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28、光影二

　　演奏会开始之前，刘兴让人过来这边请宋湛去一下后台。

　　“你要是还想劝我跟你合奏就免了。”宋湛走到刘兴身后，对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人说道。
　　刘兴摆摆手：“安啦安啦，既然你都说了，我就不再求你啦！师兄——”他转过身，一把把手中的领结塞到宋湛手上，“帮我系一下呗！”

　　宋湛感受着手上领结的顺滑触感，心下忽然有种违和感一闪而过。
　　“你让我系领结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这次是为什么？”
　　说归说，双手还是伸了过去，给对面的人系上了领结。

　　“嘿嘿，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师兄，你还记得不？我小的时候根本不会系领结，每次上台前都是你给我系的。”

　　打扮了一番的刘兴整个人都显出一种不一样的姿态来。与平时吊儿郎当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穿上燕尾服，抹了发胶，戴上领结的刘兴整个人显得帅气多了，原本的阳光|气质被压下去，反而流露出一股古典优雅的韵味来。
　　只不过对着宋湛一笑，咧出一口大白牙的时候，这种韵味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宋湛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给我严肃点。”
　　刘兴立马收起了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换上一脸的矜贵，只不过看着宋湛的双眼里满是邀功的意味，亮闪闪的。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
　　“刘老师，还有十分钟时间。”
　　宋湛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朝刘兴点了点头：“那我先下去了。”
　　“走吧走吧！等会儿给我鼓掌！”

　　等宋湛的身影走出休息室，大门缓缓关上后，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脸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眼中星星一样的光芒也很快暗了下去，只剩下灰烬一般的死寂。
　　“师兄……再见……”

　　宋湛回到座位，没理会旁边方艺书热切的眼神，翻开演奏目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都是他之前创作出来的曲子，没什么不对劲，但《梦中小调》并非最后一曲，而是第四首。
　　宋湛的眉间皱得更紧了。

　　几分钟后，演奏会正式开始。
　　刘兴跟往常一样，微笑着上台，朝台下观众鞠躬。不知道是不是宋湛的错觉，他感觉到刘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他也在舞台上待过，自然知道从刘兴那个角度，他是看不清楚任何人的。
　　钢琴声缓缓响起的时候，宋湛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刘兴这个师弟，宋湛虽说烦他烦得不行，但对他的能力还是很赞赏的，因此每次他开演奏会，即便他在别的国家别的城市，也会专门千里迢迢赶过来捧场。

　　刘兴的曲子跟他这个人一样，像是散发着热度的小太阳，热情得过分。俏皮的曲调像是捉弄人一般在耳边来回跳动。带着人在散发着金黄色阳光的世界中欢快地舞蹈。

　　阳光，沙滩，绿色，生机，感受着这一切，宋湛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舒爽地张开了。
　　三首下来，整个剧院的气氛被带得莫名有些轻快放松。

　　但第四首钢琴曲一开始的瞬间，宋湛的脸色就猛地变了。

　　暴风骤雨般的节奏入耳，像是一道惊雷轰然劈开晴朗的天际，只一瞬间，整个世界就被彻底颠覆。金色、阳光、欢笑、愉悦，顷刻间荡然无存，黑色、腐烂、死亡、恐惧在瞬间取而代之，渗透每一个角落。一声声绝望而惊恐的尖叫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又不断远离，耳中被迫灌入的声音使得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全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宋湛感觉自己喉咙似乎被人扼住，喘不过气来，全身也不能动弹，耳边像是有什么悠远的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又很快尖叫着被烧成灰烬。眼前茫茫然所见，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枯骨之地。土地已经腐烂，植物已经枯萎，入目所及，全是残破的身躯和发白的骨头。脚底之下，是一片尸山血海，而他的脚，正踩在一架腐烂的骨头的胸腔中。

　　绝望、痛苦、恐惧奔涌而来，将他整个人牢牢攫取，脑中一个念头疯狂地窜动，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诱惑力。

　　宋湛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舞台上的演奏还在继续。慢慢地，曲子舒缓了下来，带着些许安抚人心的力量。宋湛费力地睁开眼，朝舞台上忘情演奏的人看了一眼，这才慢慢闭上眼睛。

