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270、偶然假日

　　偶然假日
　　第九卷
　　却说三日月听了小辉的话倒是吃了一惊，原是他发病的时候昏沉着，不记得李敏来过，之前的事情，如果别人不告诉，他也不记得。半晌方心烦道：“东宫有什么话说？”小辉盯了他片刻道：“他不说什么，哥哥，你应该知道他的。”三日月叹道：“有几个人能完全清楚自己的身体呢？就算清楚，有时候也得糊涂，何况我真不清楚。”
　　小辉道：“李敏想得很简单，他想要与你融合，还不能是正常的你，得是神智失常的。这们着，他要和你融合了，就没人拦得住他了。他，他能灭世。”三日月蹙眉道：“加百列，撒旦叶和路西法这三个人才有这种功能。李敏是熵神，只掌管核能，而且不止他一个熵神，要说灭世也是不可能的。”小辉道：“可那也差不多了。”三日月因而叹道：“个人管好个人罢，真要事到临头，谁也管不了谁了。”小辉道：“哥哥莫要说这等泄气话，只要不寻死，东宫不会过来。”三日月道：“不容易，义辉公，你是知道的。”
　　却说小辉也晓得这句不容易是什么意思，远的不说，只看他这两年吃的药就晓得。这药烈性，一般的吃了，用不了几分钟就得找药研要镇痛剂去，可三日月为了省些钱，硬挺着不用镇痛剂，居然也能挺下来。问起时候他只说：“这药吃了不死，就没可怕的。”看来他说不容易，那就是真不容易了。小辉也知道他体力将近枯竭，暗自后悔不该让他说这么多话，就出了门，叫了小三日月过来，小声问道：“你睡得着么？”小三日月咧嘴笑道：“挺好的。”小辉道：“是你家大哥哥。”小三日月就正色道：“那就睡不好了。”小辉道：“你知道他想什么？”小三日月答道：“什么都不想，也睡不着。”
　　停了片刻，小辉又道：“你有感兴趣的事么？”小三日月道：“没有。”小辉道：“如果有呢，那是什么？”小三日月道：“嗯，对每个主人都是一片忠心，算不算？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好在意的，也没有别的依靠，审神者就是刀剑的依恋不是吗？”小辉看看他摇头道：“那样的话你就不会把自己弄得神枯力竭了。”小三日月道：“依赖症，ComplexPTSD外加抑郁，一起发作的话就说不定了。我不敢说别人怎样，起码我就是这样，主人就算把我泡了硫酸，那也是为了我好，为了这份好，我必须守护人类，守护历史。”小辉道：“后来呢？”
　　小三日月听了，突然诧异道：“后来我就投胎到这儿了呀，毕竟我是非常需要一个主人来命令我嘛，你看我内番出战都比实战刀强，我可是最忠诚，最优秀的，长谷部他们哪儿比得上我。”小辉道：“三好家的那群小子也这么说过。”小三日月道：“他们没有依赖症，我有，你可得信我呀。”
　　小辉知道这个小三日月正是一油嘴滑舌之徒，他的话都要打折听，就开门见山地问：“你说你是依赖症，那你知道怎么治么？”小三日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治，我觉得这样挺好，我一向没主意，都是别人使唤我照顾我。”小辉转念一想，道：“我打算过两年就去外面求学，到时候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小三日月噘嘴道：“别离开我，我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离开主人我会碎掉。”小辉见他语气不像是撒娇，心里有点奇怪，道：“他果真变了，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样子了，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过去，哪儿有不变样的道理？可他变得却没道理。”
　　此时小三日月却百无聊赖道：“同样是依赖症，同样年轻，怎么今剑就能走出来？虽然说走不出来也不要紧，同样都是活着，可我有时候还是羡慕他，他敢去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查证，我不敢。”小辉道：“你害怕么？”小三日月道：“我慎独。不过觉得反正这样子不错，也不打算改。”
