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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芳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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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姜迟迟不愿进去。
他跟着蟾来到城上的天虫前,蟾说他的神宫就在天虫里面,躬身邀请焦姜进去。
焦姜看了看另一端正在吐丝的天虫前门,又看了看宽敞明亮的天虫后门,生无可恋地说:“没有别的门进去吗?”
“神宫渺小,没有很多门。”
焦姜无奈,想着那本还没得手的宝书,一咬牙一闭眼冲进了天虫后门。
天虫内别有洞天,是处有山有水的灵秀妙境。
“天虫很久以前就在这里,小神第一次进来时也惊喜不小。”
蟾带路,走过一扇树枝弯成的拱门,便到了宴饮之所。此处中间放了一张硕大的浅棕色桌案,三面摆着五张蒲团,除了主次二座,其他三个位子上已经有人了。
那三人见焦姜大驾光临,统统起身作揖,蟾一一介绍道:“这是土地神鞠,这是水流神疾,这是灶神端。”
焦姜点头微笑,一个都没记住。
他在主座坐下,立刻来了数个小眼白衣女子,把热气腾腾的菜肴美酒摆上桌案。焦姜想,她们会不会是蚕变的。
焦姜等菜上齐就闷头开吃,那四个本地神端起酒盅互使眼色,最后蟾作为代表给焦姜敬了酒。
焦姜抿了一口,蟾趁机问:“焦姜大人,今天还满意?”
“嗯。”
“没想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有能入大人法眼的古籍。”端说。
“那古籍非常不一般,根本不是西周《故记》,而是大司命手写的《命书》!”蟾说。
“大司命!?”疾惊呼,“那绝对是罕世的宝贝啊!”
“《命书》没那么罕见。”
焦姜说。
“大司命很清闲,而且无时无刻不想写本流传百世的名著。结果他越写越多,命书倒成了平常货。可为何知道的,得到的少呢?因为被它的伪装蒙蔽,找不到罢了。”
四个小神听得如痴如醉——能在自家的酒桌上,听到大司命这等天君的趣闻,简直太稀罕了。
“没人找得到,那就是稀罕物。”鞠冷不丁冒出一句。
焦姜瞟了他一眼,笑道:“诸位有话直说吧。”
他们要说的话,焦姜早就知道,蟾在信里已经表露得十分明显——就是想借这本名贵古籍的恩情,求他上书炎帝,表彰他们的功绩。
“要我上书不难,但炎帝会不会看,我就保证不了了。”焦姜说。
“大人的奏章,谁敢不看?”蟾讨好道。
焦姜心中冷冷一笑——恐怕真不会看,因为他在天上已经人见人嫌了。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注定不会看的奏章,递了也无妨。
于是他端起酒盅,回敬那四人,“好,这个忙我帮了。”
众人喜笑颜开,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转眼到了大半夜。
宴后,蟾先送走鞠疾端三小神,然后引焦姜走进一个昏暗的山洞。
“还有件宝物,小神想奉给焦姜大人。”
洞腹内,焦姜觉得手上有几点蓝光,抬头一看,洞顶有五颗聚在一起的蓝色明珠。
蟾一甩胡垂把五颗明珠打落,正好掉到焦姜的手里。
明珠触到掌心,登时大亮,蓝白色的光芒冲明珠中射出,把这间山洞照得亮堂堂。
“这是什么?”焦姜觉得有趣。
“这宝珠全天下只有天虫腹中才有,遇人皮肤就会发出强光,五百年一凝结,若不及时摘下,就会从天虫后门排出。”
焦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扭头看向洞穴深处,还有好长一段掩没在黑暗里,而且曲曲折折有宽有窄,简直就像、就像、就像肠子!
“这洞是什么洞?”
“天虫吸食进来的天地精华,都要经过这条洞穴沉淀。”
邦啷几声五颗明珠掉到地上,焦姜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蟾捡起宝贝珠子,追上焦姜,看到他浑身冷汗,脸色煞白,两只手僵在胸前,颤抖地念叨着:“肠子,凝结,排出,肠子,凝结,排出……”
“焦姜大人,你——”
“闭嘴!”焦姜粗声打断,转头瞪着蟾,“我现在要离开。”
“可是大人的寝室小神已经准备好了,就在——”
“闭嘴!我要出去,要马上出去!”
焦姜边说边朝天虫后门跑,他觉得自己已经脏了,对来时无比嫌恶的后门一片坦然,等昂首走出去后,仿佛出了鬼门关,重新获得新生。
他降落在白天的大宅子里——这是城内唯一瞧得上眼的地方——。此时夜已深,宅子早就入睡。
焦姜凭直觉找到存放衣物的屋子。这户不愧是有钱人,随便一件都是上品,可是心情糟糕,没工夫挑三拣四,顺手选了身不错的,拿着直奔浴室。
一出门,听到下方飘来一个幽幽的童声——
“你果真是小偷。”
又是白天的小姑娘。
“来的正好,告诉我浴室在哪。”
清鹤想想,还是指了方向。
“直走,下楼梯,左拐就到了。”
焦姜撒腿就跑。他感觉到污秽之物正在吞噬身体,所有暴露在外的肌肤都不可抑止地瘙痒起来!
浴室冷冷清清,可就在他踏进的一瞬间,浴室突然活了——灯火成排亮起,熏香炉一盏盏点燃,四个泉口全部打开,温泉淙淙涌入浴池。等焦姜脱下衣裳,已是一间氤氲缭绕,香气弥漫的兰汤浴室。
焦姜躺入水中,顿觉无比满足。
“刚才只是一场噩梦,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忘掉。”焦姜给自己打气。
“你到底是谁?”
清鹤出现在浴池边,乌溜溜的眼珠凝视着一脸笑意的男人。
“你又是谁?现在这地方,一般人进不来。”
“这是我家,当然能进来。”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焦姜把头浸入水中,想在温泉的怀抱里美美睡上一觉。
可头顶上不断传来哗啦哗啦的打水声。焦姜生气了,钻出水面,警告清鹤道:“把手拿出来,然后滚出去。”
“泡那么久会淹死的。”清鹤说。
“我大洪水都挺过来了,还怕这点水?”
“大洪水?”
“好了好了,快出去。”
“你偷我家东西,用我家浴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
“你见过做坏事还留名的人?”
清鹤觉得此话在理,于是问:“既然是坏人就不能留在我家,你什么时候走?”
“等我洗完了就离开。如果你烦我,我就洗很久很久。”
焦姜瞪了她一眼,再次把全身浸入兰汤中。
清鹤果真不闹了,趴在池边安静地看着。
焦姜又回到舒心的状态,睡着前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她有没有调皮的迹象——
小姑娘的脸蛋又白又嫩,在水纹下走了模样,一圈圈一叠叠,荡漾出一副不断生长的图画。
青青绿绿的藤蔓长满水面,开出红红紫紫的奇花异卉,水波滚过,好似清风吹开了枝叶,露出许多张奇形怪状的鬼脸!
焦姜瞪大眼睛,手臂猛冲出水面,把小姑娘吓得坐到地上。
清鹤呆呆地看着赤/身裸/体的焦姜,焦姜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凭空出现的浅色绢布,干燥柔软,没有花纹。
焦姜的眼睛越睁越大,嘴角越来越翘,因为他闻到了那缕教人沉醉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