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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曲意浓10 ...

  •   海城持续风平浪静,外出避难的人员开始回流,各行各业步上正轨,城区慢慢活络起来,歌舞厅的霓虹灯彻夜未熄。

      曲意浓固定在原来的地点摆摊,望着熟悉的街道和人流,无端的感到安心。

      尤里销假后变得很忙,晚上勉强抽出时间送她回家,路上的二十分钟,是属于俩人宝贵的独处时间。

      他们漫步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分享生活的小碎片。

      有时聊到兴头上,手舞足蹈时难免会碰撞到对方的手背,然后似过电一般,双方默契地缩回手,害羞的不敢对视。

      自重逢那日情难自禁的拥抱后,二人发乎情,止乎礼,没再越过那条线。

      即便如此,相伴的每一分钟都极其珍贵,也极其短暂。

      恋心仿佛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明明只是多了个人,一成不变的街景变得耀眼,枯燥乏味的生活变得有趣,一潭死水般的人生变得鲜活。

      曲意浓脸上开始浮现笑容,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尤里则相反,他送曲意浓回去时心不在焉,频频回头看,眉目笼着一层忧色。

      目睹他又一次反常后,曲意浓跟着回身瞟了一眼,语带好奇:“怎么了?”

      尤里迟疑说:“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曲意浓心里一惊,飞快后瞥空荡荡的小路,什么也没发现。

      气氛变得凝重,两人谨慎的降低谈话的音量,暗中警觉。

      一路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尤里以防万一,附耳跟曲意浓说了一串电话号码,若她遇到什么事,立刻拨这个号码说找他,他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曲意浓牢记这个号码,但电话什么的,她只在报纸上见过,从来没碰过实物,他们那边连电线都没拉呢。

      于是,下次会面时,尤里特地带她到公用电话亭,十分有耐心地教她怎么使用。

      又过几日,仍旧无事发生,往常是什么样现今还是什么样。

      曲意浓的紧张感稍有松弛,疑道:“会不会是你最近没休息好,神经绷得太紧了?”

      尤里若有所思,慢半拍回道:“或许是吧。”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很少判断失误,可是几天下来一无所获,那股没由来的不对劲感无迹可寻。

      找不到异样之处,尤里也怀疑是自己过于疲累,由此产生了错觉。

      他近来确实很忙,一整天脚不沾地,跑来见她的一个多小时是从睡眠时间里减出来。

      曲意浓看着他的黑圆圈,实打实的心疼:“明天你离岗后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别赶过来送我了。”

      尤里摇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夜路。”

      报纸上常有妙龄女子失踪的新闻,纵然她日日扮丑,夜归还是存有一定的危险。

      曲意浓听完他的担忧,立马跟他保证:“我会早点收摊,跟住附近的人结伴回去,傍晚就能到家了,所以你安心休息吧,好吗?”

      尤里不想她再为自己担心,同意了她的提议。

      临别之前,曲意浓得知他五月初五能休半天假,跟他约定五天后的端午节再见。

      这个约见的日子,她早在半个月前就暗中定好了。

      按尤里以前的说辞,他们一家从苏国逃难到华国没多久便家破人亡,他身在异乡孤苦伶仃,自然没有过节的概念。

      她近期生意不错,手头有了点余钱,所以想趁此机会,和他一起凑一下节日的热闹。

      话虽如此,之前曲家一贫如洗,曲意浓已经记不清他们家有多少年没正经过个节了,她对操办节日的事项没什么信心。

      每当路过七大姑八大姨的聚集地,她特意走得很慢,偷偷观察她们怎么包粽子,回到家里裁出几根布条反复练习。

      时间一晃而过。

      五月初五当天,曲意浓给爹喂过饭食和药汤,拎着食盒出门。

      巷口的歪脖老树下,有个人早早候在那里了。

      顶着一头金发的俊朗青年倚靠树干,慢吞吞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无视进出行人的诧异目光,安安静静的等人。

      洋人出现在贫民区是非常奇怪的事,何况是相貌这般出众的洋人,他俨然成了焦点,女性的眼神尤其热烈。

      尤里下岗就飞奔而来,没来得及换便装,凭那身威凛的军装,即使有胆大的人路过,也无人敢凑近搭话。

      曲意浓今日没有扮丑,避着人等了一会,待附近的路人走远,才疾步走向他。

      尤里眼睛一亮,站直身子,摘下军帽,笑出酒窝:“意浓!”

