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试图辞职第三十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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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的出云分成上城和下城。
上城即是广为人知、居住着源氏一族的天上之城；下城则塞满了近十万自人间搜罗来的苦役和工匠，他们日夜不息地劳作着，悄无声息地死亡一批、又有下一批接着被带来，生产出的东西全用来满足上城贵族所需。
犹如水面倒影般沉于云雾中的下城，终年难见阳光，充满了潮湿和腐烂的气息，与光辉灿烂的上城截然不同。
要是详细划分的话，下城又分为东区、西区、以及中区。中区用来安顿没有资格前往上层的源氏旁支、和在一年一度的出云大会时造访的国津神们，东区和西区则挤满了数量巨大的苦役，在出云大会时，也会住进一些得到了参与许可的凡俗商人、官员等。
真岛家正是被安排在了东区。
虽然安排下来的是接近中区的地方，但住宿条件仍然称得上简陋。没有任何电器产品、完全复古化的木质房屋倒是不出所料，但由于常年云雾环绕的潮湿环境，木头都成了快要腐朽的状态，踩上地板时不堪重负的呻.吟简直让人不敢下脚。
因为目前角色问题，晏阳和鹤丸国永被分到了一间卧室。
大概一年以上没住过人的屋子连空气都使人窒息，他们好不容易整理了一遍，都累得不想说话，稍微清理了一下自身就匆匆决定休息。
点燃的蜡烛放在两床隔了相当一段距离的寝具间，微弱的光晕只模糊映出对方的轮廓。晏阳看着那摇晃的焰光，渐渐昏昏欲睡，半阖上眼睛。
“睡了吗？”
黑暗里，突然响起了付丧神的轻声询问。
……现在醒了。
被惊起的晏阳无言了会，耐着性子摇头，想起他大概看不见，又说：“没有。”
窸窸窣窣一阵，鹤丸国永翻身面对她，支起手肘撑住了头，做过伪装的瞳色消溶在烛光里，难辨情绪。
“我的一个……朋友，”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以前也住在东区。”
晏阳翻过身，看着他：“你想去见他？”
鹤丸国永为难地轻轻一笑。
“不……她已经死了几年了。”
“……抱歉。”晏阳有点无措地住了嘴。
鹤丸国永倒是毫不介意，沉默了片刻，突兀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通缉吗？”
晏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好在付丧神只是想要倾诉，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三年前，我杀了源氏一个高层——那家伙当时正好是我的‘主人’，”他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陈述道，“在内城大闹了一场……三日月他们为了救我，也一起强行解除了主从契约。”
“——强行解除？”
晏阳惊诧地坐了起来。
即便此时审神者一职才招募不久，各种规制不够完善，主从契约或许比不上百年后严苛到完全可以称之为“主奴契约”的地步，但无论如何，付丧神单方面强行解约也太过难以置信了——
视线里的鹤丸国永却一脸平静。
“我等和后来诞生的刀剑付丧神不同，是基于模拟灵族而实验出的第一批刀剑，本体均为留名历史之剑的真身，而非再锻的复制品，通常被称为‘初代刀’，数量并不多。”
“初代刀……？”她喃喃。
“不错。”付丧神继续解释道，“主从契约对我们来说约束效力并非绝对，虽然强行解约仍然需要付出沉重代价，但不是不可能的事……不如说，没有‘主人’的限制后，我们的力量反而会更强。”
得知又一桩隐秘的晏阳有点明白为什么主从契约会发展成后世那样了，蹙眉间追问：“那么，‘灵族’又是什么？”
“大致是指天地间自然孕育的神兵，天生通灵，似乎上古时期曾与人类敌对……不过现在存世的数量已经没几个了，更多是源氏人工培育出来的，也是刀剑付丧神的前身。”
鹤丸国永简单介绍了几句，也跟着盘腿坐起，随手一翻召出消失多日的本体太刀抵住被褥，另一只手落在刀鞘上以红线缠绕的鹤形玉石上。
他指尖摩挲着那块刀工粗糙、玉质低劣的玉石，像在描摹一件珍宝，敛目低声问晏阳。
“想听故事吗？”
……
将灵族的灵魂抽出、再强行融入实验者的身体里，借由实验者的血肉来蕴养后代，希冀以此得到青春长寿、灵力强大的新人类——此即为源氏当代族长源雨道下令进行的“育灵计划”。
鹤丸国永的前主，正是执行此计划的总负责人。
由于始终居高不下的死亡率，隔一段时间就不得不前往人间寻找新的实验品，而鹤丸国永因主人身份，一直担任着补充队的队长。
