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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缺失 ...


  •   说真的,安斯从来不认为夺取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事实上,他名义上的父亲靠夺取恶魔的力量登上王位,已经记不清面目的兄长争抢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然后把原持有者架上十字架,侍女和佣人夺取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过的滋润,却把他踩进泥坑。也从未有人告诉他这种行为怎样不对。
      这似乎就该是世界本来的模样,掠夺是人类的天性。
      只要得到想要的,什么手段都是值得的。

      每个被血咒反噬折磨的夜晚他浑浑噩噩盯着拱顶的图腾,按着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在令人疯狂的剧痛中这么告诫自己。
      你要不惜一切,他对自己说,你要做个疯子。

      所以……这样无耻的他能毫不犹豫地算计阁下。
      当他触碰自己心脏位置时,只有一片空洞的冰冷。

      天还下着雨,四处灰蒙蒙的,马车从远方咕噜噜驶来,行过时溅起的水花张扬在安斯身上,他却将自己紧紧蜷缩在角落,斗篷下黑发被雨打的湿漉漉沾上苍白的面孔。
      他反复按着心脏的位置,似乎因为冷和痛发抖。

      他一直都没有犹豫,精心策划着每一件事,怎么最后……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如果曾经他是人类,会因为冷而发抖,阁下会亲自为他点着灯,灯火摇曳下精致的五官映在昏黄里像个无处安放的美梦。
      阁下不会去抱他,因为阁下也是冷的。但他会主动去抱阁下,在那人怀里仿佛就拥有了全世界,但他不再满足,他想到更多。

      血咒的反噬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疼痛,密密麻麻遍及全身,似乎自从他被阁下带离王宫,就再也没有感觉过痛了,但如今过往被连根到底铺天盖地翻了出来,他一夜之间拥有了一切,有什么都没了。
      安斯迷迷糊糊的睁眼,他感觉到了温暖的水汽,他看见昏黄的灯光,飘忽摇曳着,那人黑发散了雪白的肩,手里提着灯盏,微微侧过头来,平日的冰冷被打破了,眼底似乎带着浅淡温暖的柔和,担忧着,似笑非笑,轻言细语:“安斯,你还冷吗?”
      他睁大眼,喉咙仿佛被扼住,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又再次颤抖起来。
      他想大叫他的名字,张了口却又发不出声,想流泪,眼眶却干涩冰冷。
      于是只能盯着那人,舍不得眨眼,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马车溅起的水淋在他的袖口。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又回到了城市留给老鼠垃圾的肮脏角落。
      安斯半晌收回手,抱着肩膀。
      他感觉自己很不正常,却又觉得就应该是这样,早就应该是这样。
      冰凉的细软雨丝下,他拼命想要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努力扯了下嘴角,似哭非笑:“我好冷,阁下。”

      ……
      这儿还下着雨,城市里没有夏天,只有冰凉的秋季。
      ……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祈求您赐给我一盏灯,如同以往,半躺在床上,露出白皙的胸膛,漫不经心,在暧昧浓郁的蔷薇花香里,冷冷抬眸。

      然后,再一次,在疼痛中昏迷,浑浑噩噩,他将惨叫憋回牙关里,抱着膝盖,疼得在地上翻滚。
      脑子仿佛被人扯碎了又拼接得乱七八糟。
      那个这样对待他的女人把他从阁下的梦里硬生生扯出来,并且不允许他再次进入阁下的梦境,现在又出现了,她有着乌黑的长发,灵动带着点妖媚的黑色眼眸。大红的指甲轻扣在他的脸上:

      “安斯——我的儿子。”

      然后红唇,吐露出恶毒的话语:

      “——所以,你这个怪物怎么还不去死!”

      安斯裹着湿漉漉的斗篷翻了个身,低低喘息着,及肩的黑发近乎覆盖住他惘然空洞的神情。
      于是他知道了自己是个怪物。

      黄沙漫漫。
      修伯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半倚在骆驼上,睁着眼睛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黄沙。
      阳光反射在沙面上,映出金子一般白亮璀璨的光辉。但当美景千篇一律时,看多了就厌了,一直看,大概早就看疯了。

