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狗or狼》镜予

28、赵家（一）

　　在旁边围观的人不少，但因着一方是赵家，一时间也都不敢上前去劝阻，只怕会得罪了。倒是有好心人请了覃小妹去通知温玄，覃小妹当时远远看着，只看得到三五成群的人围在赵家门口，具体情况如何，却来不及看仔细了。

　　“诶你说这事，赵家西边的墙突然塌了，怎么还赖到温大夫家的小子身上了。”温玄站在人群中，旁边有人那手肘拐了拐他，“那墙可不是咱们这些普通的茅草木头搭成的，都是石头一块一块砌上的，他一个小孩，难不成还能有这力气？”

　　温玄原本觉得错在赵家，这么一听倒转了念头，别人家的小孩当然不能推倒墙，但祁长渊可不是寻常小孩，他本体虽然只是一只小狗妖，却比不得人界的孩童。他暗暗想：这次可能真是要赔钱道歉才能了事了。

　　那人见他沉默，转过头来一看，吃惊道：“嘿呀！温大夫，竟是您来了！您怎么不进去拦一拦——”倒还在这看起热闹来了。

　　他嗓门大，周围的人听见声后都望了过来，祁长渊耳朵比别人更灵，哪能没听到，当下就愣住了，慌慌张张地朝这边望来。两个家丁趁这个空子，四只手就将他钳住了，往地上一按。见识了祁长渊的滑溜之后，谁还把他当六七岁的孩子看待，那认真劲，像是在对待天牢刑犯一般。

　　温玄立马拧起了眉，就算是祁长渊做的，赵家来找他要赔偿就是了，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事。他快步走上前，去拉那两个家丁的手。

　　对方用的力气不小，起先还没注意到他是谁，直到两只手都轻而易举被温玄拉开，那家丁还愣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这么简单地被拉开了。

　　也就短短几息时间，温玄把另一个人也如法炮制地拉开。将好不可怜被按到地上的祁长渊抱到怀里，才发现他竟然不停地在颤抖。

　　他便又软了心肠，想：或许这孩子不是不怕，只是他不在，所以一个人强撑着罢了。

　　尤其是祁长渊一被他抱住后，就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说话声音还带着颤抖的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明天就不上学了，我给他们道歉、他们要抓我去官府也可以！但是……但是叔叔能不能……不赶我走……”

　　温玄由是更觉得祁长渊委屈了。

　　瞧这小可怜的样子，不过是在这些人面前将自己伪装成会咬人的狼崽子而已，揭下这层皮来，内里分明还是那个在他面前乖巧听话的小狗妖嘛。

　　虽然他一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墙，但温玄自发把这归为“无人引导而造成的力量失控事件”。

　　他温声安慰：“没事，叔叔赔钱就好了，不会把你送到官府的。”

　　怀里的小家伙又啜泣了两声，闷闷说：“谢谢叔叔……”

　　温玄抱着他站起来，对几个家丁说：“长渊若犯了错，你们来找我便是了，今天的事情还请各位告诉我前因后果，该给的赔偿，我都会负责的。”

　　祁长渊搂着他脖子的手更用力了。温玄以为他是害怕，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抚，又在他耳边轻声说：“乖，今天回去后给你多吃两块糖。”

　　小孩没说话，却小小地点了点头。

　　温玄乐了，哄人果然还是糖好用。

　　领头的那家丁不敢对温玄放肆，到底是镇上少有的大夫，听说本事还不小，谁还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痛，用不着请大夫了。

　　“温大夫，这事是小的们一时心急，没有考虑周到了，还请温大夫见谅。”他先道了歉鞠了躬，顿了顿，看温玄脸色平静，并没有不讲道理要找麻烦的意思，才又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竟是有人看见祁长渊不知由何原因爬上了赵家西边的石墙，没成想正好撞上了在院子里浇花的赵小姐，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墙便塌了，还差点砸到了赵小姐。而据下人所说，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的赵小姐，本就身子虚弱，经这一吓，竟昏过去了。

　　温玄听了也皱眉：“赵小姐现在如何，可否让我去看一看？”他记得前些日子，那赵小姐还因为自己没救活的男人厥过去一次，想来这段时间的郁郁寡欢也是这个原因。

　　“多谢温大夫关心，已经请了大夫给小姐看过了。”

　　温玄点点头，这才问祁长渊：“是这样的吗？”

　　小家伙眼神闪避，结结巴巴地说：“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那墙太不结实！我只是想爬上去摘朵花儿，可它竟就、就塌了……”他连耳朵尖都红了，紧紧攥着温玄的衣襟，用力得关节都发了白。

　　温玄知道墙塌八成是他的原因，只是小家伙害怕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便装作不知，为他圆过去就好了。

　　“笑话！这是石砌的墙，怎么可能不结实了！”后面一位年纪较小的家丁听了不服气了，也不管温玄不温玄的了，上前一步就大声喊道。

　　祁长渊在他怀里僵硬了一下，挣扎着似乎想下去把事情自己担下来，温玄牢牢抱住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他的质问：“你也知道是笑话了，这么一堵石砌的墙，难道还能是一个小孩子弄倒的？”

　　祁长渊停了下来，将脸深深埋进温玄怀里，没什么声音，但是这次温玄很快就感觉到薄薄的衣服上沾上了温热的水渍。

　　对面一干人也红了脸，这说的仿佛他们硬要将墙塌的事情赖到一个小孩身上一样，但是那墙一直稳固，当时又只有祁长渊一个人接触到。让小姐险些受伤的过失，即使他们再想不通，也得抓了这小娃娃去老爷那交差啊。

　　温玄没打算赖账，但这件事传出去可不能被说成是祁长渊闯的祸，否则今天只是推倒了一堵墙，谁知道以讹传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看众家丁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话锋一转：“墙虽然不应当是长渊弄倒的，但因为贪玩冒犯了赵小姐，确实是我这小侄子的不对，修缮石墙的费用我会承担，赵小姐若有什么不适，我也会必定会尽全力诊治。”

　　领头的家丁也不过是个小角色，一群人没有个主心骨，厚着脸皮把所有错往孩子身上推自觉不像话，这会子听温玄提出一个颇善解人意的解决方案，都松了一口气。

　　“哼。”同在人群中看戏的邹阳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人，计谋不多、思虑不周、人情世故懂得也少，偏偏有叫人信服的本事，你说奇不奇。”

　　赵两听后眼中惊诧神色一闪，温玄确实是个奇人。主子一向在人前表现得温文尔雅不争不抢，如此隐忍多年，就是上头那位冷嘲热讽，都能笑着把脸伸过去给人打；纵使他这般随身侍候的亲信、知道主子暗地里经营谋划的人，也未曾见过几次他这般尖锐的表情和话语。偏偏因为这温玄一番算不上本事的表现，连伪装都不要了。

　　邹阳开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目光从温玄身上微微移开，面上又恢复了一派平和，只有紧紧抿起的唇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