——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又一次搜寻任务。
他站在屋外，透过窗户看到一无所觉的男人和女人亲密且愉快地交谈，他们的女儿一身新衣，坐在地面用细长的青草编着动物。
幸福又安宁。
身着黑色狩衣的队员们对这一幕无动于衷，破开门冲进去——惊觉的母亲刹那间将女儿推进了壁橱，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按倒在地。
作为丈夫的男人大声喝问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来历，在无人回应的漠视中仓促拔出拿起的武.士.刀，冲着一名队员劈下。
当然是徒劳无功。
他被咒术击飞撞上了墙壁，咳着血半晌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无法动弹的女人面容悲戚，哭着发出求救的叫喊，却瞬间被封住了声音。
“阿鹤——！”男人叫她的名字，双臂颤抖，再次举刀。
走近屋里的鹤丸国永抬手振刀，太刀寒意逼人的锋刃出鞘一截，贴在了他脖子上，带出一线血痕。
灵力压迫下，男人也同妻子一样无法动弹了。
将昏迷的女性收入特制的奇异木盒中后，一个队员往壁橱走了两步。
鹤丸国永却淡淡开口：“走。”
那个属下顿了顿，听命行礼，与其他人一齐离开了屋子。
留下的鹤丸国永微微侧头，与壁橱里死死睁大眼睛的女孩对视。
金色冷寂。
棕色怨愤。
那双藏起来的眸子泪光盈盈，恐惧之下是恨不得将他抽骨剥皮的恨意。
他反而轻轻勾起嘴角，静静移开了视线，收刀。
迈出这已被摧毁的家庭，付丧神眯起眼望向天空。
碧天如洗，不见那座“天上之城”的踪影，只有空茫茫的一片白昼——
……
周而复始、麻木的生活总是在持续着。
鹤丸国永在一次出任务后见到了三日月宗近——难得被源雨道放出来的付丧神一见到他，就微微蹙眉。
“鹤丸，”他不像平常那样笑着、一派从容的模样，连敬语也省了，目现悲色，“你快暗堕了。”
鹤丸国永闻言，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吗。”他一向引人注目的金眸弯起来，语气散漫得事不关己，“这就有点麻烦了。”
三日月宗近大概还说了点什么，但他已无力在意。
心中日夜潜滋暗长的疯狂叫嚣着，搅乱所有思绪。
无聊。憎恶。愤怒。沸腾的杀意。
这些情感混合起来又互相催发，取代了血液在身体里不休奔流，让他几乎连基本的理智都难以维持。
然而也只是几乎。
他看起来仍然正常，兢兢业业地完成每一次任务目标，对身为“主人”的男人也足够恭敬，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毁灭会何时到来呢？
习惯性来到阴暗潮湿的下城苦役区，他随意翻上一个屋顶坐下。在浓雾和朽烂气息的包围中，
被三日月宗近勾起的激烈情绪缓和起来，凝固着等待下一次爆发。
他打量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双手，怔怔出神。
那个干瘦的女孩正是此刻进入了他的视线。
她瘦弱得比起人类更像某种扭曲的怪物，站在灰色的雾气间，形同幽魂，一双格外突出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他，满身敌意。
鹤丸国永看着那枯叶一般的棕色眼瞳，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了壁橱里的那双含泪的眼睛。
他突然说道：“小孩子不要乱跑比较好哦？这地方可不安全。”
拎着简陋食盒的女孩子神情冰冷地看了他半晌，用低哑的声音回答道：“我带了刀。”
——她在威胁他。
鹤丸国永轻而易举地品味出这样的意思，忽然很想笑。他扬袖轻盈地跳下低矮屋顶，就像一只真正的鹤。
受惊于二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小女孩反射性举起锈迹斑斑的小刀刺向他。
不顾白衣上渗出的细微血渍，鹤丸国永感受着胸口生出的冰冷荒诞的情感，一面大笑着，一面蹲下身。
他平视着她，笑得肩膀微颤。
女孩子盯着他，像被揪住后颈的幼猫，想亮出爪子来挠他，却又惊惧地迟疑了动作。
鹤丸国永对她说。
“下次送你一把更锋利的刀。”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试图辞职第三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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