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纽约驱魔事务所》鴆羅

16、Episode 16

　　卡座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如果变种人是只能从影音媒体接触到的词汇，哲学一词大概是中学毕业后，若是大学不选修相关科系就再也没机会出现在生活中的部分。

　　特尔罗突然觉得自己脸变得非常宽广，七十二号字体的『尴尬』能不落一字地写上去。
　　问问题时预期过很多种答覆，大多是不愿透漏手段的拒绝，没料到人家刚踏入不科学世界的小女生回了个他不晓得该如何反应的答案。
　　要说那是随口胡诌，偏偏墨提斯没表情的脸看起来很是认真；认定是正经答案，哲学攻击听起来又实在吐槽点多到无从开始。

　　都怪康斯坦丁。

　　擅自丢出墨堤斯是变种人这种震撼弹还被打脸，给他的答案接在反驳身分之后，让他想打哈哈揭过问题都不太对劲。

　　不管怎样，怪康斯坦丁就对了。

　　尤其这家伙居然不赶快解决搭档身处的窘境！

　　被责怪的男人正沉浸在回忆中。

　　墨堤斯的澄清他当然听见了，即使是初次见面，都不会有人认为墨堤斯是会否认事实的人，所以她说她不是变种人，没什么好质疑。
　　追根溯源，墨堤斯和变种人之间的等号，是在他第一次见到墨堤斯时建立的。
　　虽然是一年前的事，但恶魔灰化带来的震撼使他记忆深刻，当时由于墨堤斯的红眼睛，他举枪，另外一个在场的女人说了什么来着？

　　『没听过变种人吗？』

　　仔细想想，这句话实际上，并非『事实叙述』，更像要误导他把红眼睛往变种人的方向连结，再加上杀死纯种恶魔的能力前所未闻，翻烂每本神祕学文献都不会纪载的魔法，他顺理成章地接收了墨堤斯变种人身分的概念。

　　除此之外，这句话是经由第三者之口，也给了康斯坦丁墨堤斯不在意身分被别人知道的错觉——谁晓得墨堤斯那时保持沉默，根本是因为没有叙述需要反驳。
　　他情商正常，不然也无法在身手迟钝的情况下送讨厌的恶魔们回老家，他心知肚明什么话说出来会得罪人，只是从来不在意罢了。
　　故而在尚未产生更换搭档的念头之前，他多少会注意与墨堤斯的相处免得人被他气跑，有个武力值强大的同伴一起出任务，安全系数极高。

　　好吧，现在知道墨堤斯不是变种人，那个掐一下就变灰的哲学攻击又是什么鬼把戏？

　　康斯坦丁面目呆滞，直愣愣瞪着虚空，方向不对导致特尔罗疯狂暗示的眼神连一丁点都没有传送到。

　　但有另外的人承接了这项任务。

　　「哲学攻击。Ｗｅｌｌ，听起来是我这辈子永远学不会的玩意儿。」

　　迪恩的声音彷佛圣光降临净化了卡座的死寂，几个男人不约而同举起酒瓶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大口。

　　天生的说话艺术，是山姆少数佩服自家哥哥的地方，虽说这艺术迪恩一般是用于创造与美丽女性拥有短短一晚但极度深入交流的机会上，搭配那双迷人的绿色电眼，简直无往不利。

　　男士们以为气氛总算可以重回轻松，孰料墨堤斯点点头，同意了迪恩的话。

　　「就我所知，地球上的确只有我能做。」

　　特尔罗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很想拿出香菸狠狠吸一口。

　　这回墨堤斯没让冷场延续太久，她掏出手机，萤幕上显示着一则讣闻，黑白色阶的男性无神地望着观看者。

　　她举着手机放在康斯坦丁和特尔罗中间，往坐了三个混种的一桌示意。

　　他们看看萤幕，又往墨堤斯指示的方向看去，立刻分辨出和相片上长相一致的脸。

　　康斯坦丁伸手滑了下，这则讣闻刊登于纽约州新罗谢尔市地方报纸。

　　报告不是他写的，但他对疗养院的事还有印象。

　　「费罗．艾德蒙，死于卡洛斯．达希尔瓦召唤之恶魔。召唤者死亡后恶魔不知所踪，但我猜它正坐在那边？」

　　特尔罗问到报告编号，用自己的手机开ａｐｐ快速扫过内容，然后戳了后勤人员才有的功能键。

　　收起手机，他友情提示野生猎人组。

　　「今晚这里大概不能再让你们好好喝酒了，回去睡觉吧。」

　　巴比耸耸肩，第一个站起来，领着尚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兄弟俩离去。

　　康斯坦丁墨堤斯两人没动，也没表现出异样。

　　这里不是纽约，不用他们出手，其实他们现在走人也没关系，即使目标溜了，就协会的规章权责划分，锅于情于理都扔不到他们头上。
　　反正后续没别的安排，不妨待着盯哨尽点官方外勤人员的义务，好歹目标是他们任务中的相关人士。