      曲意浓雀跃走近:“你等很久了么?”

      尤里摇头否认:“没有,我刚到。”

      曲意浓抿唇而笑,无论他是真的刚到,还是已经等了一个钟,他都会这么回答她。

      尤里接过她手上的重物:“伯父呢?”

      “我爹喝完药就歇下了,他一般睡得沉,天黑好久才会醒。”

      “那我们出发吧,我会在他睡醒之前送你回去的。”

      “嗯!”

      他们约好今天一起吃饭,在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

      尤里带着曲意浓左拐右弯,看起来比她这个地道的海城人还要熟悉地形,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海边的废弃哨塔,此时天边挂着一轮橙黄色的落日,海面倒映着漫天的红霞。

      远远望去海天一线,蔚蓝的大海和绚丽的夕阳交相呼应,美不胜收。

      曲意浓目不暇接,惊叹原来海城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她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是迫于生计,十七年来困在城区的一亩三分地,从未到过海边。

      幼时她曾问爹:“他们说大海很大,有多大呢?”

      曲爹没有文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道:“比河要大,看不到尽头。”

      她还太小,理解不了看不到尽头到底有多大,张开双臂比划:“有这么大么?”

      曲爹:“还要更大。”

      她又拉开了臂宽,拉到能拉的最长范围,问爹这样够大海大了么;爹说还不够,说她的小细胳膊丈量不了海的宽度。

      直至此时,曲意浓亲眼看到了大海的无垠面貌,方知爹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不是尤里,她可能会一辈子忙于奔走,见不到如此壮丽的景色。

      “来,这边走。”

      尤里引她到一排石头砌成的墙上,清理出一块干净的位置,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一块丝巾垫地,邀请她坐下。

      他选的位置是最佳的观景点,二人坐在面朝大海的石墙上,斑斓的夕阳和翻滚的海浪一览无余,方圆十里只有海鸟的鸣叫和波涛的拍打声。

      曲意浓心旷神怡,含笑问他:“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我曾在附近站过岗,那时候我就在想,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这样的美景太可惜了。”

      那时候他心想,将来有心仪之人,一定要带她来看看,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尤里转头望她:“你喜欢这里么?”

      曲意浓点头:“喜欢的。”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再顾忌旁人的眼神,光明正大的做自己,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曲意浓浅笑回视:“把你的手借我一下。”

      尤里微怔,面带薄红地伸手。

      曲终意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崭新的五彩绳,系在他右腕上:“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端午这天要戴彩绳的,可以驱邪,我还拿到庙里拜过了,可以保平安呢。”

      彩绳大小正好,每一个平安结规规整整,她练了很久才编得这么好看呢。

      曲意浓端详系好后的效果,颇为满意:“至少今天,你要好好佩戴哦。”

      “我会好好戴的,”尤里注视着彩绳,虽然之前误以为她想牵手,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很好,星眸笑成两弯月牙,“一生都会戴着。”

      一生什么的,像是许诺一样,曲意浓红着脸,嚅嗫道:“不用戴那么久的……”

      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思考:“绳子会磨损,确实戴不了太久……那你每年给我编一条新的吧?”

      曲意浓绞着十指,没有搭腔,别开脑袋,几不可见地点了头,耳朵比晚霞还要红。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她身旁的人也脸红到了脖子根。

      海风刮过,面上的热度稍微褪却,二人的羞臊没有持续多久。

      海边哪里都好,就是风有点大。

      又一阵风呼呼吹来,尤里脱下军装外套,轻柔地披在曲意浓身上,好闻的皂香顿时充盈着鼻尖。

      上次也闻到了这股淡淡的香气,在他们俩情难自禁地拥抱时……她刚恢复正常的双颊再度酡红。

      曲意浓赶忙抛开杂念,拿过食盒打开。

      里头装有两菜一汤,都是家常小炒,只剩一点点余温了。

      曲意浓一一取出菜碟:“葱烧豆腐,红烧牛尾,素丸子汤,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这些菜她是第一次做,味道自然比不得饭馆,牛尾还烧得有点咸。

