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狗or狼》镜予

25、赵小姐（二）

　　小厮匆匆忙忙地把温玄带到赵家的一间偏房，温玄还没走进去便闻见浓烈的血腥味，屋内隐隐还传来女子低低的哭泣声，他走近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人，原来便是镇里唯二的两位大夫，心下已有了计较。

　　两位大夫均是眉头紧皱，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说了两句，另一个则摇了摇头，现在见温玄来了，都是一脸惊喜地跟上来，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孙大夫，李大夫。”小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急着要引温玄进去。

　　温玄和两位大夫都知道屋里的人心急，并没有再耽搁时间，二人是因为想知道温玄能否妙手回春，救回屋里那人才留在这儿，但要提出旁观的请求实在过于冒昧了，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等。

　　温玄匆匆向“前辈”打了招呼，松开一路乖乖跟着他不说话的祁长渊，嘱咐道：“就在外面等我，不要乱跑好吗？”

　　小孩听话地点头，温玄就跟着小厮进了屋子。

　　“小姐，温大夫来了。”

　　温玄首先看的是那床上的血人，身上似乎没一处好地方了，全是血和淤青，脸肿得半点看不清原本的相貌，这会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却还因为痛苦时不时抽搐几下。

　　听见小厮说的话，他才向床边泪水涟涟的少女看去。

　　少女面容清秀，虽然眼睛因为哭泣已经肿了起来，但依旧称得上梨花带雨一词，惹人怜惜。

　　她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站起身来急切恳求温玄：“温大夫，您救救他！多少钱我都付，只要您能救他！”

　　温玄为难地走上前，轻轻搭上那血人的脉搏，过了一会后，在赵小姐希冀的眼神中说出他早知道了的事实：“赵小姐，恕我才疏学浅……”

　　少女猛地睁大泪眼，不愿相信地摇着头哽咽：“不会的，不会的！温大夫，您不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吗？您帮帮我！帮我救救他！”

　　“赵小姐，这位……”温玄又看了那血人一眼，“这位公子伤得太重了，我实在无能为力。”

　　他这倒没有瞎说，床上的男人不知是惹了什么仇家，竟下如此毒手，骨头都被打碎了，内脏也被打裂了，就是真有医圣在世，也救不了他。命数已尽，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挽留了。

　　赵小姐显然听不下去，固执地认为男人还有救，晶莹的泪水簌簌落下，温玄看她指尖都在颤抖，几乎快要站不稳了，好心劝道：“赵小姐先坐下吧。”

　　正说着，床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嘴里模糊呢喃着：“小姐……如如……”

　　赵小姐立马扑了上去，动作间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却小心地避免了压到男人：“庄宣！我在这，庄宣……”她仿佛找到了依靠，呜咽出声。

　　庄宣脑子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听见了赵如如的哭声，想像以往一样安慰她保护她，却只能艰难地用气音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调：“小姐……别哭、不要……怕……”

　　他痛得已经快要失去了知觉，可满脑子却只有他的小姐，他的小姐在哭……他要快些哄好小姐……

　　“不、不……庄宣、我不准，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我很害怕……你起来……”赵如如哭得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温玄就站在一边，他知道庄宣这是回光返照了，怕一会这位赵小姐会受不住打击昏厥过去。

　　“不会、我在……”庄宣向脆弱的姑娘保证，却又猛地咳出几口血来，肿得不行的脸沾上斑驳的血迹，越发显得骇人，但赵如如一点也不嫌弃，而是惊慌地拿袖子想去擦拭血迹，又怕碰疼他。

　　温玄看着这叫庄宣的男人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为赵如如逝去他方才喷上去的血沫，嘴唇动了两下，可惜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埋头哭泣的赵如如看不见，他却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句“对不起”。

　　他有些好奇，他在为弄脏了赵小姐的面庞道歉，还是为自己欺骗了赵小姐而道歉呢。

　　有泪水悄悄从男人眼角流入鬓发，然后他的眸光便迅速黯淡了下去，那双眼睛还用力睁着，却已经失去了色彩和温度。

　　赵如如捉住他滑下的手，撕心裂肺地喊道：“庄宣——不！不——”

　　温玄走到她背后，接住果然因为过度悲伤背过气去的姑娘，唤来几个侍女：“你家小姐只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让她休息休息，不要太过悲伤才好。至于里面的伤者……已经过世了。”

　　侍女小心翼翼地扶过她们小姐，其中一个向温玄道谢：“多谢温大夫，还请温大夫同我去取诊金。”

　　“不必了，我什么都没做，受之有愧。”温玄推开门，祁长渊还在外面等着，小厮为他搬来了板凳，但他也没有坐，就直直站着，像一颗挺直的小松树。一看到温玄，便跑上来牵住了他的手。

　　“叔叔。”祁长渊皱起小眉头，抬头看他，刚才里面传来的响动很大，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凳子倒地的声音，他不关心里面人的生死，但他担心温玄。

　　温玄摸摸他的脑袋：“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好。”小孩牵着他温热的手，心里安定得不行。

　　孙大夫和李大夫一直在外面等他出来，现在双双凑过来询问：“温大夫，那人还能救回来吗？”

　　温玄面带遗憾得摇摇头：“伤势太重了，我也无力回天。”

　　两位大夫一齐失落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在他们的判断里庄宣确实是活不了了，但是温玄给他们的意外太多，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或许会带来奇迹。

　　“今晚早些睡吧，明天要早起去学堂。”离开赵家后，温玄低下头与祁长渊聊着。他是小狗崽的时候天天睡不少，化形之后却精力旺盛，有时候晚上折腾得晚，连带着温玄也开始晚睡。

　　祁长渊耷拉下耳朵，轻轻“哦”了一声，虽然正是贪玩的年纪，但他不会轻易违逆温玄的话。

　　温玄好笑地拨弄了一下他的耳朵：“就知道吃吃睡睡玩玩，你过得可真快活。”

　　祁长渊听了他这话耳朵都变得通红，偷偷摸摸去瞄他面色，见温玄还在笑着，才撒娇：“叔叔对我好，我才能这么快活的。”

　　温玄被他逗乐了：“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祁长渊摇了一下头，也咧开嘴笑起来，不回答他了。

　　身后的赵家弥漫着是浓重的血腥气，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温暖闲适，一高一矮的背影很快就淹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