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狗or狼》镜予

26、邹阳开（一）

　　“小主子，小主子？”随着叩门声，阿进的声音将床上的睡得正香的祁长渊唤醒，迷糊了一会后，他才猛地想起来今天是第一天去学堂的日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起来了。”他大声应道，已经不需要下人帮忙，手脚麻利地便往身上套衣服，“阿招哥，几时了？”

　　阿招心道小主子可真懂事，脾气又不大，真真是最好伺候的主子了。

　　“小主子放心，现在是卯时，不会迟到的。主子昨夜吩咐奴才做些点心送来给您，现在端进来吗？”阿招心细，平日里祁长渊的事情温玄都交由他处理。

　　“好。”祁长渊下了床，他未化形时同温玄睡了不短时间，知道温玄的习性，这会儿应该还没有醒来呢。

　　阿招轻轻推门进来，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帮祁长渊在脑后扎好了小髻：“小主子稍等，奴才这就去打水。”

　　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了，祁长渊才拿起点心大口吃起来，他虽然偏爱肉类，但并不挑食，十分好养活。

　　刚吃完东西，一群小家伙们便被放进来了，围着他撒欢：“长渊，快走快走！”

　　祁长渊背上昨天整理好的书笈，高高兴兴地领着孩子们一起去学堂了，还不忘跟阿招说：“阿招哥，你帮我同叔叔说，我去上课了！”

　　温玄早被小孩子们的吵闹声叫醒了，这会儿也听见了祁长渊欢快的声音，心里暗暗想平日里他在自己面前恭谨乖巧，倒不常露出这样的一面。揉揉脸，也起来了。

　　他出去时小孩子们已经吵闹着走远，阿宝见自家主子头发衣裳乱糟糟的，连忙上前来：“主子，奴来伺候您。”

　　温玄欣然同意。

　　要论省心程度，想来他已经远远不及祁长渊了。

　　“今天是长渊第几天去学堂了？”他没记着日子，便问平日里服侍祁长渊的阿进。

　　“回主子，再有两天便满一个月了。”阿进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又主动说，“少爷聪颖好学，听说夫子很喜欢少爷，直说他是考取功名的料呢！”在温玄面前，赞扬祁长渊的话自然是不必吝啬的。

　　温玄听完果然高兴：“果真如此？”他头一回养孩子，虽然也不得要领，基本采用放养策略，但毕竟是上心的，现在听了这些话都觉得欣慰不已，“去，阿进，买些长渊喜欢的零嘴放他屋里。”

　　温玄以前是随便祁长渊吃那些小零嘴的，他自己也馋，常常跟着一起吃，后来还是听了镇里鼎鼎有名，接连教出三个才子的莫大娘苦口婆心的劝诫，才开始控制这些小零嘴的量，除非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平时都不再给他吃了。

　　祁长渊在他面前一直听话，说不吃就不吃了，偶尔会撒撒娇，讨两块糖含嘴里，一边一块，两个腮帮鼓鼓的，然后朝他傻笑。要是温玄心情好一点，把他一把揽进怀里，祁长渊便会在他面前难得的话多黏人，主动说着学堂的那些个趣事，定要腻半个时辰不起来。

　　阿进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主子高兴，他们做下人的也就高兴，尤其是温玄这样大方的主子，时不时便有赏，他的小荷包最近也鼓起来了。

　　温玄打理好了便开诊，门外候着的人已经不少，他还有得忙。

　　安水镇镇子不大，人却不少，加之这几年旱灾所致，很多人身体上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各种毛病，温玄也不想抢了镇上另外两位大夫的生意，开的药中元气都不算多，给那些人慢慢调理，时不时还买几只鸡鸭送到那些病人的家里，也算还了他们部分诊金。

　　他的药效虽不快，小打小闹的感冒发烧与其他两家比较，看不出多少区别，但陈年宿疾，到了他手里最后居然也能根治，这“华佗再世”的名声便还是慢慢传出去了。

　　镇上人都敬着他，覃小妹这般的未出阁女子，也都思慕着他，一时间，温玄竟成了这镇上最有声望的人之一。

　　“下一位。”阿招在旁边伺候着喊话，阿财则算账收钱，阿进时时打扫整理，阿宝在后厨准备午膳，如此一来，小小的庄子各人各司其职，也算井井有条。

　　温玄微笑着起身搀扶着老太太，从侧边小门出去，送回家人手中，回来时桌前已坐了新的病患，温玄一愣，只见那桌前的男子身材颀长，仪态高雅，着一身华衣锦绸，端的是雍容华贵、器宇不凡。他在心里嘀咕，难怪今天外面的客人格外的多，原来俱是来看热闹的。

　　听见动静，那男子微微转过身来，看见果然是他，也未起身，只温和一笑，便叫人亲近许多。

　　“温大夫。”他率先开口，声音也同人一般温文尔雅，让人难以生出恶感。

　　温玄坐回桌后，也笑：“公子贵姓？”

　　他笑得比男子要灿烂几分，更亲和、更无害，对面一时都被晃了眼，怔了一会才回答：“我姓邹，名阳开。”

　　“邹公子，身体哪里不适？可否让我把把脉？”他知道这位叫邹阳开的公子家境不凡，甚至不是柳泉瑞那般的商贾之家，瞧这气质、这做派、这自信，可比柳泉瑞那样的文弱书生高出多少了段位去了。

　　——当然，这和温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还是一样看他的诊，开他的药，收他的钱。

　　“那就请温大夫帮我切一切脉了。”邹阳开很快恢复了冷静，伸出手，露出手腕，放在桌上的小垫枕上，他手指修长，但手掌苍白没有血色，看起来确实不是身体康健之人。

　　温玄就算能看出点名堂来，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并没有学过医理，又哪里会这些呢，不过当他将手指搭上邹阳开的脉搏时，却是一皱眉。

　　邹阳开身上有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显然是让他身体不好的最大原因，但这气息竟莫名熟悉……温玄冥思苦想许久，隐隐有个答案，却又总抓不住。

　　在邹阳开眼里，这位极具盛名的温大夫皱着眉头，半晌不说话，想来便也是和那些大夫一样，诊不出个所以然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嘲地想：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宫里那群御医都查不出来的病症，他又何苦寄希望于一个江湖郎中身上呢。倒也是顺道来看看罢了，虽然有些失望，但这些年来他不是早就习惯失望的感觉，甚至已经麻木了。

　　邹阳开动了动，想要将手抽回来。温玄可不知道他已经想了那么多东西，只顾着想这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了，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邹阳开这一抽，竟没能抽回来。

　　“温大夫？”邹阳开脸色不变，依旧还是挂着那温和的笑容，“我这体弱的毛病是陈年宿疾了，求遍天下名医也未曾诊出病因来，温大夫不必过于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