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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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食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再也摆脱不掉。
以生灵血肉为食是妖怪的天性，无论再怎么抗拒，也只是自欺欺人。
吾最终还是妥协了。继那次之后，不需雨女提醒，也会隔一段时间主动到山中觅食。但吾亦有吾的原则，绝不吃人，只捕捉一些飞禽走兽，哪怕那些哭哭啼啼地花妖草精都被吾轻轻放过了。
他们畏惧吾，但吾亦畏惧它们。
吾畏惧一切能够言语的生灵，因为它们能够控诉吾是个怪物。
那段时间吾总是做梦。时而梦见被吾吞噬的生灵临终前惊惧的眼神，时而换做吾自己在浓密的黑林中奔跑，身后不断传来鬼怪的桀桀怪笑。通常只有到小东西惊醒吾时，吾才能挣脱梦魇。
因为身后疙瘩的缘故，他夜间不时会因为疼痛梦呓，手脚也会不由自主地挪动。每到这时，吾都会将他抱在怀里，用最轻柔的力道舒缓他背后的痛苦。也唯有这种时候，吾才能寻到片刻宁静，暂时忘却吾自己的迷茫。
找到海鼠王纯粹是个偶然。
那天吾只是随手扒了扒海床，就像往常一样，岩缝中间突然窜出一条老大的黑影。应该柔软的躯壳因为时光的侵蚀而渐生妖异，疣足足有五寸长。吾去捉它的时候，掌心还被划出几道口子，隐隐发麻。
直到吾将海鼠王塞进篓子提上岸，才发现这玩意儿恐怕离妖化只差临门一脚。肥大黢黑的身体团簇在鱼篓里，发出细幼的怪叫，有点可怕，也有点可怜。
吾拎着这恐怖的东西去找村医，果不其然又把这个脆弱的老人家吓了一大跳。他又给吾配了几味能够消炎消肿的草药，便打发吾赶紧带海鼠王跑路。吾回到家，揪着着东西朝石头上拍了几十下，才保证雨女能把它送进锅里而不跳出来。
什么都好了，只差给病患吃了。
到那时，距离小东西长出瘤子已经有一月余了，本来圆润可爱的小脸因为病痛刻上了不属于孩子的憔悴。湛蓝的眼睛也隐隐透着红色。吾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把勺子送到他嘴边，满心里想的都是，如果好不了怎么办。
海鼠是个好东西，可是和药一起炖真的很难吃，又那么一大盅。吾和雨女连哄带骗还加中场休息，前后废了两个时辰功夫才让他把那一坨玩意儿全吃下去。
小东西捧着肚子，面色纠结了片刻，突然头冲下一栽。然后，吐了。
吾内心跑出去几千只草泥马，也没法在他吐一地之前把吾辛辛苦苦捉来的东西堵回去。当吾抢到他身边时，吾听到微妙的撕裂声。
吾第一次知晓皮开肉绽居然也可以有声音。
相当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小东西背后的瘤子猛的破开，两个血肉模糊的东西看似无力，却轻易地划破了衣衫钻了出来。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迫使吾不由自主地后退，雨女更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屋子里唯有小东西一个……人，游离在状态之外，甚至笑出了声。仿佛长久的桎梏突然崩裂，而他的灵魂第一次自由地舒张。
那血糊糊的玩意儿伸展开，抖了抖，鲜血滴落在地面上。
那是一双黑色的翅膀。
你根本没告诉我，他是妖怪的子嗣。良久以后雨女才找回她颤抖的声音，这样庞大的妖气，绝对不是普通的妖怪。
而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她的话。那双带着血肉的翅膀拼命刺痛我的双眼，一时间翻涌的海水、明晃晃的火光、飞舞的乱石都朝我蜂拥而至。小东西无知无觉地朝我笑起来，甚至微微打开新生的翅膀，向我炫耀一般。我却一步步后退，直到抵在门上，才抱着双臂滑坐到地上。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