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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 ...


  •   二十六

      小医仙又一次梦见了地狱。

      和先前无数次一样,梦中她握着垂落的绳索,悬在半空,无数枯骨血肢从身后抓攀她,试图将她重新拉回冥河。
      她抬头看去,地狱口照进虚白光亮,令人头晕目眩。垂落的绳索不停变幻着,先是变成勒紧她脖子的吊索,后又变成一截冰冷的蛇尾。她尚未反应过来,下一刻那截蛇尾又变成了厄难毒体。
      骷髅甜蜜地朝她微笑,白骨森森的手伸向她。紫衫医女的耳廓被湿润的东西裹住,蛇的信子仿佛多情的恋人,舔舐过她的耳腔软骨,气流嘶嘶作响,摩擦着内部的鼓膜和神经。蛇尾女子的身躯贴在她身上,曲线和她融为一体。她紫色的蛇尾熠熠生辉,亲密地缠绕在小医仙双腿之间,柔软的躯体软如橡皮,灵活地绕到医女的咫尺之前。
      她洁白的手臂缠住小医仙的脖颈,弯曲的红色长发尊贵而狡诈,冰冷的金色竖瞳傲慢而诱人。她让吐气声落在小医仙眼睫,仿佛一个甜蜜的吻,那吻却像毒汁长出鳞片。

      “罪人,抓住厄难毒体。”蛇尾女子的语调诱人如塞壬,脸颊冰冷如爬行生物,亲昵地蹭过她的耳畔,小医仙却不为所动,她松开抓攀的手,身后无数白骨血肢抓住她的衣袍。

      再一次,她和枯骨一起跌进了冥河。

      -

      血水入喉,小医仙一阵窒息,闷得喘不过气来,惊醒后才发现是小蛇趴在她的脸上。小医仙提走小蛇,紫炎幽蛇不满地朝她吐吐信子,柔软蛇身顺势缠绕住她的小臂。

      小医仙走到窗边,注视着檐上的金灿日光,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今天是她到丹塔的第十二日,也是炼药师大赛的举办日。她与怀山抵达丹塔时,玄衣长老还在闭关,茯神师姐代表玄衣将她留在了丹塔。
      小医仙披上浅紫的丹衣外衫,走出房间。路过茯神门口时一愣,还剩半个时辰炼药师大赛就开始了,茯神的门却还半掩着。

      小医仙推开门,看见穿好丹袍的茯神埋头被褥中,像极了蔫掉的乌鸦。小医仙熟门熟路走到对方身边,摇晃一下,叫醒了这位参赛选手。
      茯神原本准备好了出门,没忍住趴回床上小憩,结果又睡熟了。她被小医仙叫醒后,竟然一点都不慌乱,还笑眯眯和对方聊起了天。
      小医仙透过寝室明窗,看见了沸反盈天的赛场,也许真的不急?紫衫医女想,然后同茯神讲起了那个一直在做的梦。梦中无数白骨抓着她,让她无法挣脱地狱。这次的梦里还多了个神秘的蛇尾女子,一直在蛊惑她抓住厄难毒体。茯神瞥过她腕上小蛇,紫炎幽蛇半眯着眼,看起来人畜无害,见她靠来,嗅闻一下,竟然像吸食小医仙毒气那样,也要咬住她的脉搏。

      茯神轻巧地躲开,笑眯眯说:“我身上可没有毒气给你吸。”她看向小医仙,又道,“你身来背负血债,便带着白骨一同爬出地狱吧。”

      紫衫医女一怔,又听她说:“我先前同怀山研究过厄难毒体,你想不想听听封印之法?”

      -

      小医仙和茯神抵达了炼药师大赛赛场,工作人员心急火燎,将慢吞吞的茯神推进了候场室。中州炼药师大赛三载一次,选手需自行准备材料,于一天一夜炼出丹药,交由评委审核打分。炼药师大赛需选手提前半炷香入场,检查比赛材料是否齐全,茯神几乎是卡着半炷香到的赛场。

      炼药师大赛是整个中州的盛事,前来观看的人数不胜数。炼药师们行云流水的操作固然博人眼球,但真正吸引大多数人的,是赛后的丹药拍卖大会。炼药师大赛的赛场旁就是拍卖厅,旁边甚至还搭有一个露天的小型赌坊,生意风生水起。

      小医仙路过赌坊,听到人群在讨论这次比赛的夺冠人选。新来的赌徒问,“大家赌的这两个人,好像是同一个长老的弟子?”
      他身旁的年长赌客回答道,“是了,玄衣长老这两个弟子都是丹塔年轻一代的不世奇才。师弟以前在渔村帮工,加入丹塔后不知改良了多少丹方。师姐来历神秘,炼丹手法出神入化,是中州唯一一个仅凭斗气就能炼出上品丹药的丹师。她那奇谲险怪的斗气火焰,或许只有万火之尊的远古异火才堪一敌。”
      新来的赌徒惊叹一声,年长赌徒又得意说:“要不说玄衣长老眼光好呢。只是玄衣长老向来谦虚,每次被夸弟子天赋异禀,都只无奈一笑。听闻玄衣长老近来还新收了一个厄难毒体当弟子,好像叫什么……小医仙。”