      尤里一点也不介意,安慰她说咸点好下饭,然后他捧着一大海碗饭,大口大口地吃得很香,趁着夹菜的空隙连连夸美味。

      曲意浓本来没什么胃口,经他一感染,也吃完了一整碗饭。

      饭后,每人手上拿着一个肉粽。

      她也是第一回包三角粽,形状不是很标准,胜在味道不错,裹了酱的五花肉香气扑鼻,糯米浸了酱料和肉香,十分油润软糯。

      曲意浓吃了半个就撑了,剩下的半个尤里帮她解决掉了。

      二人倒了水壶里的水洗手,静看落日余晖,相谈甚欢。

      他们隔着半臂远,却都觉得彼此更接近了对方。

      静谧的时光固然难得享受,码头风景也堪称绝佳,只是海边风大,再吹下去恐怕会患上风寒。

      天黑之前,他们回到巷子口,又要分开了。

      尤里后日要随军出发外省,这一去少说俩三月,再见不知是何期。

      曲意浓把外套还给他,仰头看他的眼睛,眼眶发热:“要活着回来,我做饭给你吃。”做一辈子也可以。

      尤里深深望她,下定决心,掷地有声:“我回来后,想去拜访一下伯父,不知可不可以?”

      曲意浓愣住了,好半会才闷声问:“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海城风俗,男方正式上门拜访是议亲,他在苏国长大,她摸不准他是否知道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我知道的。”尤里给了她肯定的回复。

      正因知道,所以他今天才会用言语试探她,见她没有不愿意和他规划今后的人生,他才提出这个请求。

      按理来说,他们过段时间再谈婚论嫁更顺理成章,可他经常要出任务,他们聚少离多,最缺的恰恰是时间。

      更何况,他一走就是几个月,而之前看上她的人还不知放没放弃,变数太多了,他们早一点定亲是好事。

      曲意浓也清楚这一点,其实她心里早就把自己许给他了,当然不会不愿意。

      在他如火的视线下,她害羞地移开目光,紧张地轻咬下唇,郑重地点了头。

      尤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激动得手不知往哪放。

      如果不是昨夜才收到出任务的通知,他是想拜访曲家再走的,奈何时间不等人,一切都太赶了。

      他从脖间摘下一枚玉坠:“这是我出生时我父亲给我的,后来经过我外祖母的雕刻,它成为了我的护身符。我一直戴着它,它一直保佑着我,现在,我把祝福转给你。”

      尤里弯下腰,给不足他肩膀高的少女戴上了玉坠。

      曲意浓僵硬的任他靠近,气息有一瞬间乱了节奏。

      玉坠好好的挂在她颈下,尤里望着身前小小只的她,心里的不舍越滚越浓,忽然很想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可是不行,这里的风俗与他家乡不一样,他想珍惜她,尊重她,所以无论多么想触碰心爱之人,在未成婚前,他都要忍耐。

      尤里不敢再待下去,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未等她反应,他已转身迈步。

      曲意浓心里甜丝丝,又空落落的,望着他宽厚的背影红了眼眶。

      结果下一刻,尤里返身回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小手,按在他左胸上。

      曲意浓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下他剧烈的心跳,握住她的大手也在升温。

      尤里用最直白、最热烈的方式,向她表达出“喜欢你”三个字。

      曲意浓的肤色顿时红成了熟透的西红柿,她定在原地,心跳和他的成了一个节奏,同样的剧烈,同样的依恋。

      尤里通过她手上的脉搏发现了,轻声笑了下,眼里星辉熠熠。

      路口有脚步声,有行人在往这边走。

      他松开手,面对她倒退着走,作了个“等我”的口型,隐入渐黑的天光里,而后在与人擦肩而过时,他毅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中,曲意浓晕乎乎地踏入巷子里。

      她忍不住一路摸着脖下的那枚玉坠,心里沉重与欢喜并存。

      玉坠是水滴型的,通身翠绿无一丝杂质,整个吊坠圆润透亮,看得出来它被好好的爱惜着。它的正面雕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反正一看就是洋人,她猜那是他们国家的神吧。

      穿过玉坠的红绳是新换的,看来尤里在今天之前就有意要将它转赠了。

      这算不算定情信物呢?应该算的吧。

      曲意浓莞尔一笑,珍爱的把它放进衣领里,然后推门而进。

      “爹,我回……”来了。

      她没能补全话,有人自她一进正屋就从背后抓住她,她拼命挣扎,可捂住她口鼻的帕子有股刺鼻的药味,她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便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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