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欺鸾》伏鸾

8、第 8 章

　　易鸣风直到午饭时都没出现，也没有打电话或是在时下流行的聊天软件上留言发来任何消息——虽然莫伏鸾的手机除了打电话收短信之外，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关于这一点，已经被方小七调侃了不知道多少回，谁能想象一个电脑天才、让行业内闻风丧胆的顶级黑客，居然不会玩儿智能手机？
　　先别说各种游戏软件、交友软件或是别的什么，只每个人都在用的简单聊天工具，莫大老板手机上都没有安装。其实真要说不会用倒也不尽然，又或许，他只是故意要把自己丢弃在这方安静的角落里，不理世事，也不与旁的人有更多接触。
　　在店里时安静地煮咖啡，在家时买菜做饭，并在茶余饭后喝一杯清茶，他的生活乍看来倒像是提前享受起了晚年，又或者——这样闲适淡漠的性子，更适合去做一个上千年前的古代人。
　　莫伏鸾稍稍有些心绪不宁，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人居然破天荒大半天都不见身影，他总隐约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般，浑身不自在。所以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像慢性毒、药般不知不觉就改变了一个人，而更恐怖的却是，当事人还浑然未觉。
　　“小念，好了。”手上最后一杯咖啡煮好，莫伏鸾抬手招呼刚来的年轻店员。
　　被招呼的人手脚麻利，将刚刚收上来的空杯子放好，转身端起咖啡正要走，耳边却突然传来“叮铃”的响声。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弯腰低头甜甜说道：“欢迎光临！”
　　“阿鸾……”
　　易鸣风本欲出口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莫伏鸾抬头，却见他面色微沉，剑眉轻敛，眼中带着抹不甚明显的惊诧。
　　“怎么了？”
　　“啊？哦，没事。”易鸣风摆摆手，展颜一笑的同时，神色早恢复如常。
　　“大半天没过来，想你了么这不是。”
　　眼神轻浮、嘴角带笑，甜腻腻的情话张嘴就来，莫伏鸾心头刚刚涌起的一点疑惑瞬间被压了下去——眼前这个，还不就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那个他吗？
　　转身熟门熟路在柜台前的高凳上坐下，易鸣风抬手一指刚端着咖啡远去的背影，随口问道：“怎么你店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新店员。”莫伏鸾说完抬眼看他：“昨天的招聘广告还是你贴出去的，怎么，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易鸣风“呵呵”一笑，莫伏鸾好心解释道：“嗯，小念一大早就来了店外等着，我看条件也合适，就用了。”
　　“小念？”
　　“嗯，陈念伊，他说直接叫他小念就好。”
　　易鸣风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后转脸，灿然一笑：“有了他，是不是以后你就可以不用这么忙，多点时间和我约会？”
　　莫伏鸾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同时掩饰性地伸手抓过一把咖啡豆煮着，声音平缓地轻斥：“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易鸣风身体半趴在柜台边沿，伸出胳膊去抓眼前人白皙似玉的手，可指尖刚要触碰上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方小七将手中托盘狠狠拍在柜台上，先没好气地瞪了易鸣风一眼，随后冲着莫伏鸾喊：“老板，二号桌点了杯摩卡。”
　　话毕，也不待这两人做出反应，又气鼓鼓地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个当事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小念很勤快，不止自己分内之事做的很好，有时候连本来属于方小七那份也总抢着干，但很奇怪，两个人的关系却不如想象中那般好。
　　事实上，就连向来迟钝的莫大老板都能看出小念总时不时讨好小七，譬如在易大老板开始找到地方蹭饭后，主动给再也没有免费早餐吃的方小七带饭，又比如客人不多时总让他去一旁休息，而把所有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方小七同学对人家的“一腔热情”反应平平，甚至有时颇为不屑——这样的表情莫伏鸾已经将近两年没从他脸上看到过，差点都要忘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也曾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顶尖杀手。
　　这天，陈念伊因为学校有课请假半天没来店里，所有活想当然又落在了方小七一人肩上，他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兴奋，把空杯收回来时甚至还哼上了欢快的小曲。
　　莫伏鸾有些哭笑不得，开口逗他：“小念没来你就这么高兴？”
　　“是啊，我巴不得他以后都别来才好。”
　　莫大老板心下好奇：“他很好啊，还经常抢着帮你干活。”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伙伴，为什么你不光不喜欢，还要这么讨厌人家？
　　方小七“切”了一声：“我有手有脚，需要他多管闲事吗？真是狗拿耗子。”
　　“就因为别人好心帮忙，所以你才讨厌他？”好心没好报嘛这不是。
　　“当然不是。”方小七随手把托盘放在一旁，爬上高凳看着自家老板：“难道你真看不出来？”
　　莫伏鸾摇头：“看出什么？”
　　“那个陈念伊啊，多能装，成天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像个清纯小白兔，是要给谁看啊？”
　　清纯小白兔？你别说，这词用的还挺贴切。莫大老板努力忍住嘴边笑意，有些无奈地看他：“小念为人单纯，处事简单，你不要故意把人想象的那么坏。”
　　虽说他们都曾经见识过不少人性最黑暗的地方，但他却坚信这世上还是单纯善良的好人要多一些。常年侵染在最黑暗肮脏的地带，却还有着如此天真的想法，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该叫做“出淤泥而不染”，还仅仅只是头脑秀逗，人太傻了。
　　“想象？”方小七不悦反驳：“是我亲眼所见好不好？他遇见在路边找吃食的流浪猫，不好心帮它准备吃的就算了，还伸腿踢了它好几脚。”
　　莫伏鸾微微皱眉，片刻后不确定地张口说道：“可能……他并没有看到那只猫呢？”
　　“小猫咪被他踢得叫了好几声，这都看不见，难道是瞎的吗？”
　　话音刚落，门外又是“叮铃”一声响，二人齐齐循声望去，却是拎着背包的陈念伊。
　　莫伏鸾微怔：“小念？你不是请了假吗？”
　　“哦，是这样的，教授临时有事，把今天上午最后一堂课给取消了，我看索性没什么事，又怕店里人手不够小七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过来了。”
　　说着话，他把背包放到柜台旁的储物柜里，洗过手系上围裙，又冲在座两人笑了笑，转身拿起抹布擦桌子去了。
　　看他背影走远，方小七再次从鼻孔里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莫伏鸾见状轻笑：“连一堂课的时间都不拿去休息，反而过来帮你的忙，小七，你不要……”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怎么了？教授临时取消一堂课？哼，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能今天本来就没有课，他故意说有课，既休息了半天，随便找个借口早回来个把小时还轻轻松松就赢得了你的好感，可真是一石二鸟！”
　　莫伏鸾无奈摇头，本想再劝他两句，方小七却早起身将围裙解下来往他面前一丢，故意提高声调说道：“老板，既然有人这么好心来帮忙，我就先提前下班了。”
　　“就到时间吃午饭了，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方小七撇嘴，说出来的话无端带着股淡淡的醋意：“你既然这么喜欢他，就把我那份午饭留给他好了。”
　　“小七……”
　　莫伏鸾一句话还没说完，方小七已经昂首挺胸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