　　小辉见实在问不出来，道：“幸亏你遇见的是我，别人可不一定受得了你，人家去茅房，你是不是还在外面等。”小三日月道：“你太小瞧我的忠诚了，我会跟去茅房里面服侍。刀不就是被主人带着跑的嘛。一般来说审神者去厕所的时候我都会跟着，洗澡我也跟着，去见别人的时候我也跟着，他们只承认我是刀不是人，那我对他们执行的回馈程序就是：无时无刻跟着。”
　　小辉道：“回馈程序是什么？”小三日月道：“义辉公也晓得，精灵，天使，魔族之类的生物是由能量和程序构成的吧？”小辉点点头，小三日月继续道：“付丧神的身上，天生有很多套应对外界的对应程序，每套程序的激活与否取决于第一个审神者对付丧神的第一印象，并不会随着付丧神的转世而取消激活。比如审神者认为付丧神笨，那他召唤来的付丧神保准笨得连说话都要重新教，而且教不好，审神者认为付丧神有心机，那他召唤来的付丧神都是有心计的分灵触手，如果审神者正直，召唤来的触手就几乎全是魏征的做派了。”小辉道：“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小三日月道：“可以延长触手的存续时间，避免主灵受到过分伤害。在时之京对刀剑的极化计划开启之后，我们的主灵又启动了不同的应激程序。”小辉道：“现在这个本丸里换了不少主人了，要是我把你当人呢？”小三日月睁大眼睛道：“你抬举我作甚？我就是刀，要是我做人，人可是会顶嘴掀桌以下犯上的，要我做刀还好些，不用思考地到处跟着，什么都依赖主人更轻松。世界上没有两样好处都有的事儿。和心理无关，是生理特性决定的，你把我和我家那大的当人看，已经太晚了，第一届审神者的第一印象是把他当刀看的，后来他后悔，让我们做人，也晚了，现在我们只能是刀，没有人性了，就算是李炎哥哥，我自己将自己当刀看，谁也没办法。失忆是无法重置程序的。总之义辉公多多容忍就是了，我只剩下了忠诚，智商和情商都不怎么样。”
　　小辉道：“你可以做自己嘛。”小三日月道：“麻烦事我不干，要我做自己，就要重置程序，对我来说，重置程序的难度就相当于叫你的人类同事在二十岁时候停止经期。做自己没好处，像切国那样，在修行后放弃自我也挺好的，不需要思考的生活真的很轻松。”小辉道：“若我让你思考什么事呢？”小三日月道：“不行的，刀剑的智商是无法做思考这种智力活动的。”小辉暗道：“能说出这种话来，他根本不傻，脑子很好使。”想到此时却见小三日月笑道：“最好也别说这个了，我和我家那大的，启动应激程序是在‘一旦自己思考，稍有疑心就活不成’的极化时期。我和我家那大的，应激程序是启动了第一方案。”小辉道：“第一方案是什么？”小三日月道：“第一方案是：放弃自我思考，取得主人欢心，将自己的自我意识交给主人，一切依赖主人，自己变成蠢货，听从主人的一切命令，主命就是一切，视情况打压或拉拢争宠的同类用以固宠，只有固宠，才能取得更长的存续时期。所以，我是你的刀，我是你最好最忠诚的刀，谁比我好我就封印谁，让他的触手再也不敢往这儿伸，我的触手才能保全，你说，我是不是你最好最忠诚的刀？”
　　小辉见他笑得谄媚而怪异，嘴角像是被人硬扯上去钉在脸上一样，眼睛虽然眯着可也不是高兴，美则美矣可惜灵气全无，竟然是死物了，全然没了初见那年的活泼灵动。心里惋惜，却又说不出话，半晌方道：“实在是治不好了？”小三日月摇头道：“晚了，应激程序开始执行，就很难退出状态了，无论外界做什么，都影响不了程序执行。因为第一方案的第一语句是：放弃自我思考。开始执行第一方案之后，就无法执行其他方案了。不光我，切国之前也是这样。”小辉道：“可切国好了。”小三日月冷笑道：“好了？那是他运气比我好，他碎了不止一次，误打误撞地分裂出了三个人格，一个人格只想打地鼠，一个人格自恋成性，第三个人格回到了修行之前，极化之后的人格被自恋的那个人格撕碎融合了。你说他好了？他疯的时候你没看见。”
　　小辉道：“他也不想治好？”小三日月道：“三个人格就是三倍血条，傻子才会去治，切国不是傻子，他的神经病比我还重，危险的很。”须臾又道：“趁应激程序没有占我太多内存空间的时候，我告诉你一句真话：你也不想死对吧？那就打晕我家那个大的，让他睡，保命要紧。你想必不知道你刀上那条火线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和你已经连起来了，我家大的进了封印，你也得跟着进，这可不是吓人。”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