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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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让人搭过跳板，他上了船，狄青和龙师傅也跟着他来到了这甲板之上。
他指着甲板上里着桅杆的位置冲着身边的狄青道：“这个地方就叫‘锚坛’，它是在防水隔舱前的桅位，用来立放主桅的。”
“这里的木板都是用铁钉接合的吗？”狄青看着地上的甲板问道，他记得母亲跟他说过，虽然铁钉接合的木船比木偰接合的要结实耐用，不管哪一种船，只要是木船，又用铁钉接合，那么下水一定之后，铁钉就会生锈，就会腐蚀木板，而整个船体也会因此散架。
听他问这个，苏一得意的笑了，他很是高兴的说：“纳闷吧？这船板上所有接合厚木板的都是铁钉，不过在这之前会敷上一种混合物，它会使不管多长时间铁锈不会损坏到木质纤维。而这立桅杆的地方也有这种东西。”
会有这么这种东西？如果这种东西自己能带回琉球的话，那么岛上的人也不会为了渔船经常散掉而难过了。
他还没来得及张嘴问苏一能不能给他点这种东西让他带回去，苏一就好像能知道他心里所想似的，用话断了他的念头，“别想那些没用的事，这种混合物的配方只有苏府才知道，这是龙江船厂的机密，不可能外泄。”
“那真是可惜呢，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让大家都知道。”听他如此说，狄青觉得有些可惜。
苏一不置可否，他摇了摇头，走到船舷两侧摸着那漆黑的铁炮，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可是，这不单单是船的问题，如果让倭贼知道这个配方，那么我大明的海域就会遭遇到更多的威胁。”
大明和倭贼在这海上的争执已久，而十几年前，苏一的两个舅舅就是在这场无止境的争执中引起的无数场战事中的其中一场丧命，由于当年那次海战所使用的战舰是由苏绾一手督造，所以有人也曾经揣测过苏一的祖父苏绾当年的自缢更多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亲家公。
至于是否是这么一回事，就不得而知了。
狄青沉默，听他这么说，他的确是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太简单，他知道苏一口中的倭贼就是那些经常来他住的岛上抢掠的人。
“只是单靠这个就可以让震慑到他们吗？”他继续问道。
“自然是不够，爷爷和父亲做的船，终究是有不妥的地方，不过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金陵的苏府的船就算只靠船体撞，也能让他们全数葬身海底！！！”话说着，苏一将手用力的拍到了那铁炮之上，语气相当的坚决。
龙师傅在一旁看着他，颇是赞许的捻着胡须。
他知道苏一为此改良了那填塞在木板和铆钉之间的混合物的配方，并在两年间奔赴了全国各地只为寻找合适的木料重做战舰，而今那木料已经寻到，而如果苏一如果能在今次三宝太监再下西洋之时重现苏白当年的那艘七宝船，那么苏一就算了结了苏白和郎月兰想让苏府重归当年的辉煌的愿望。
狄青看着苏一像是摸着恋人似的船体，突然想起母亲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你要完成你父亲的梦想……”，如果说他苏一父辈的遗愿是，再造宝船和战舰，那么父亲的愿望是什么？
而今且先不谈这个，他甚至连自己的父亲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又如何完成父亲的梦想，有些可笑啊……娘……
苏一正想带着这二人下到二层船舱上去，刚命人打开舱盖，就听得船坞内一阵吵扰，他探头往下一看，看见掌管木料仓库的管事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而脸上黑黑的，似乎是被烟火熏过，嘴里直嚷嚷着：“苏公子，龙师傅！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见他神色慌张。苏一赶紧的下了船，问他。
“屯放铁梨木料的仓库那边起火了！！！”
“什么！！！？？？”
听到他口中出了这样的话,苏一不由得攥紧了手中扇子，那力度几乎要将扇骨扭断了！！！
“这怎么……怎么……怎么……可能！！！！？？？？”龙师傅下来听到这个消息，一连几个怎么，几乎晕厥过去，所幸狄青站在身后扶住了他。
此时的苏一再也无法冷静的去听管事说什么，只是一路狂奔至仓库，此时的仓库虽然有人泼水救援，但早已经是火光冲天，烧了个半。
这……怎么可能……
呆楞半秒，苏一像疯了一般似的想要冲进那仓库，狄青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此刻龙师傅也赶了上来，看见仓库燃起大火，龙师傅整个人也摊到了地上，无力的大喊：“天妃娘娘，这难道就是那日之事的惩罚吗！！？？这可是我龙江囤积了数年的木料！！！！！”
为什么……为什么……
苏一望着那火，他听不见身边人的呼喊声，他只觉得那火好像也正在舔舐着自己的心，一阵阵的疼得紧！！！
那是他寻了很多地方才找来的百年木料……
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焚毁一尽！？
“放开我！！！！”他开始发狂的一般挣扎着，抓挠着狄青的手，无奈越是挣扎，狄青越是更紧的将他往自己的怀里箍。
狄青生怕自己一个撒手，苏一就冲进那火场去了，他用双手紧紧的箍住了苏一的身体，最开始他还觉得苏一在自己的怀里还能蹦跶几下，而渐渐的，他发觉怀里的人不动弹了，整个脸色泛白，嘴唇也发着抖。
“苏一！！！”他叫着他的名字，想要唤回他的意识。
