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闻香人

34、吾王

　　天逐渐亮了。
　　这大概是精灵山谷有史以来最不平静的一天。
　　直至清晨，濛濛的雨雾终于静止在青白的叶脉，又顺着碧绿的尖儿滑滚下去，天空的结界缓缓漾开水一般的波纹，三圈后从西化成碎片和光点消散。
　　四周一片惊异惶恐之声。
　　结界的消失，证明庇佑精灵一族千年的生命树也从那一刻不存在了。
　　守卫们押着科米小心翼翼走进了禁地，这里的守护结界消散，只剩下撒了一地的藤蔓碎片和焦黑潮湿的泥土，枝叶被扯的破破烂烂。一片狼藉里，只有一个身影，一身白袍，袖口纹着金枝和花蔓，便分外显眼。
　　侍卫长放下弓箭，连忙半跪下来：“祭司大人。”
　　一滴雨露从叶尖滑落。
　　女性精灵听到声响后，右手微微动了动，却还背对着他们，盯着原本生长着生命树地方，此时只剩下一堆狼狈的枯枝焦叶。
　　天空是空洞的湛蓝，仿佛干干净净的阴影遮在人的心头。
　　“祭司大人……”侍卫长屏住呼吸，不敢肆意揣测着祭司的心情，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神……真的消失了么？”
　　他们的祭司却没回话，看着一片狼藉的结界，生命树埋在土里的根都随着地下湿润的泥土一同翻卷出来，微微的风略过女性精灵的长卷发，空气带着股不知名的花香。因为没了平日里鸟儿的欢唱，现在的精灵峡谷安静得让人害怕，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蓦地，一声意味不明的沙哑笑声便低低划过侍卫长的耳尖，近在耳畔又远似天际般飘渺。

　　“你们的神……从未消失过。”

　　精灵峡谷一片萧瑟，耶轮萨的王宫却彻夜狂欢。
　　伯爵夫人跳了一晚上的舞，尽管握在手里的红酒没抿几口，却也被奢靡颓丽的气氛醺得晕晕乎乎，面颊泛红地倚在软塌上，睡眼朦胧：“大殿下呢？”
　　“大殿下还在前线呢。”她的侍女小声提醒。
　　“哦……对，”伯爵夫人半睁开眼，略微清醒了些：“我们就是为了庆祝大殿下的胜利才举办的宴会……”
　　她想了想，又叫嚷着：“那我妹妹呢？叫我妹妹过来。”
　　侍女将头埋得更低：“皇后陛下……已经许久没离开她的宫殿了……”
　　“皇后个屁！”伯爵夫人却倏地被激怒了，她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往侍女额头上砸去：“她怎么可能是皇后？那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侍女被砸得额头流血，也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伯爵夫人拎着裙子光着脚，乒乒乓乓地乱砸东西泄气，珍贵的古董和首饰噼里啪啦散了满地，却没有人敢看一眼，战战兢兢得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伯爵夫人愤愤踹了脚桌子：“毛都没长齐，性格也不讨喜！王就算眼瞎了也不会——”
　　侍女愣住了。
　　她的动作却突然停了，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张大嘴，发着抖，狼狈极了，周围的人都惊恐地纷纷跪下，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应该庆幸王没在宫里……要不然，要不然——】
　　伯爵夫人已经酒醒了，可却张着嘴，啊啊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揪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妆一塌糊涂，害怕的蜷缩在床上低地啜泣。
　　【怎么会是这么简单一个结果呢。】

　　阿德里森依格那缇，人称“根本不存在的国王”。
　　这个称呼的来源，主要是因为他自从登基第三年就再也没有掌握过实权，一开始是身为王国亲戚的摄政王，然后是第一任妻子，接着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史官，显然更喜欢称他为“莱恣”。

