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如玉》凤予

20、第二十章

　　玉颜本来打算马上就去看看陈洛儿，被尚婕妤拉住了。
　　“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皇后知道的孟贵妃想必也清楚，陈才人只是一颗棋子，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呢，你别这时候往枪头上撞，等过几天，平静些再去吧。”
　　玉颜默默的点头。

　　等了三天，孟贵妃一直闭门不出，说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没了对手，宁嫔和慧嫔也消停了些，玉颜终于等到尚婕妤的首肯去看陈洛儿。
　　玉颜第一次见到了真实的所谓冷宫，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也是一座宫殿，不过小一点，里面陈设简单了很多，门口也有守门的太监，就是里面的人没人伺候，什么都要自己来。
　　在值守太监的带领下，尚婕妤和玉颜找到了陈洛儿。
　　简陋的房间里，陈洛儿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可是双眼无神，似乎已魂游天外。才三天不见，陈洛儿就憔悴的不行，这是尚婕妤和玉颜可以预料到的，只不过情况要严重一些，看她的样子，就剩一口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进了冷宫也是皇上亲封的才人，你们胆敢克扣她？”尚婕妤生气了，她是知道冷宫里的女人不好过，那些势利太监的克扣也是家常便饭，可是人都这样了，还不知足？
　　“娘娘恕罪，小的从没克扣陈才人，陈才人从进来就不肯吃东西，强喂进去马上就吐了，小的们也没办法了。”值守太监忙跪下解释。
　　“算了吧，姐姐，应该不关他们的事。”遭到那么大的打击，陈才人能吃得下去饭才是怪事，不过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她也真狠得下心，玉颜在心里叹息。
　　“太医呢，请了吗？”尚婕妤也知道玉颜的意思，没再为难值守太监。
　　“请了，开了几副药，也是喝不下去，太医说是心病。”
　　要是换了其他有地位的嫔妃，恐怕太医们就不会如此敷衍了事了吧。这就是现实，对一个失去了未来的女子，宫里的人是不会有多余的同情心的，哪怕是医者父母心的大夫。
　　“你下去吧。”和一个冷宫的值守太监计较也没什么用，尚婕妤让人出去了。
　　“是，谢娘娘。”值守太监千恩万谢的出门，搽了搽额头冒出的冷汗。
　　“陈才人，陈才人，醒醒，我们来看你了。”玉颜坐在陈洛儿身边轻声唤道，可惜人完全没有反应。
　　“不行，再这样下去真会没命的。”尚婕妤从带来的盒子子端出一碗粥，她们怕陈洛儿在冷宫里吃不好，特地带了不少吃食，看陈洛儿现下这么虚弱，恐怕只能进点粥了。
　　玉颜将她扶起，尚婕妤舀了一匙粥强灌进去，可是就象值守太监说的一样，马上被吐了出来。
　　“陈才人，吃点东西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年轻呢。”玉颜留着泪劝道。
　　陈洛儿还是没有反应。
　　“砰！”尚婕妤猛的把粥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里面的肉粥溅了出来。
　　“别劝她，她想死就让她死！连自己年迈的父母都不顾了，我们劝又有什么用！就让她的父母伤心去，让她的仇人痛痛快快的活在这世上，还要笑她笨，笑她傻。我们走！”尚婕妤厉声说道。
　　玉颜还从没见尚婕妤发过这么大的火，见尚婕妤转身就要走，还当她真不管陈洛儿了，忙拉住她：“姐姐，别，陈才人只是伤心过度了，我们在劝劝好吗？”
　　“对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尚婕妤作势还要往外走。
　　“姐姐——”玉颜还待再劝，尚婕妤止住了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玉颜顺着她的眼色看去，只见陈洛儿居然动了，两眼望着粥碗，手也往桌子上伸，可惜身上已没一点力气，够不到碗。
　　玉颜重新坐在她的身边扶起她，喂她喝粥，这回，一碗粥很快吃完了，看陈洛儿的样子还想要。
　　“你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一下子不能吃太多，而且暂时不能碰荤腥，我们带的东西大多油腻，等会我们再去做点粥来，你先休息一下。”尚婕妤放软的语气。
　　两人又安慰了几句就告辞出来，打算回去再做些清淡的食物送来。从头到尾陈洛儿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从她感激的眼神看，她还是领情的。这样就好，至少能活下去了。
　　“姐姐，您真厉害，几句话就让她主动吃东西了。”玉颜钦佩道。
　　“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疼爱她的父母活下去，况且，对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人，她能没恨吗？这是人之常情。”
　　“这样就好了，命是保住了，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还有以后吗？玉颜不知道，不过只要人在就有希望，有个希望人才有盼头，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自那以后，尚婕妤和玉颜就经常带东西来看陈洛儿，有时候怕显眼，就只有玉颜一个人来，毕竟现在这场风波还没完全过去，还是低调点好。
　　陈洛儿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有血色了。只不过陈洛儿还是一直不说话，每次都是发狠的吃东西，有几次把尚婕妤都吓到了，不吃就几天不吃，吃起来也这么狠，她们不得不时时注意她，生怕她把自己撑到了。
　　“好了好了，别吃了，够了。”玉颜看她已经吃了快三大碗了，马上果断的喊停，拿下她的碗筷开始收拾起来。
　　“你啊，别没把自己饿死，又把自己撑死了，等会我带你出去溜溜，消消食，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后可不许这么折腾自己了。”玉颜自顾自的说着，这些天她好象都在跟自己说话，也习惯了，反正她做这些只图个心安，不求人家记她的好。不过玉颜知道，陈洛儿在听。
　　“谢谢。”
　　“别客气，大家都是女人——”声音戛然而止，她刚刚是不是听到陈洛儿说“谢谢”了？玉颜激动的看向陈洛儿。
　　“谢谢。”仿佛知道玉颜的疑惑，陈洛儿又说了一遍。
　　“你终于肯说话了，太好了。”玉颜放下手中的东西，扶着她肩留下了眼泪。
　　“谢谢。”除了这句话，陈洛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就说嘛，陈才人不是个命短的。”玉颜高兴的说。
　　“我已经不是才人了，现在只在冷宫等死而已。”陈洛儿黯然的说。
　　“人活着就有希望，何况你还这么年轻。”这些天来，玉颜常拿这句话鼓励她。
　　“希望？进了冷宫的女人哪个能好端端的出去的？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见我父母一面，他们不知道多担心。”
　　“这——”玉颜很为难，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在宫里还说不上话，别说安排陈洛儿家人见面了，连见自己家人都难啊。
　　“我知道戚才人很为难，我会等。”
　　“我会尽量帮你的。”玉颜拉着她的手，不管如何，她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恩。”