只是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苏一只定定的看着那疯狂燃烧着的火焰，将捏着狄青手臂的手越攥越攥紧，这令他环着他的手却渐渐的痛了起来，狄青低头一看，苏一的手上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臂，而他手上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随着那火渐渐的扑灭，狄青发现苏一的情绪好像平复了下来。
“苏一？”他松开他一些，扳过他的身子，用手拍着他的脸，轻唤着他的名字，“苏一？”
听到他的声音，苏一扯下他的手，看着他，“我没事，烧了就烧了吧，再找就是，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铁力木。”
和刚才的抓狂不一样，他整个人平静到非常。
狄青松开他，看着他走到那已经坍塌的木料仓库前，拾起那已经成了木炭的木料，眼神转为忧伤，而随着他将那木炭捏碎，那眼神又换了，不见那日常见的戏谑和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好像是确定了什么事似的坚定。
高王！！！！！！！
除了你还能是谁！！！？？？
除了你还会有谁会千方百计的阻挠龙江船厂的督船计划！！！？？？
奏表勒令苏家交出七宝船的图纸！！！
将下给龙江船厂的木料的挪用！！！
让婊子一般的人点睛！！！
而今又私派人焚毁木料仓库！！！
是吗！！！？？？
你若真的这么不想苏家再重返这船厂！！！
那我苏一就偏要做给你看！！！
火终于被扑灭了，在确定了没有了余烬之后，狄青和苏一站到了这已经损毁了大半的仓库残迹之上，看着被烧毁的仓库，苏一知道，所剩的木料只是一些残片，而宝船厂的所有督造工作都将陷于停摆状态。
恼怒，愤怨在此刻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看着满地的狼藉，狄青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默默的跟着工匠收拾着残局，苏一看了一阵，也开始捡着那些残片。
狄青捡起一片木料习惯性的放到了鼻下，他嗅了嗅，拉过苏一问道：“这个木料是什么？”
“铁梨木。”苏一瞄了一眼他手里发焦的木料回道。
“是吗？”他有些疑惑的再将木料放到了鼻下嗅了嗅，还是不能确定。
难道是因为火太大烧过了头，让自己认错？还是其中掺杂了其他的木料的关系
“怎么？”苏一见他反复的闻着那木片也开始疑惑起来。
“味道不太像铁梨木的。铁梨木的味道更似红木，这个味道很重，像樟木。”
苏一接过木片放到了鼻子下，不过他嗅不出这有什么不同，他盯着狄青看了好一会，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娘，以前，经常拿这些木片给我认，时间一长，我单靠闻它们身上的味道就能分辨了，我娘说，每一种木料身上都有自己的味道，而这种味道是独一无二的。”
苏一看了看他，又将木片放到了自己的鼻下，嗅了半天他依然只能闻到那属于燃烧后木炭的味道，没有回他的话，他只将将手里的木片扔到了地上，用脚碾碎了，并问着身边善后的工匠：“龙师傅呢？”
“龙师傅大概去水司衙门禀报这个事了。”
“哦。”苏一将扇子抵到了自己的嘴唇上，想了一下，他道，“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府去了，一会龙师傅回来了，你让他把呈报的公文派人送来就是了。”
“小的知道了。”
苏一点了点头，吩咐他们收拾好，转身往大门处走去，狄青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等出了船厂，上了马车，看着苏一靠在几上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才忍不住开了口。
“我刚才说的话你不相信吗？”
“没有。”苏一淡淡的回着，依旧是不看他。
狄青看着他，继续问道：“刚才……你没事吧？我之前看你情绪好像很激动。”
听到他问这个，苏一愣了一下，但是他非但没有回他的话，反而躺下了，而且是面朝里，背对着他，良久他才道：“你的手没事吧？”
狄青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血迹已经结痂了，而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回事。
“刚才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苏一轻声道。
很难得的，狄青听到他这样的话，他觉得心里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你没事就好，你娘是个好人，你也是好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觉得不安的。”
听到他的回答，苏一一阵沉默，又过了很长时间他喃喃的叫了他的名字。
“狄青。”
“恩？”
“我休息一会，一会到家你再叫我。”
“恩。”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当马车到停到苏府门前的时候，苏一已经睡得很熟了，狄青不想叫醒他，只是将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一直这样将他抱到他的房间里。
而比起之前在船厂那个激动得想要扑进火里的苏一，让狄青觉得忧心的是他将他放到床上，脱去外套鞋袜，盖上被子时，他在梦里呢喃着的“父亲”二字和随着那呢喃而自眼角滑落的泪滴……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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