　　喻意：懒惰，谐音：恶魔。

　　清晨的空气本该是美好的，带着微微的潮湿与茉莉的清香，但如果从布满黄沙的边境小镇的一头骆驼身上醒来，场景就显然不会那么美好了。
　　修伯特被糊了满眼的黄沙，下意识想用力量开个防护罩，伸出手时却又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力量。
　　只能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脸。
　　待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现在的情景是，骆铃的叮叮玲玲声似乎就在耳畔回漾。

　　他睁大眼睛。
　　耳畔的确有个铃铛。
　　再看向周围。
　　……啊。
　　他这是到了哪儿啊。
　　勉强从一头骆驼背上直起身来，用手擦了擦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黄沙漫漫，想抓住什么东西去挡住刺目的阳光，却拽住一块脏兮兮的亚麻方巾。
　　修伯特脸色一黑，刚想把它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就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样做——”
　　铃铛还叮叮玲玲的。
　　修伯特看向他。
　　车上的青年也坐在另一头骆驼上，只不过姿势慵懒得仿佛倚在自家奢靡的软塌上，他微微眯了眼，笑着补充：“这儿可是有风暴的……”
　　修伯特盯了他半晌，又垂眸看了眼红白格子近乎被尘土染成灰色的方巾，拽下来扔在青年脸上。

　　“……”
　　“你的目的。”人类声音微冷，却也带着股奢靡优雅的磁性：“说，或者死。”
　　莱斯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那个水红色眼睛的人神色冷淡地拔下身上的披风，一头黑色的直发就这么披散下来，那人皱着眉想跳下骆驼，却被什么拽住，然后发现自己脚踝的锁链。
　　啊，莱斯思绪漫游，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多性感。
　　然后就被拽着领口，对上了那张性感漂亮的脸。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真是冷淡呢，连生气时语气都没有起伏，莱斯还在胡思乱想着。
　　他抬眸对上那双水红色的眼睛，仿佛溢满了潋滟的红色，又蒙上了轻薄的水汽荡漾着，似乎温柔得让人心醉，却又冷极了。
　　那人的肌肤也又软又滑，当修长的手指放在脖颈上时，给人的感觉是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心脏也跳的格外快。
　　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贴在他脸上。
　　莱斯恍惚了一瞬，却有回过神来，看着修伯特的眼睛，轻轻地：“我是莱斯依格那缇，”好像呼吸微得一急促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他轻而缓地笑：“莱斯……我叫莱斯。”
　　“请……记住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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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市似乎总是在下雨。
　　梳着麻花辫的女孩抱着面包袋匆匆跑过街头，濛濛的雨浸透了她的衣裙，划过她白嫩的小脸，因为就顾着奔跑，低着头的她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啊啊啊……抱歉抱歉！”她匆忙道歉。
　　可却迟迟没有回音。
　　她疑惑地抬头，却看见苍白削瘦的下颌卷在黑色的衣物里，雨珠不断淌下来，陌生人的手一直在抖着，不知是不是错觉，黑衣下她似乎看见一丝红光闪过。
　　霎时心里闪过莫大的恐惧与战栗。
　　女孩又慌张跑开了。
　　而身后，被她撞了一下的人佝偻着身子，踉跄地前行，黑衣下的面庞淌着不知汗水还是雨水，骨指节都攥得发白。
　　伸手抱紧自己，还是好凉。
　　好疼。
　　像是血液和骨头都被抽出来，又生生揉作一团。
　　他拼命忍着这疼痛，忍着暴虐的嗜血欲望。
　　左手的印记红得更厉害，张扬着枝叶，想是要燃尽他的全部生命。
　　茫然地往前迈步。
　　他要……他要去做什么呢？
　　是去见谁吗？
　　去见……见谁呢？
　　啊……
　　他……好像记起来了……

　　喉咙里勉强挤出破碎的低喃，湮灭在雨水的细细绵绵中：

　　“我的……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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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希望我时间卡的正好
如果你发现时间不对
那是因为我改了个错别字……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