　　野生猎人组离开的十五分钟后，大门再度开启，带头的两个人影，康斯坦丁并不陌生。

　　＞＞＞

　　薇乐莉后半夜的骚乱可想而知，非人类对驱魔师的造访，大概和普通人在酒吧喝的正嗨突然被警察突击临检抓人一样，即使本身不是被抓的那个，免不了扫兴不爽。
　　除了酒客，心情最差的应该是酒吧老板，巨型绿矮妖臭着脸看驱魔师拖走客人，手沉进系于腰边的小布袋把金币弄得喀拉喀拉响，红色络腮胡被粗重鼻息喷得一颤一抖。

　　直到红色福特驶出拉瓜地亚机场，康斯坦丁仍是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协会最后派来的驱魔师是尼尔森、帕维利欧，和另一组他不认识但知道的本部人员。

　　据他所知，尼尔森那两个在纽约驻点很久了，至少从他踏入这行两、三年后认识他们时，他们就是纽约的驱魔师，而两个月前新罗谢尔事件，他们也还是。

　　所以，他们怎么会忽然转到总部？

　　十年不挪窝，一朝别处见，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尤其，这两位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在薇乐莉看到他们。

　　他们是有走过来打招呼，说了些「没想到你们也在，多巧啊」之类的废话，但他看得很清楚，一开始发现他们坐在酒吧内时，两人的表情没有变过。

　　石膏手放在窗边，不在预期中的景色骤然拉回发散的思维。

　　「这是去哪？」

　　墨堤斯平静地转方向盘。

　　「上飞机前我有说过要先送东西给查克，你同意了。」

　　「查克……」康斯坦丁皱眉，「是谁？」

　　优良驾驶等到停红灯才瞥了副驾驶座一眼，「查克，纽约分部的管理员。」

　　「喔，你说疥癣。没想到你跟那只兔子这么熟。」

　　灯号变绿，墨堤斯并未回应康斯坦丁的感叹，踩下油门。
　　这其中明显有问题，只有康斯坦丁一个样本，墨堤斯无从得知特尔罗是否也忘了查克，反正到了分部见到事主就能分晓。

　　车停在分部门口，康斯坦丁坐在车里，目送墨堤斯拿着后车箱取出的包裹，走进两栋房子间的防火巷。

　　墨堤斯往里面走到接近巷底的地方，在空中比划了个卢恩文字，右边空无一物的墙——在纽约，一面没有涂鸦没有秽物没有污渍的墙，这件事本身就很不科学——上差不多墨堤斯的高度处，慢慢浮现一条像小孩画出来的白粉笔线，歪歪扭扭延伸到地面，框出一个能容纳她的不规则形状。
　　抬步朝墙走去，墙面恍若不存在，待她通过，线条消失，回复原先的空白。

　　阴暗狭窄的走廊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到尽头，挂着的火把又要灭不灭地无风飘摇，影子窜动平添几分诡异。

　　访客的脚步毫不停滞，长腿带风，迅速拐过好几个弯，进入堆满书籍杂物的狭小房间。

　　小木桌后传来一阵骚动，一双灰得像脏了几百年没洗过的兔耳露出桌沿，兔脸没过几秒也跟着耳朵浮出。

　　「是你呀，墨特。」

　　脆声声的女性嗓音从兔子的三瓣嘴中吐出，莫名惊悚。

　　「你好，查克。」

　　墨堤斯将包裹放下，兔子跳到桌面上用后腿站着，毛茸茸的前爪刷刷两下割开包装，碎裂的包装纸被丢到地上。

　　「谢了。给我一分钟啊。」

　　「慢慢来，不急。」

　　它捧着内容物又跳下桌子，在墨堤斯视线死角的地方窸窸窣窣。

　　刚好一分钟，兔子再度出现，这次站在小木桌后方的椅子上。

　　「那混蛋没跟你来？你应该是下飞机就过来了吧。」

　　「他在车里。」

　　「所以你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没有的话，墨堤斯东西送到就会告辞了。

　　「是有点疑问。」她简略叙述了两次提到他名字时康斯坦丁的反应，「我只是有点好奇」话是这样说，她脸上依然没有好奇的痕迹，「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用回答。」

　　兔子听完后爽快地说：「这倒没什么好不方便的。」

　　「因为我被诅咒了。查克是我人类名，当我变成兔子，人类时拥有的一切，名字、长相、经历过的事，所有人都不会记得，即使听过只要不是一直专注地想着，注意力移开的下一秒，产生的记忆又会消失。」他平淡得像在讲旁人的故事，只差一根烟雾冉冉的香菸，「你现在出去跟康斯坦丁说查克，如果他刚才不是持续在思考我的事，他一样不会记得你半小时前才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你看，你是我唯一能谈论这些事的对象。」兔子的三瓣嘴组出一个微笑，眼睛黑黝黝地盯着墨堤斯，「真的不会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