晦暗不明。

　　赵两说得没错，这人确实不是一个徒有外表的绣花枕头，甚至也不仅是一个医术高明的江湖郎中。他自诩经历过不少风雨，练得一颗过分谨慎多疑的心，修得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皮，但方才竟也轻易地就想要相信温玄。

　　他来之前早将温玄查了个遍，但这个人就好像突然出现在安水镇一般，穿着打扮均是不俗，却没听过是哪个温家的公子，在这里安家落户，又有一手好医术。之前捡回来一只小狗，后来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同样查不到来历的侄子。

　　就像是鬼神精怪一般。

　　邹阳开原本只是在赵两的劝说之下，准备招温玄来宫里给自己看个诊。出于谨慎习惯性地调查一番，没想到下面的人却什么也没查到，不由得不引起他的注意，加之温玄与阳耀也有过一段来往，如今他的身世不寻常，邹阳开便亲自来了一趟。

　　他心里划过无数个念头，其实也只是几息的时间：“倒也没有其他，只是平日里体弱多病，又嗜睡忌劳，阴雨天胸口便疼痛难忍。”

　　他心中微哂，哪里是没有其他，正是这体弱的毛病，让父皇这四年来越来越忽视他，再不像从前一般隐隐将他作继承人关注培养了。那次恰逢阴雨，他在宴会上发了病，父皇非但没有关心丝毫半点，反而斥责了一番，说他失了体统、不堪大用。

　　记忆中用一手就能抱起他来的父皇，曾大笑着说“阳开聪颖好学，性子又沉稳大气，不愧为朕的血脉！”的父皇，早就面目全非了。

　　温玄当然不觉得邹阳开是生了什么病，他体内那股阴沉的气息在不停掠夺着他的阳气，也是让他日渐虚弱的真正原因。

　　“邹公子的这些症状，难道是自小便有的？”温玄试探一问，就见邹阳开摇摇头。

　　“我从小身体康健，四年前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毛病，起初以为只是偶感风寒，没想到却久久不愈，身子每况愈下，请了不少大夫，也没有查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说完后自己也一愣，没想到会说出这么多来，难道是还抱着面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再世华佗”真的能治好自己的可笑念头吗？

　　邹阳开勾起一丝嘲讽意味的笑，和他那张一向谦和有礼的脸十分不搭。那笑容很快又渐渐淡了去，他最终低垂下眉眼，转着左手的玉扳指，赌气似的，既不看温玄，也不说话了。

　　温玄没空去琢磨他的情绪，而是又开始搜寻记忆中何时出现过邹阳开体内的气息，思来想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这不是小蛇的气息吗！只是小蛇属阳，这股气息却阴气极重，又掺夹了其他味道，竟让他好想。

　　再联系小蛇所说，莫非在邹阳开体内埋下这阴气的东西，便是让安水镇三年大旱的秽物？

　　温玄简直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即使荒废了几个月的时间又怎样，有他坐镇，反正秽物不敢出手，现在这不就天上掉馅饼，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这样一想，他连望向邹阳开的眼神都炙热了起来，看得邹阳开怪不自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被他那亮晶晶的眼神给烫到了，忽地移开眼，呼吸不自觉地加重几分。

　　温玄笑眯眯：“邹公子，我或许可以试试治你的体弱之症，你明天正午时再来一趟，我先给你开几服药，每天一服即可。”

　　邹阳开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猛地望向他，锋利的目光没有半点伪装的温和，直逼温玄而来。

　　他说：“希望温大夫不是口出狂言。”

　　年轻俊美的大夫半点也不怵他，甚至自信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

　　邹阳开也不知做出了什么决定，很快便重新挂上温和又虚假的笑容：“那便有劳温大夫了。”

　　温玄也不客气，随便在纸上写了几方药，指了指阿财的方向：“嗯，去那领药吧。”

　　“下一位——”阿招见状立马喊道。

　　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前面那个是因为多年腿疾来温玄这多次的常客，他走得慢，后面那人急匆匆小跑着越过他，竟是覃小妹，她神色急切，还没完全踏进门就朝温玄喊：“温大哥，我方才经过赵家，看见长渊阿弟和赵家的人似乎起了争执，被赵家的家丁给扣下了！”

　　“什么？！”温玄一听，当下也顾不得还在外面候诊的人了，起身就要往赵家去。

　　“温大夫，温大夫？”身后的男人喊了两声，温玄向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

　　阿招见状连忙为他拉开椅子：“您先坐会，我家主子去接小少爷了，不知一时半会能否回来。”

　　在那边取药的邹阳开听见动静后便一直默默注视着这方，身边随从拿到药后，他抬步随温玄走的方向去了：“带路，去赵家看看。”

　　那随从带着斗笠，恭敬应了，在前面带路。动作间微微抬了抬脸，不正是温玄那日救下的赵两。

　　温玄一路走一路皱眉，祁长渊一向听话，从不给他惹麻烦，这次怎么和赵家人纠缠起来了。他心自然是偏的，觉得祁长渊乖乖巧巧，错便一定是在赵家了。

　　等到了赵家，温玄远远看见几个家丁和一个小萝卜头在那你追我赶的，好不快活。

　　见祁长渊灵活地像泥鳅一样，左躲右闪，反观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累得满头大汗，气得面目狰狞，却奈何他不得。温玄就放心了。

　　总归小家伙没吃亏就是。

　　祁长渊没注意到他，还在朝那几个家丁扮鬼脸，一边说着：“明明就是那墙不踏实，怎么怪得着我了！”神采飞扬的小模样看得温玄好笑。

　　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温顺乖巧，他还生怕祁长渊一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狗崽在外面会受欺负，没想到他在外面嚣张得很，哪里需要他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