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不说

5、被监视的旁观者

　　监视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复杂。警察们最近在逮捕一个连环凶杀犯，但是在凶杀犯无法被找到，而陈稚被莫名预测成下一个被害者之后，警察们便把一部分警力放置在他的身边。

　　[陈稚！陈——陈稚，你……你不要走这么快啊！]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只见一个身着便服的小年轻正一步步地从毕业人群里挤过。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说话的他，便是最近监督陈稚的一个小警官——南湖宇。拥有像小说主角名字的南湖宇小警官却完全没有拥有如名字一般优雅的相貌，有点婴儿肥的脸上因为奔跑和同人群做斗争产生了一点红润的色泽，便服是一件白色上有哆啦A梦和竹蜻蜓的图案，此时因为他剧烈的喘息，竹蜻蜓在他呼吸之间摇摇晃晃地好像在旋转起来。

　　陈稚有点点无奈地看着他。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偶尔可以意识到南湖宇的职业，他完全不会认为对方是在监视他，而是把他当作一个弟弟一样一起出门、一起生活罢了。但是突然出现的南湖宇，以及他永远追随着陈稚的视线，却也不得不提醒陈稚：南湖宇的存在是来源于警察的保护，而他现在的情形似乎也是带有某种程度的危险。

　　[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有多危险呀！]南湖宇拍了拍陈稚的肩膀，竹蜻蜓转动地速率缓和了下来，[今天同意你来参加毕业典礼是因为我们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引出犯人！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地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才可以，不然……不然我们老大保不准要打死我的。]说到这，好像是想起了他老大的某种暴力执行方式，南湖宇情不自禁抖了抖。

　　[抱歉……]陈稚有些歉意地说了一句，但是这个歉意好像针对的不是自己安不安全的问题，而是对于南湖宇这样为自己劳心劳累的小模样，[我也没有想到毕业典礼会在这个小礼堂举行，本来以为会是在另一个礼堂的。]

　　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神奇的秘密，或者只是八卦作祟，南湖宇的大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嘴角靠近陈稚的耳畔，一只手微拢在自己的脸颊边以至当下只有他和陈稚知道彼此的声音。[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们校长怕了？]

　　[怕什么？]陈稚一时之间有点困惑。

　　[怕你呀，你个傻瓜！]南湖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陈稚一眼，但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大大的，带着某种精灵一般活跃的神气，这个恼怒的瞪视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反倒是有点像小狗了……陈稚心想。

　　察觉到了陈稚的心不在焉，南湖宇更气了，继而语气可以低沉下来，[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小命可是关系到整个社会！]

　　[不知道。] 陈稚的语气平和得让南湖宇的小心脏简直无法忍受，一时之间让他喘息得更猛烈了一些。倒是这样的喘息让陈稚莫名心里有点慌张，忍不住得向旁边退了退。

　　南湖宇没有注意到陈稚的退却，以一种非常耿直又固执地态度又靠了过去，然后悄悄说：[现在大家都认为你有92.3333%的几率成为下一个被害者，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自觉呢？而且为了保密，我们也没有告诉你学校这边你的问题。但是他们肯定是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一些消息，所以很害怕使用那个大礼堂。]

　　陈稚有点困惑，[大礼堂怎么了吗？]

　　[大礼堂很大吧？]南湖宇举起了一只手指像是等待夸奖的小狗一样摇了摇。

　　陈稚于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在各自的范围内不会拥挤，这样也不会造成什么问题吧？]陈稚又点了点头。

　　[可是你想想呀，你们的大礼堂旁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或者标志性的东西让你们学校宁可感受拥挤的人群也不赶使用大礼堂？]南湖宇刻意引导着陈稚。

