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324、番外：玻璃墙

　　玻璃墙
　　（7-3）
　　三日月见小长谷部睡着了，就道：“义辉公帮我抱他一会儿，他和我属性不一样，我抱着有点不放心。”

　　小辉听了就接了过来，此时她和小长谷部身量也差不多，甚至比他还高一点，刚好能抱住。小长谷部似乎对小辉也挺放心的样子，居然没醒，她只觉得他身上软绵绵的，还有一股清淡的紫藤香味，暗道：“如今看来他不像是玫瑰，倒像是一株刚长成的紫藤呢。”

　　（7-4）
　　小辉也没睡熟，见三日月起身去了厨房，也就跟了过去。三日月正在做箱寿司，他将米饭与柿子醋调在一起，用一把木勺动作柔和地搅拌着。米饭还有一点硬，但压进盒子后，米饭就会变软，现在米粒已经是变成了很淡的茶色。

　　她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专注而且细致，似乎知道那个‘快三月慢九月’的人不是他。她就帮他收拾事先烤好的青花鱼，将鱼肉里的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再将鱼肉切成薄片，盖在米饭上。

　　三日月似乎发现了她的想法，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义辉公在想什么？’小辉道：“我在想你这病怎样才能治好。”

　　三日月笑了一笑，道：“别想了，怎样都不行的，我也知道这病怎么治，可要是治好了我，会让别人遭殃呢。你也知道，承明公只保护作为同类和自己眷属的生物，人类属于YHWH的眷属生物，对他而言算异类，他管不了，也不能管。”

　　小辉道：“你是不是也想死呢？”三日月道：“我倒是不想，可是也改变不了事实。”说着动作熟练地将米饭压进木盒里面。木盒底已经铺了一层海苔，就这样一层米饭，一层海苔，一层青花鱼片。接着又是一层海苔，一层米饭，一层盐渍的鱼子。

　　她突然将灵力切断，三日月抬起头来，做了几下手势，意思是说他并没有问题，别担心。之后等灵力连接上了，才开口道：“实话说，如果您不舍得我，我也没办法安心成佛，您还是舍得我的好。再说，就算灵魂寂灭了，身体也不会消失，更不会坏，做玩偶再合适不过了。”

　　小辉道：‘我说的和你想的不一样，我觉得，‘活着的人的执念会让死去的人作怪’这句话，也不过是活人将另外一些沉浸在悲伤里的活人生生打断时候所造出来的托词而已。或者，很多人是善意的，也不想直面悲伤，才会说出如此残酷的话。”三日月道：‘或许如此。’一面又道：“您在前世的最后一天……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在场。”

　　小辉道：“那天上午，我将所有人叫过来喝酒，写了一首诗。接着人们又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他们的家人，孩子和各种问题。我推开窗户时候，看见天空的太阳雨和云层后面的阳光，那时候在想，山里必定又有狐狸在结婚了。当然，我那时候觉得应该死得像个武士一点，我就将大家的本体都找出来放在一起……后来他们来了，我打了三个小时，和所有的人打，最后他们用门板将我围了起来，在门板后面开了枪。当时我记得不是怎么疼的，只是流了不少血，不停地流。我记得我握在手里的最后一把刀是你……我们的血终于融在了一起，我们是兄弟了，即便这一世分开，来世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三日月笑道：“还是承蒙您看得起我。”小辉就怏怏不乐地答道：“哦，我可不想听到这个客套话，感觉你离我太远了。”三日月黯然道：“近了只会徒增烦恼，如果离别，更会使人悲伤。还是不要近吧”

　　（7-5）
　　午饭桌上多了一样箱子寿司，它们在箱子里成型之后，被切成了方方正正的小块，摆在一尺见方的青花瓷盘里。包着寿司的海苔被微火烤过，香脆可口，米饭柔韧，但是鱼肉有点咸，好在咸香包下饭。

　　这种鱼肉的做法是用了明代的古方，别处没有的：先将鱼肉抹上盐，挤干水分，再用酒渣，秕谷，干麦叶等升起小火，慢慢熏烤，直到盐味和酒香一直渗入鱼肉最下层。这样烤出的鱼是很可口的，只不过小狐丸平时不爱吃。

　　但今天是个例外。

　　午饭后大家去休息了，三日月才叫住小狐丸，道：“三哥，不是我怪你，国重现在是肋差了，要是长回去，还得要好几年，现在正是他长个子的时候，你怎么和他抢饭吃呢？”

　　小狐丸眼眶一红，咬牙道：‘你给我说实话，你活不长了，是不是？’三日月急忙捂住他嘴道：“别乱说。”小狐丸道：“以后再也吃不着你做的饭了，是不是？”三日月道：“我以前不做饭的时候，不是你在做饭吗？你为什么发愁吃不到东西呢？”小狐丸道：“这就是问题了。”三日月道：“什么问题？”

　　小狐丸没说话，颓然地在席子上坐下来。三日月笑道：“你生气是假的，怕我死掉是真的，是不是？”小狐丸抖了抖耳朵，道：“你是不怕死的，可我还没看开。”三日月道：“凡人皆贪生怕死，因为他们能确定生活的地方和方向，而死后的去处和方向就不知道了，他们不确定是否有灵魂，不确定灵魂会去什么地方，是与天地共存呢？还是随着善恶因业流动呢？或者升天入地，或者一片虚无？这些都是不可知道的。但是我们知道死后会如何，也知道一些宇宙运转的知识，有什么可怕呢？”

　　小狐丸叹口气，道：“可是没人规定知道了就不会怕，你若是投胎什么的，我还真不怕，可以想到你再也醒不过来，我就害怕了。”三日月道：“你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我转世之后不记得前生，和醒不过来有什么两样？”小狐丸道：“不一样，你转世投胎了，至少还有重逢的希望，醒不过来，就是完全绝望了。”

　　“希望实现不了，和绝望没有两样。”三日月一面说，又想起一件事，道：“三哥，你杀了我，我倒是挺乐意，你也知道，我现在不能听，不能看，虽然我有第九感作为弥补，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做什么，可迟早会到没用的时候，有第九感也没用，你一刀刺死我，就算帮了我的忙了。”小狐丸道：“这忙我不帮。”三日月道：“你什么忙都不帮，还白吃我做的饭，你有什么可留我的理由？”

　　小狐丸也反驳不了他，三日月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感觉到小辉和往常一样坐在席子上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