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试图辞职第四十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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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隔了有半个月，才找到空闲再次去下城东区。去的时候，他如约带了一把新刀。
朱红的佩刀绳，直刃，末端弯着鱼尾似的弧度，刃上凛凛暗光哪怕是在阴沉的雾里也分明异常。最重要的是刀身小巧而细瘦，足以被小孩子藏入袖中，成为完美掩藏的杀器。
名为“玉”的女孩子没有预料到他真的会再来，于是，当他从屋顶倒吊下来、只在狭长的窗口露出半张白得发光的脸的时候，一抬手就把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已经黑硬的和石头一样的晚饭砸上了他的鼻子。
鹤丸国永不得不在刀生中最失败的一次闪避后，捂着下半张脸跳了窗，改去敲残破不已的正门。
静了很久，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女孩子因为更瘦而越发突出的眼睛自缝隙间盯着他，警惕且抗拒。
鹤丸国永亮出手上精美的刀具：“按照约定，我来送刀。”
对面仰着头的玉困惑地压低了眉毛，在“是不是傻”和“别有用心”之间犹豫了半晌，微微摇头，开口驱赶他。
“不要，别再来了。”
鹤丸国永扬了扬嘴角，小刀在掌心漂亮地旋了一圈，脱手飞过女孩的头顶，挨着缝隙稳稳落进了屋子。
他嬉笑着，对顷刻炸了毛瞪起眼的她说：“我第一次送别人东西啊，好歹等我走了再扔吧。”说完，作势出一副大受打击的心痛模样。
憋着气下意识拉开了点门的玉沉住脸，又马上把缝隙压缩到只能看见瞳孔的大小，闷闷地吼：“走开……！”
鹤丸国永摊开手顺势退了两步，问：“你父亲不在吗？”
小女孩闻言狠狠盯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然而不需要回应他也清楚，那个男人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为了寻回妻子，气势百倍地携带女儿应募了出云的苦役，可惜上来后，就被日夜不休的繁重工作压迫得连寝食的空闲尚且缺乏，辗转一年，连下城中区都没有踏进一步。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正残酷在此。
他在围拢过来的云雾里淡淡地笑，想起被称为“阿鹤”的女人临死前凄厉的哀嚎，视线里隐隐泛起红色。
“吃饱了吗？”压制住危险的情绪波动，鹤丸国永放缓语调，金眸微弯，“晚饭，刚刚扔给我了吧？”
小女孩皱着眉，冷冷地道：“我不饿。”
“我去拿点吃的来。”他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下了决定。
对面的玉终于忍无可忍地甩上了门，被关在外头的鹤丸国永歪了歪头，脚步轻快地跑向了上城。
……
最后搜罗到了满满一盒糕点的鹤丸国永再次回到了下城东区。
这次玉没有管他的敲门，坚持了一会，他又站到了窗前。没有照明的屋里很黑，多亏付丧神异于常人的夜视力，他才能看到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女孩子。
对方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睫轻颤，显然没有睡着——大概是被他烦的。
鹤丸国永坦然自若，想了想，打开糕点盒拈出一块，准确扔到了小女孩的手边。
没反应。
他笑眯眯地接着扔第二块、第三块……等到半面桌子都被热腾腾的点心占满后，玉腾地拍桌而起，用力踩过洒了满地的点心拉开了屋门，冲倚着门的鹤丸国永怒吼：“你到底要干嘛啊？！”
他抬了抬手上的食盒，看着满脸通红鼓着包子脸生生圆了圈的小女孩笑。
“要吃吗？”
额角青筋微露，才到他胸口的瘦小人类幼崽扬手一撩，寒光破空，向他刺来。
——用的是他刚才扔给她的那把刀。
鹤丸国永忽然愉悦起来，扣住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阻住她的动作，半蹲下身，将食盒放在地面，捞出一块点心压住她发白的嘴唇。
他们以这样怪异的姿势僵持着，互相角力，像两头抵角相斗、绝不认输的倔牛。
玉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鹤丸国永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与那双瞪大的枯叶色眼瞳对视，安抚道：“我没下毒哦？要杀你……不用这么麻烦。”
昂着头、不知道被刺激到哪里的女孩子眼底忽然泛起了一丝泪光。她眨了眨红起来的眼睛，一面无声哭着，一面狠狠咬住了嘴边的糕点。
啊啊……这可麻烦了。
鹤丸国永苦恼地想着，见她飞快吃完了递过去的点心，有点害怕她哭出声来，于是立刻捞出下一块点心补上。
瞪着他的玉吸了吸鼻子，不肯服输地塞下了第二块糕点。