　　[标志性……大礼堂的话，也就是大一点？]陈稚一本正经地反问。

　　[你！你……你再仔细想想！]南湖宇发现了陈稚故意在那边不按照他给的提示寻找信息，一时之间被噎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其实通过了这么十多天的日夜生活和不断地监视，作为一个心思细腻的小警官，南湖宇早就发现了陈稚有某种奇怪的癖好。也许是因为无聊，有时候陈稚便会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来寻求南湖宇的帮助，然后让南湖宇骑虎难下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掌握了。但很可气的是，在做出这一系列行为之后，陈稚还是那副安静不作声的样子，好几次让南湖宇憋着一口莫名的气无法发出。

　　明明是个被监视者，有时候南湖宇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监视的一方。

　　所以南湖宇屡次想要通过引导的方式来重新掌握住控制权，即使是让陈稚猜测校方意图这一块也不放过。可是，现在不好好回应的陈稚显然是刻意回避。

　　陈稚看着气鼓鼓的南湖宇一时之间有点好笑，就好像自己家养的小狗在那边不断地蹭脚，只是为了主人的一点投掷在身上的注意。

　　欣赏了一番南小警官有点抓狂的表情，陈稚慢悠悠地回复了他的问题，[那可能就是那条湖了吧。]南警官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赏和继续，于是陈稚又继续说道，[那条湖基本上算是整个学校最代表性的地点之一了吧，而大礼堂就建立在湖的一岸……就是说，水可能是整个案件的线索或者湖泊可能是案发的地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校方可能宁可把毕业仪式的地点换成小礼堂，也不愿意涉险换到大礼堂？] 说到这里，陈稚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手里抱着的那本画册。

　　随着陈稚的推敲，南湖宇的眼睛越来越亮，直到陈稚接了一句，[所以原来我被监视是因为学校有条湖吗？]

　　[不只是这样！]南湖宇眼睛之前的光彩化为了一层深深的忧虑，[还因为你真的是我们预测最有可能的受害者，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警内系统是如何判断出你的。]

　　[没事，至少现在我们并没有在湖旁边。]陈稚无所谓道。而他不在意的态度却让南湖宇大为光火，只觉得这个人方方面面都不在意到无药可救，即使是他自己的生命。

　　[你作为那么高几率的未来受害者，保护你是我们警方的指责没有错，但是你能不能自己也上一点心啊！]

　　[上心吗？]陈稚的目光似乎透过南湖宇想起来什么，一层薄薄的水雾迷漫上了他之前的眼眸。但又蓦地，水雾散去，陈稚的眼眸里有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坚定流露出来，[就算我上心，你们也很难做出什么对于未来的改变吧。]

　　[我知道了……]看着这样的陈稚，南湖宇叹了口气，[确实这一切不能改变多少，但我们警方一直在努力地尝试帮助你，给予你人生安全。即使你觉得自己的生命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者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根据惯性不断进行；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去掌控自己的生命，我们也不会放弃你的。]

　　[警官……]坚定的南小警官的周身好像有某种神奇的气场，压得陈稚有点喘不过气，于是他刻意转移了话题用轻微的语调问，[你是在期待我的感激吗？]

　　[我……我……]南湖宇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被这样的陈稚气得还是害羞得。陈稚对着他微笑了一下，便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看着陈稚的背影，即使能够感受到他刚才一时之间情绪的转变，但是之后又一下子变回了之前不在意的模样。面对这样刻意转移注意力的陈稚，南湖宇只能一路郁闷地尾随者。其实他一直若有察觉，陈稚的内心似乎有一道透明的高墙树立在他和陈稚之间，让他们两在数天的接触里成为了不尴不尬相敬如宾的熟人，可也同时隔绝了南警官的一切可能深入接触陈稚内心的世界。直到今天他那毫无关系的态度，才让南湖宇窥探到了一丝陈稚对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态度——冷漠。

　　没错，就是冷漠。就好像如果没有警察监视行为的发生，陈稚随时有可能跳入湖中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不是一个让人一眼就明了[哦，就是他啊]的那种预测受害者，而是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不在意一切发生在身边的人，一个随时可能消失在身边的存在。陈稚的那种态度，并不像是受害者，或者加害人，而更像是一场凶杀游戏里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