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姜之夏》足履金靴

3、入画

　　焦姜穿好衣服。

　　然后仔细琢磨起这块从水面抓到的绢布。他看也不看一旁的小姑娘，快活地说：“虽然对你是灾祸，但对我是天大的好事。”

　　“那是什么？”清鹤问。

　　“你是不是经常生病？一病就是数天不起？”

　　清鹤点头。

　　“想知道为什么吗？”

　　清鹤摇头。

　　“因为你有一半精魂困在这个里面。

　　”焦姜弯下腰，在她眼前展开这块素色绢布。

　　“……困在这块布里？”

　　“现在看只是一块布。”男人眼睛一闪，“要不要帮我去找其他的布，可以救出你的精魂，以后都不会生病了。”

　　“不会生病了……”

　　小姑娘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出现细碎的光芒，“不用总关在屋子里睡觉了？”

　　“对。”焦姜循循善诱，“还可以出门玩，漫山遍野的跑。”

　　清鹤笑了，苍白的脸颊红润起来。

　　“好啊，我们一起去找。”

　　两人走出浴室，焦姜心情愉快，空气中到处都是迷人的芳香。

　　跟着香气，他们来到了一个水池边，焦姜迫不及待地把清鹤拎起来——

　　“快，把你的脸倒映在水面上。”

　　清鹤照做了，小脸比水中明月还要白。

　　果真，有图画开始生长，这次不是藤蔓，而是无数条交错的手臂。有人手有兽掌，有光滑的有长毛的，有秀嫩的有狰狞的，有干净的有肮脏的……

　　焦姜等手臂铺满池塘，全部张牙舞爪的挥动起来后，伸出手朝水面猛地一捞，一块干燥的素色绢布落在他手中。

　　“哈哈！”他忍不住大笑两声——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还有哪里有水，天然又干净的水？”

　　“有一口井。”

　　“走！”

　　井边，清鹤如法炮制把脸倒映在井里，可是井口窄，月光照不进去。焦姜仰头看看月亮，说：“只好把月亮移过来了。”

　　“移过来？怎么可能！”

　　“哈哈，我就可能。”

　　焦姜举起手，将月亮托在掌中，慢慢移到了井口上方。

　　清鹤惊得下巴都掉了，伸出脖子看着井水，图画又出现了，这次是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眼睛。

　　焦姜食指一勾，画满的水面飞了起来，在手里变成一块绢布。

　　“还差一块。哪里还有水？”

　　“没有了。”

　　“不可能，绝对有。”

　　清鹤苦思冥想，结论还是没有。

　　“我知道了！”焦姜脑中灵光一闪，张开双臂对着天空说：“还有落下的雨水，下雨吧。”

　　他的声音飘到天上，顿时风起云集，顷刻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人没有躲，浑身淋得透湿，有洁癖的焦姜情绪高涨，拉住清鹤问：“哪里积水多？”

　　“嗯……应该是我游戏的空场。”

　　“走！”

　　游戏场中央有些凹陷，平时看不出，下雨后会出现一滩积水。清鹤在积水边蹲下，水面出现好多龙飞凤舞的重墨黑影，他们扭动跳跃，亟不可待地想要冲出禁锢。

　　这块绢布也被焦姜收下了。

　　“大功告成。”

　　看着收集起来的四块素布，焦姜喜不自禁。他把布揉成一团，再抖开，变成了一件素色长袍。

　　焦姜笑眯眯地让清鹤穿上，说穿了就能病好。清鹤听从了，可穿上后突然栽倒在地，化作一股青烟散去。

　　焦姜走上回廊，轻松找到她的寝室。寝室里有两盏昏黄的宫灯，一个妇人守在客堂，已经熟睡。清鹤睡在里屋，气息虚弱地平躺着，身上盖着一张艳丽无比的锦被。

　　锦被花纹繁琐，色泽鲜艳，在昏暗的屋子里发出媲美日月的流光溢彩。

　　焦姜要的就是这床被子。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掀起锦被，抛到空中。

　　一阵凉风吹入屋中，宫灯尽灭，飘在空中的斑斓画作金光闪耀，这是一种蛊惑人心的美，像漩涡一样把所有感觉都吸入其中。

　　“真正的白泽图，终于被我找到了。”

　　“这是白泽图？”

　　清鹤从白泽图后面走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幅来自远古的瑰丽烙印。

　　“好看却来历不明的布料，不要盖在身上。”

　　听了这话，清鹤对焦姜诡异一笑，忽然跳进白泽图里，在身后留下一句话：“这里面好玩，我是自愿留在里面的。”

　　“这幅画是白泽图的入口，里面就是百鬼世界，当然好玩。”

　　焦姜笑出声，抬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不用碰就能感觉到身体已经冰冷。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焦姜嘲弄道，卷起白泽图走出了寝室。

　　雨后风轻，夜色清凉，焦姜飞到云端之上的广阔天际，再次展开画布。在墨色苍穹陪衬下的白泽图美轮美奂，焦姜压抑住兴奋的情绪，整整衣帽，仪式般地走进画里。

　　白泽图就是一个世界。

　　一个存在于画中的百鬼世界。

　　这里巨木连天树根盘错，一座座峰峦拔地而起。远处有一洼盆地，开垦出梯田庄稼，边上散落着几栋木屋。说不定更远的地方还有城郭呢。

　　这里的景致与外界的钟灵秀地别无二致。焦姜觉得失望又感到新奇，试想想，一群千奇百怪的妖精鬼怪，在这里生存甚至繁衍，是一件多么神奇又好笑的事情。

　　不过这是经过白泽周全考虑后的世界——妖精鬼怪本就来自世间，圈养之所何必迥异不同？就创造一个没有人的世间供它们享乐好了。

　　画里的昼夜与外面相反，空中有模有样地悬着一轮太阳。耳边特别安静，除了焦姜自己，好像再没有别人。

　　突然天空破了一道口子，一条粗短的二爪鳞龙从天口飞出。它长着三个模样不同的人头，在焦姜头上盘旋了几圈，默默地飞走了。

　　焦姜追了一程，跳到目极处最高的山峰上。他摸着下巴费力思索，实在叫不出这条三头龙的名字。

　　“应该是没有名气的小妖。”

　　他举目四望，还想看到别的精怪，可是一无所获。无法，焦姜在峰顶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了《命书》，趁着这处寂静读起来。

　　这本《命书》写的是一个巫女。焦姜认识她，并且非常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