      但修伯特看了一天。

      这对他来说是种新奇的体验。
      他活了很久,按人类的年岁来说。但对于吸血鬼也只是成年没过多久的年轻时代。但从未成年起,他就担任起未来血族统领的身份,避开阳光,与世隔绝。
      所以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精灵的领地看看,想探寻人类的生活,哪想到后来发生的事猝不及防,原本精心策划的出游就像个笑话。
      他垂了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直到现在,才有了点“参观”的模样。
      “我在哪?”他偏了偏头,去问裹着纱巾和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类。
      “卡达迪亚。”莱斯手上也戴着厚重的手套:“穿过这片沙漠,就到了南方城市,这样我们就离王城不远了。”
      “我不去。”
      他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却情不自禁地带着威慑力,这是常年身居高危的人才拥有的气势。
      “你不去也得去。”莱斯隐在斗篷下的唇角微微抬起:“现在你没了力量,我带你去哪,你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修伯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他显然没有一点身份被戳穿的自觉,镇定而冰冷,即使他的手已经失去滚动的血液,坚不可摧逐渐退化成人类柔软的肌肤,他似乎还站在顶峰,任何事都不能撼动他。
      莱斯的眼神轻软。
      “您不是血族,不是人类,您是神明。”他的话语很轻:“没有人能渎神……您和我去王都,我帮您拿回一切。”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修伯特微微挑起的眉。
      “我会帮您,”他微微笑着:“而且我对你没有任何欲.望,大可放心,我只是——您的教徒。”
      修伯特的表情依然冷淡。
      但莱斯知道,他已经默许了这一点。
      这个男人,高高在上,蔑视众生,突然有人把他拉下神坛,但这无损他的高傲,只能被他恼怒,但现在看来,他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对夺取他力量的那个人没了一点情感,连恨都没有,对这种行为完全漠视,就如同看一只蚂蚱活蹦乱跳,相比于恨入骨髓,这种冰冷的心态,才最可怕。
      莱斯俯身在骆驼背上,拽着它的毛发懒懒笑起来。这样就很好啊。
      他眯起眼。
      嘴里进沙子了,呸。

      ……………………………………………………………………………………

      风铃子在风中摇曳,颤着娇软的花瓣。
      有着尖尖长耳的女祭司饶有兴味地玩着手心的紫色花朵,金色的碎发落在肩头,原本长及腰臀的长卷发被一把剪落,少了几分柔美,多了点属于男性的英姿飒爽。
      “祭司大人……”侍卫长站在她身后,有点想提醒却又不太敢出声,最近的祭司大人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虽然常常笑着,但身上总有股骇人的气势:“最近谷中……”
      “停。”金发的女性精灵回过头来,笑容很淡:“不论谷中如何,我不想管。”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她轻轻嗅着鼻尖的花朵:“现在就很好啊,我可以闻到花香,手能碰到实物,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侍卫长张惶跪下,没再敢说话。
      “生命果然是最顽强的。”精灵慢悠悠转着手中的花:“长的太迅速,好像别人能轻易忘了这土下埋的东西一样——其实,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一个人。”
      她自言自语,却突然嗤笑一声,把手心的花捏碎扔到土堆上:“几千年,几万年,银龙都是一个德行。”她顿了顿,又笑了起来:“哦,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银龙了,埋骨在我精灵峡谷,也是你的荣幸,看看,被誉为可以和神媲美的生物,最终有谁记得你?”
      她冷笑着:“你爱的人已经忘记你了。”发丝微微吹落在姣好的脸颊,她的声音逐渐变低:“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他然后好好照顾你,而你——就呆在这泥土里,专心致志地灰飞烟灭吧。”
      从始至终,侍卫长低着头,冷汗岑岑。
      事实上女性祭司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转身踹了踹他的胳膊:“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那就给你个任务,调走精灵峡谷七成的人,辅助王子,覆灭血族!”
      “现在!给我去办!”
      似乎过了很久,又没有多长时间,这里渐渐安静下来。
      长在废墟上的风信子随风摇曳,它的根扎着大战过后的泥土,被火烤的干燥焦黑,可它依然活下来了。
      风拂过花边点缀着的浅青叶片。

      有只手突然从废墟下探了出来。

      也许不能说是手。
      比人类宽大的白色骨骼,被火考得焦炙的皮肉还沾染着铁锈般的暗红血渍与泥渣。
      唯一让人惊讶的是——这只手,怎么还没废掉。

      而另一边,黄沙漫漫中骑着骆驼的修伯特突然回过了头,看着东方,若有所思。
      他刚才怎么好像感觉到……本来已经黯淡的契约,突然又闪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一些人不怎么喜欢安斯
    那我考虑一下换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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