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闻香人

36、初拥

　　“欢迎两位客人。”

　　就在修伯特以为他真的会和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族在沙漠里骑骆驼过一辈子，总算漫漫黄沙见着了那一抹沙壤中零星带点绿色的地平线。
　　他大抵是第一次这般不耐烦过。
　　怎么能有人躺在骆驼上用纱巾盖住头摇摇晃晃还死活掉不下去？怎么能有人揪着一个为什么你的眼睛颜色这么奇怪究竟是浅粉色还是淡红色自说自话半个小时？
　　人族果真奇特极了。
　　莱斯的骆驼已经被一个披着黑纱遮住脸的女人牵走，这里是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驿站，接下来的路是丘陵，直到下一个城市，他们必须换马了。
　　这里哄哄嚷嚷。
　　沙漠一望无际，虽壮丽却枯燥无比，走了两天连个鸟影都没见着，但这驿站却格外热闹。
　　推开木门，触目所及他看得见木精灵和矮人，甚至连平时居住在黑暗洞穴的半兽人都能看见，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羊油灯晃晃悠悠闪着微弱的光，扑面而来的一股啤酒味，熏得修伯特脚步一顿。
　　装在木桶杯里的啤酒泛着细碎的白色泡沫，根据撞击的频率飞溅出来，落在桌角、地方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酒精和汗味，还有大声喧闹的人群，莱斯往里面走了几步，回头便差异地看见修伯特还站在门口。
　　“怎么，您是嫌这里还不够好？”他嘴角微勾，即使是一个笑容也因为慵懒显得漫不经心。
　　修伯特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
　　“知足吧，阁下。”莱斯轻叹，“您现在没有权利拒绝。”
　　他该怎样解释他并不是因为嫌弃。

　　当他没有成为亲王的时候，父母战死疆场，他是最后的一代血族，却因为内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整整三年，甚至沦落到了人类的国度，命都是勉强保下来的，怎么可能有时间计较干不干净的问题。
　　直到三年后，他成了亲王。
　　记得柏莱姆刚成为他的奴仆时，听说了这段往事，跪在他脚边，半长的棕发散落在他拇指上的红宝石板戒边，问:
　　“所以您后来被他们找到了吗？”
　　“不，”血族亲王的眼神就像大块红水晶打造出的绝佳珍艺品，完美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我是自己回来的。”

　　直接将篡位者的脑袋拧下来，带着一路的黑色血渍加冕为王。

　　“你在想什么呢？”
　　过去的亲王殿下深呼吸，闭了闭眼，踏出了第一步:“我在想，某个背叛者是否还有心呢，”他微微侧过头，水红色的眼眸如无波无澜的古井，看着莱斯:“我便不必拧下他的脑袋，而是直接挖出他的心脏了。”
　　“这样，应该不会看到太恶心的局面。”

　　莱斯看他这副模样，猛的，心脏紧抽。

　　但修伯特大概没想到，现在坐在王位上的，已经不是某个出逃的背叛者了。
　　绕过漆黑一片的长廊，长靴蹋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让人牙酸的声音，棕桐铸造的扶廊边还有烛台，幽幽散发着蓝色的光，淌下白色的泪。
　　倒挂的蝙蝠一动不动，连细微煽动翅膀的声音都不曾有，倒只像是精美的装饰品。
　　身着黑袍的吸血鬼仰头望着彩绘拱顶，原本可以扎起来的棕色长卷发被及根剪断，少了那股忧郁的气质，倒多了几分沉稳。
　　“你到底想干什么，柏莱姆。”
　　在他右手边倒挂在烛台上的蝙蝠扑闪了翅膀，血红的眼珠盯着柏莱姆，连眨都不带眨的。
　　棕发的血族怔怔出了一会神，又将目光移回来。
　　“显而易见不是吗？”
　　“你一个卑贱的三代血族……”那只蝙蝠口中吐出柔媚的女声，似乎在嘲讽地嗤笑，从烛台上摇晃了一圈落在地上，深红的卷发飞扬，转眼又是那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佩丽斯夫人。”身侧的血奴惶恐地弯腰行礼。
　　柏莱姆微微转过身来。
　　“夫人，要知道，既然是为阁下效劳，就不存在什么身份之说。”
　　“自从阁下离开后，你的胆子倒是大了很多。”佩丽斯微微眯眼。
　　柏莱姆明显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那只精灵呢？”
　　“她？”
　　佩丽斯夫人的笑容没有多少真情实意:“作为一个人质，她当然会活的好好的，你指望我虐待她不成，一个蠢成这副模样的女人——我都懒得去喝她的血！”
　　“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转移话题，”女性吸血鬼元老似笑非笑:“有什么阴谋？等阁下回来，可别给你抓了个现行。”
　　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即使人族都认为原本的亲王已死，但血族中没有一个人改变口风，他们坚持“阁下只是暂时离开。”
　　已冷血与重欲著称的血族，不需要什么人来引导他们的思维，他们就已经完完全全把他们的阁下神化。
　　“阁下就是神啊，”佩丽斯情不自禁弯起唇角，依稀回想起当年:“他踩着篡位者的脑袋，从他拇指上拿下原本的权戒抛进泥土，沐浴在阳光之下，知道么，他是第一个完全不惧怕阳光的血族，即使他的父母也做不到这一点。他后来坐在王位上，手搭在扶手上，看着我，我们，他说……”

　　“我回来了。”

　　想起当年的场景，佩丽斯停止拨弄头发的手指，歪着头回想。
　　柏莱姆叹了口气，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阁下会回来吗？”
　　“废话，”佩丽斯夫人突然看向柏莱姆，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染红的指尖重重摩挲着蕾丝袖口，突然凑近他的脸:“柏莱姆，你既然暂时代替阁下坐在那里，就绝对不允许重复安斯那样的悲剧。”
　　“……什么？”
　　“你知道我的意思。”佩丽斯夫人有些烦躁:“这场战役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精灵倾巢而出，兽人蠢蠢欲动，没了安斯，虽然讨厌他但不得不承认战争会越来越艰难，最近一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柏莱姆看她的眼光就像看什么惊奇的玩意儿一样。
　　“我一直都不鄙视三代血族，我没有阶级观念，”那个美艳的吸血鬼说:“我只是在嫉妒你，”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嫉妒，你的初拥，是阁下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