      听闻自己名字,紫衫医女连忙离开。她拿着茯神给的座位牌去了观众台,踏上台阶时,惊喜地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女子眉间印梅,鸣凰挽青丝,粉衫女子红缨束发,碧玉缀月袍,正是云韵与纳兰嫣然。三日前,两人抵达丹域,将狮鹫翊羽交给了茯神,茯神也回赠给她们两张炼药师大赛的入场券。

      离开云岚宗前,云韵花了九天时间落实协议,又在外门征召愿意前往仙渺城的弟子。不少出身魔兽山脉的弟子都愿意前往,加上云韵身为少宗主,在云岚宗声望颇高,应召的弟子数不胜数,雨子也身在其中,她和小纳兰依依作别,踏上了前往仙渺城的路。雨子离开后,小纳兰也准备起了闭关炼骨。告别小徒弟后,云韵和纳兰嫣然一起来到丹域。

      两人和小医仙打了招呼,茯神给她们安排的座位连在一起,视野极佳。此时距比赛开始只剩半盏茶的工夫,工作人员清点着选手的参赛材料,他将茯神的药材从头到尾报了一遍,却半点没提狮鹫兽王翊羽。

      纳兰嫣然“咦”了声,茯神让她们去取狮鹫兽羽,难道不是为了今天的大赛吗?随后,工作人员又向观众台报起选手名字,阵阵欢呼声爆发后,炼药师大赛正式拉开序幕。

      一众炼药师中,最受瞩目的便是怀山,黑袍丹师立于偌大药鼎前,袍身随风飘荡。他抄来药材,称取手法干净利落,精准如天生直觉。他炼制的丹药名为清骨丹,有去骨污浊之效。怀山改良了配方,将寒箭花换成了银血草。两者四性相同,都有逼浊除垢的效果。银血草毒性更小,处理也更困难,只要压出半点银色浆液,整株银血草便会因氧化而失去功效。
      黑袍丹师斗气化屏,圆形护罩下茵绿生机萦绕。只见他屏息凝神,手起刀落,银血草的根部便被尽数除去,一滴银汁也没漏出。

      怀山这边进展顺利,茯神那边却截然相反。她懒洋洋取好药材,连药秤也没用。围观人群议论着,都觉得她过于依赖直觉了。下一刻,观众连借口都没法替她找了。茯神研磨好药草,将研钵一放,倒在桌上径直睡了过去。
      自比赛始,茯神就仿佛拿了把漏勺,毫不顾忌地挥霍着灵魂力量。难道现在精力耗尽,体力不支晕过去了?纳兰嫣然蹙眉,但感知又告诉她,茯神是刻意入睡的。

      此时已过半日,怀山处理好药材,招来异火,木助火生,他的异火名为森林之心,虽不比远古异火力能蒸海,却性情乖顺,毫无桀骜脾气,正合怀山的丹风。只见黑袍丹师操控异火,将药材锻炼炙熔,抽馏飞华,流畅如一呵而就。他操控森林之心如焰雨作笛,药鼎上方逐渐凝聚起幽香丹云,色泽如破晓的霞光祥云。

      丹云已生,品质上佳。怀山长出一口气,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凝丹。场地大部分炼药师也都结成了丹云,但无人云霞能如怀山般璀璨夺目,看来胜负已分。

      怀山抽出空来,偷看了眼茯神,结果被气得够呛。一整个白天过去,茯神师姐还趴在桌案大睡特睡。黑袍丹师冷哼一声,心想不愧是讨人厌师姐。要是她敢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故意输给他,等大赛结束,他非用藤蔓把对方倒挂在丹塔门口不可。让进进出出的弟子看看她是什么烂人。

      黑袍丹师不再理她,聚精会神维持着森林之心的火候,升华药云在小火下逐渐凝丹。暮色渐沉,当天边最后一缕日光被黑暗吞噬时,茯神终于醒了。

      卷发炼药师睡眼惺忪,目光却十分清醒。先前不少人看她赛场睡觉,都焦虑地把赌票全部抛售。押她的人都在咒骂这个徒有虚名的骗子丹师,即使茯神现在醒来,也没人相信她能一晚逆转局势。

      无数质疑目光中,茯神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她单手震响桌案,先前处理好的药粉尽数腾空,细腻均匀的丹粉宛如发光月尘,自发地汇成缕缕沙线流入药鼎。卷发炼药师背手而立,没有召唤异火,也没有调动斗气,而是看向了天上的明月。

      霎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愣愣看着这出天地异象。只见天上明月在茯神的注视下融化,扭曲的月亮化作一摊雪水,无数银河火坠落人间,径直朝茯神而来,在她的结印中聚拢在药鼎之下,皎洁的火焰跃动着,宛如熔融的金属,宛如滴落的月光。

      那便是茯神堪比远古异火的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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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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