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不说

6、金色狂潮

　　回到家里的陈稚从自己的怀中拿起了那本相册。一种未知的情绪突然让他又打开了相册，似乎想要寻找什么。直到看到某张另类的图纸中的那个躺在水中一个英俊的男人，那种迫切寻找的感觉才消失。陈稚默默地注视了那个男人很久很久，一种他无法参透的思念从他的心底悄然浮起又溶解，却未曾消散。哪种思念好像已经通过微小脆弱的血管，从喉间沉入到心脏那边，这让他情不自禁地微微苦笑了一下。

　　[你在看什么？]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南湖宇问道，他已经看到陈稚盯着那本东西很久了，很久都没有翻动过一页。

　　被唤醒的陈稚这时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乍然平缓的嘴角说，[是我在毕业典礼上看到的一本画册。]

　　[画册？]南湖宇知道陈稚[毕业]的那所学校是挂着艺术学院旗号的一所私立学校，里面没有多少艺术生是真的能够一步走出校园，便可以获得艺术界人士赞赏的。但是在南湖宇监视陈稚前，他看过陈稚的个人资料，上面有一行写着：具有独特高深的艺术鉴赏能力。于是，对于陈稚能够盯着一本画册看这么久还不放开，他也产生了一丝兴趣。

　　陈稚把画册递了过去，但是这本画册好像对南湖宇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他快速地翻阅之后只是撇了撇嘴，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对艺术一窍不通，只好硬着头皮递回去说，[蛮好看的。]却不知他的一切反应都看在了陈稚的眼里。陈稚笑了笑，其实这种画风的画家对他而言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而一切在意的缘由都来自于那张画里的人。那金黄色的长发在波纹里荡漾的样子，让他觉得熟悉又安心。

　　当晚，陈稚便作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走入了一辆旧式的火车厢。而走入的时候，他就那么随意地走进去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便有一对情侣见到他，于是自来熟得开始攀谈起来。在梦里，他的内心好像有点无奈，有点忧虑，又有点不知所谓的恐惧混杂在一起。于是他就这么跟随着情侣，听他们讲述各自的故事以及两人生活在一起的故事。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活动的。这个没由来的问题就好像早已存在于三人之间，那对情侣很快就[解答]了他的问题。但是即使听到他们说，他们只是为了体验生活，他还是觉得莫名的忧虑着。

　　这股忧虑，直到他在梦里见到了那个金色头发的身影。但是当晚，他只是迅速地瞥了一眼，这一头金发就这么在河边撞入他的眼球，让他之前的忧虑迅速消解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夜里，他总是能够梦到那个男人，那对情侣。梦里的一切都在不断的重复又重复，直到某些细节都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总是无法见到那个金发男人的面貌。往往在某一撇的时候，陈稚就莫名地醒来又无法在进入之前的梦境里。

　　是什么在阻止他去见到那张面容，但又有什么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断地嚎叫着想要一窥究竟。

　　终于某一天的夜晚，他见到了金发男人的真实面容。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长相，好像拥有太阳神的簇拥，又好像被海神爱戴着。那眉宇间的轻微的皱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就被抚平了，让梦里的陈稚突然心跳慌乱了几拍。他们互相看着，深沉地凝视彼此很久，直到他从男人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金发男人突然冲他笑了起来，一个足以让酒神狄尔尼索斯也沉醉的灿烂笑容，一下子冲淡了之前周身笼罩的忧郁如海的气氛。

　　[你来了。]男人对着陈稚轻轻呢喃，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点不熟练的气音，好像是因为很久没有使用过嗓子而造成的沙哑感，配着他脸上的笑容，陈稚好似饮了一杯浓醇的红酒，心里软绵绵又轻飘飘的。

　　等陈稚醒来的时候，身下某件唯一的贴身衣服的湿漉感让他窘迫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对着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甚至一张画里的男人而兴奋。身上传来的潮湿感却又不断刷新他对自我的理解，让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认，他确实兴奋了。

　　大门外的[咚咚]声传来，同时传来的是南湖宇叫着[我来开门！]的声音。陈稚反应过来，迅速地走进洗衣房把自己某件让他羞耻又尴尬的衣物丢入了洗衣桶。等他整装完毕出房门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聊完等待他。

　　[陈先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是南湖宇的上司也就是他经常提及的[老大]。不同于南湖宇经常提及此人时的张牙舞爪，牙酸背疼的样子，他的老大楚锆原是一个礼貌又潇洒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现在脸上满布着忧愁的阴影，脸上也是好久没刮的胡子。可是憔悴的脸庞无法压住他那双明亮透彻的双眼，想必也是好几天没睡在处理连环凶杀的事件。

　　[您好。]陈稚之前在被确定要被监控的时候就见过楚锆原，所以也算是认识的人。

　　[不知道陈先生需不需要吃早饭，我带了点早饭过来。]楚锆原指了指早已放在桌上却仍热气腾腾的饭点。

　　陈稚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楚警官您完全不必这么做。]

　　没想到楚锆原反而很直接地笑着说，[并不是没理由地帮陈先生送饭，而是因为我们警方等下需要您的帮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先一起吃。]

　　楚锆原的说话方式让人舒服的同时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陈稚并不讨厌这样的谈话方式，直接而且留有余地，于是他点了点头便同南湖宇和楚锆原一起坐到了饭桌边。

　　可能这是楚锆原今日以来的第一次早饭，他竟然用一种从容不迫地态度吃出了生死时速。面前盛着粥的碗一下便见了底。

　　[老大，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南湖宇纳闷地嘟囔着，也不考虑是否这句话被楚锆原听到了会有什么反应。

　　陈稚听罢，诧异地望了一眼楚锆原面前空荡荡的碗：[楚警官如果还没饱的话请不要客气，您带来了的早餐对我而言完全充足。]陈稚望了一眼放在饭桌中间的各种菜包和豆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大什么时候客气过。]南湖宇喃喃。

　　楚锆原表情不变地对南湖宇瞥了一眼，明亮的双眸在此刻馒头的热气下好似笼罩了一层说不清的情绪。

　　[湖宇，知道的话就快点吃。]楚锆原看似温柔的语气却不知怎么的，让南湖宇紧张起来。南湖宇偷瞄了楚锆原一眼，便立即快速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陈稚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陈先生？]楚锆原问道，南湖宇也一同看向了陈稚。

　　陈稚笑着说，[没想到你们的关系非常不错。本来听南湖宇说，我以为他的老大是一个魁梧的肌肉男，一直一言不发，轻轻一眼就可以让一些犯人投降呢。]

　　陈稚其实之前在警局见到过楚锆原，当时第一眼的反应就是认为这个警察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英俊笔挺的身姿，厚重的手茧，警觉灵敏的反应度，这些细节一再说明了这个警察存在的重要性。倒是不清楚的是，楚锆原竟然会是南湖宇的老大。因为从南湖宇的多次描述中，可以得到的无外乎是，他的老大是一个在工作时候沉默，但是命令下属的时候完全不绕弯、不废话，好似一个压榨劳动力的地主在不断地要求下属们做很多事情。但是想想南湖宇那管不住的嘴和偶尔言行不一的举动，这些用词好像也可以恰当地贴合在面前的楚锆原身上。

　　只是之前的刻板印象太深刻，一下子无法想象南湖宇的上司其实也可以如此贴心地带上早点给他们。

　　[哈哈，一眼投降？我倒是希望真的如此呢。]楚锆原意有所指。

　　考虑到这件事的私密性和重要性，陈稚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作为一个被监控者，他对楚锆原有时候会富有莫名的信心，又有时候不太确定这份信心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