　　灰色慢慢散去，枯萎的植物竟然重新长出的绿色的嫩芽，腐烂的枯骨被一层又一层的绿色慢慢掩盖，希望慢慢升起，扼住喉咙的那种紧迫和绝望感也一点一点褪去。感受到内心生还的喜悦的时候，宋湛已经浑身是汗，彻底瘫坐在了座位上。
　　音乐还在继续。剧院中除了回荡着的钢琴声，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就在宋湛全然放松下来的时刻，琴音再次变了！
　　比刚才更加激烈的曲调在一瞬间不容抗拒地钻进了他的耳朵，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彻底停住了！眼前的绿色还在蔓延，但不远处的惊雷再次落下，像是劈开假象一般劈开了所有的绿意，与此同时，那一片绿色之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一点一点地翻出来。

　　比刚才更加剧烈的恐惧和绝望袭上心头，呼吸也彻底停顿！眼前的场景慢慢扭曲，比刚才更加高亢的惨叫此起彼伏钻入他的耳朵，绿色终于被掀开，露出下面闪着幽幽鬼火的枯骨。四面八方，所有腐烂的骨头慢慢自土地中站起身来，一个一个转过头盯着他，所有的尸体，都尖叫着向他冲过来——

　　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宋湛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全身不能动弹地坐在原地，直到手臂被人紧紧抓住——
　　“师兄！师兄！”

　　声音入耳，宋湛才从眼前的幻象中回过神来。他眨眨眼，黑色腐烂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方艺书担忧焦急的脸。
　　耳边混乱高亢的尖叫不是错觉。
　　剧院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在大哭，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在往大门外跑去。

　　察觉到这一切的瞬间，宋湛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等到肺部终于接触到空气，他全身的知觉才一点点回来。
　　“方艺书——”
　　“师兄！先别说这个了！看小师兄！”方艺书抬手往舞台上指去。

　　顺着方艺书手指的方向，宋湛看到了刘兴。
　　全身湿透，闭眼倒在钢琴上的刘兴。

　　————

　　半个小时后，警车和救护车的鸣叫声在剧院门口回荡，整片区域都被隔离了。
　　“心脏骤停导致的猝死。”
　　“那边的人控制得怎么样了？”
　　“都控制住了，有些还在哭，有些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医生过来了吗？”
　　“已经过来了，但是有几个情绪崩溃，需要心理医生。”
　　“不管怎么样先把严重的送到医院里去！”
　　“死伤情况怎么样？”
　　“死的只有台上的演奏者，受伤的是八个观众，都是轻伤，两个因为跑动撞到墙壁，五个因为挤压遭遇踩踏，另外一个是自己撞到柱子上去的。”

　　耳边满是嘈杂的声音，宋湛站在阴影处，手中死死握着纸杯，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几个警察围着的那个人。
　　“师兄……”右手被人握住，方艺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兴……怎么样？”宋湛耳朵里全是耳鸣声，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刚才他已经看到了刘兴的模样。他跑上台，看到刘兴满身是汗，双眼紧闭倒在钢琴琴键上，没有任何气息。
　　刘兴死了，他已经死了。
　　他也听到了医生的判断——心脏骤停。

　　“方艺书——”宋湛慢慢抬头，看向眼前的小师弟，双眼麻木地问道，“你刚才……听那首曲子，感觉……怎么样？”
　　方艺书皱了皱眉：“不太舒服……”
　　宋湛收回视线，重复了一声：“不太舒服……吗……”

　　“宋先生，可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来人举了一下自己警|官|证，“关于您师弟的。”
　　等宋湛跟着警察回到警局，将他带过来的付青时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宋先生，请问您听到那首曲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宋湛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我想……自杀。”

　　付青时双眼一闪：“但您并没有自杀。”
　　宋湛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说道：“没有完！那首曲子没有完！让我听完后面的内容！”
　　听到这话，付青时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几秒后，他才将手中的笔记本“啪——”地一声合上。

　　“宋先生，我想我需要您的帮助——如果您愿意的话。”
　　“不瞒您说——您的师弟，不是第一个死于这首歌的人。”
　　“已经有五个人，在演奏这首歌的时候、或是在演奏结束后死亡。心脏骤停，或是自杀。”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丧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