　　玉颜回到飞燕宫，把陈洛儿的进步告诉尚婕妤，尚婕妤也很高兴，但对陈洛儿想见父母的愿望也很为难。
　　平常的妃子虽然难得出宫，但太后和皇后都是宽厚之人，求个恩典请母亲进宫来看一眼还是可以的，但陈洛儿是被打入冷宫的，情况又不一样了，没听过一个冷宫里的人还能见着亲人的，冷宫不比普通的牢房，还允许探个监什么的。就只有让她等了。

　　这边后宫暗流涌动，朝廷里也是风起云涌，朝廷和后宫之前看似隔绝，实际上，后宫的动向有时能主导朝中格局的变化。
　　陈才人一进冷宫，朝庭里就想沸了的开水，骚动起来。
　　包括兵部尚书陈勇在内的朝中重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孟贵妃在事情发生后不久就以雷霆手段将事情压了下来，毕竟她不想因陈洛儿把她三年前做的那些事扯出来，对外只说是陈洛儿冲撞了皇上。
　　天启皇帝自然知道陈洛儿是为什么进的冷宫，但他要是说出来，陈勇也不用见人了，到时必定辞官告老，陈勇是军中的一块柱石，没有他虽然不会动摇根本，但肯定有影响，在如今外患严重的情况下他还不想失去这位重臣，所以默认了孟贵妃的说法。
　　因此爱女心切的陈勇在第二天早朝上痛哭流涕，求皇上看在陈洛儿年幼无知，饶了她这一回，陈勇愿意领回女儿，一定严加管教。
　　其实天启皇帝虽然生气陈洛儿举止放荡，但觉得打入冷宫这个处罚重了点，不过打听到是太后的旨意，就没说什么了。现在陈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他很头疼，看样子在没给陈勇答复以前，早朝也别想好好议事了。
　　可是太后的意思，就是皇帝也不好驳，只好仍给他一句朕不管后宫事，也算给陈勇指个方向。
　　陈勇是官员，是不能进后宫的，不过陈夫人因丈夫位高权重，也被赐了品级，只要得到允许，是可以进宫晋见的。
　　陈夫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听见女儿出事以后，更是昏死过去，躺在床上起不来。不过为了女儿，只能强撑着身子递牌子晋见。
　　皇后很快见了陈夫人，看陈夫人颤危危的样子心中也不忍，告知陈夫人这是太后的意思，她也无能为力，还隐晦的提了提陈洛儿被打入冷宫的原因。
　　陈夫人一听差点又晕过去，也没脸见太后了，直接回了家。就是再心痛也没办法，陈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出生，对这种事也是不耻的，只叹自家女儿鬼迷了心窍居然枉顾她十几年的教导做出这种事情，至于求情的话也不再说了。不过回到家，丈夫问起只说事情已无转圜余地，绝口不提女儿进冷宫的原因，她不想让丈夫对女儿失望。陈勇听了也没办法，值得庆幸的是女儿还活着，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