双方一个喂一个吃，默不作声间解决完了食盒里剩下的点心。伸手摸了个空的鹤丸国永停下塞东西的动作，见不再哭泣的她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然后挣了挣被控制的手腕。
鹤丸国永松开手。
小女孩撑得难受地皱眉，打起嗝来，又马上捂住了嘴，似乎是在害羞。
他无奈地笑：“饱了就别吃了啊。”
玉一声不吭地瞥他一眼，退了一步，伸手拉门。
再次被拒之门外的鹤丸国永没有继续搞事，乖乖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时，一双眼睛正在门缝里闪闪发亮——见他注意到，门里的人瞬间就扣上了门。
愣了会，他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奇异地安定下去，脸上露出长久以来第一次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
从那之后，下城东区成了鹤丸国永更加频繁造访的地点。
——到底是为了弥补什么，好为自己洗脱罪责；还是单纯为了寻求内心片刻的平静……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
“呜嗷——”
披着黑布带着鬼面的他张牙舞爪地从门边窜进屋，故意扑向正缝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的玉。女孩子头也没抬，用牙齿咬断了棉线抱起衣服，走过怪模怪样的他身边，一脸冷漠。
“幼稚。”
鹤丸国永也不气馁，摘下面具跟在她身后到处转，变魔术般从袖子里掏出大大的油纸包：“看吧，给你带了好吃的哦？”
收好衣服的玉抬头看着他“求表扬”的笑容，撇嘴，却还是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大概是想拍脑袋的，可惜够不到。
鹤丸国永把吃的交给她，见她随手放在了桌上，接着往堆着杂乱工具的竹筐里仔细摸索了会，两手合拢拿出什么东西，抿抿嘴，有点别扭地垂眸，向他伸手。
“送我吗？”他开玩笑道。
小女孩飞快点了点头，小声憋出一句：“……回礼。”
这回轮到鹤丸国永怔了怔，无措地扯了扯身上黑漆漆的布，轻咳一声，摊开掌。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玉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松了手。
一只用青草编成的动物掉在了鹤丸国永的手心。
完全看不出来到底属于哪一个物种的它弯着长长的脖子，粗壮得违反常理的四肢狂乱挥舞，仿佛正要捕食或逗笑谁……嗯，大概后一种情况更加可能。
小女孩背过手，眼眸微侧，悄悄说：“——这是你。”
鹤丸国永笑着接了过来。
“哇，我是这样的吗？”
玉淡淡一笑，微微张嘴正要回话，却警觉地盯住了屋门。
“玉——”
男人疲惫的呼唤低低响了起来。
她瞬间一慌，抬手将鹤丸国永往角落推了一把。恰好进门的父亲疑惑地看着满脸紧张张开双手像要挡住什么的她，问：“怎么了？”
垂下手的玉用力摇了摇头，余光瞥过屋角。
那里空无一人。
她忽然一呆，交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扭在一起，咬住唇。
父亲佝偻着腰在一条腿已经断了的椅子上坐下，看见桌上的油纸包，皱眉，转头问：“那位大人又来了？”
玉心不在焉地点头，被父亲训斥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接受那位大人送的东西……！就算他没有坏心，我们也没什么能还回去的……”
她拧起眉，闷闷不乐地抗议道：“可是，可以通过他知道妈妈的消息——”
父亲喝住她：“这是我的事，小孩子不要捣乱！”
“我是为了帮忙才到这儿来的！”毫不示弱地睁大眼睛，她语气坚决。
父亲强硬地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她。
“够了，总之，下次一定要拒绝，明白吗！”
玉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点头。
以灵力掩藏了身形的鹤丸国永靠着单薄的木墙，见父女两吃完了油纸包里的食物，铺开寝具准备睡觉，就悄悄出了门。
他走了一段距离，扯掉身上的黑布，露出一身溅满了血色的白衣和同样染红的发尾。没了遮挡后，血腥气淡淡飘散开来，让他厌恶地皱了皱眉。
今天执行任务时遇上了几个有点灵力的人，他们拼死反抗之下，让一时不察的部分队员受了轻伤。那些愤怒的队员干脆把一整个村子的女性都抓了，还顺手杀了好些村民——鹤丸国永有心阻止，但并未起效。
他平时除了领到任务召集队员出发外，从来不管队内事物，别说名字，至今为止连其中一个人的脸都没有记住。那些跟源氏沾亲带故的家伙要不是看在背后“主人”的份上，估计连象征性的尊重都不会给他。
嗤笑一声，鹤丸国永不再多想，径直往中城区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试图辞职第四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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