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香》闻*人

4、勾魂

　　周四是工作日，人们争分夺秒兢兢业业地工作，学生在教室里沉迷大批的试卷日渐消瘦，各色行人匆匆忙忙地路过不知为何。糕点店的生意冷清得很，何韵也闲的无聊，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将窗户开了小缝，眯起眼习惯性的抬头盯着窗外的天空。
　　依然是如蓝水晶般的湛蓝的天空，一贫如洗，因不久前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贴着他的脸颊，钻入鼻腔。明明是让人心情爽朗的天气，闻韵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只是一个抬眼就能瞥见街角那抹灿烂的金色。
　　又心烦意乱地关上窗户，何韵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眼角光瞥见店长抱着木质画板对着虚空，在纸上涂涂抹抹。他今天穿了一件棕色开衫领，袖子被挽到肘臂处松松垮垮，露出半截如玉的手臂，神情专注。
　　真是太无聊了。
　　也许是烦闷促使，何韵心中忽然升起丝丝缕缕的恶劣趣味，他悄悄绕到店长身后，半晌冷不丁出声：
　　“在画什么？”
　　店长右手一抖，HB铅笔在纸上长长的留下一道痕迹。
　　何韵攀过他的肩膀，便将这幅画看了个透彻。
　　“呦——这画的，是我？”
　　这一点毋庸置疑。
　　画上人睫羽低垂，懒散的看着窗外，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惬意的神情被勾勒的淋漓尽致，仿佛午后慵懒的喝着下午茶，看着窗外烂漫春意。
　　但窗后的背景却被用侧锋层层加深，像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人物还有左眼没有画，留了一片格格不入的空洞白色。刚刚那一下子划过下颚，留下一道明显的灰色痕迹。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痕，却依然美得勾魂。
　　何韵挑眉：“没我好看。”
　　“对对对。”店长把画撕下来揉成一团，塞进抽屉里：“你最好看。”
　　他转头对上了何韵，距离近的连温热呼吸都能喷在对方的脸上。两人都是一愣，对面那人先反应过来，轻轻笑了起来，眼眉弯弯仿佛蕴涵春水，艳若桃李。靡颜腻理的皮肤近看，嫩的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滴出水来。
　　当何韵往后退了退，那晃目的笑便远离了。
　　“店长好像什么都会？”
　　“嗯......”香气忽地远了，店长失神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他迅速的低下头移开眼。
　　瞥了一眼店外，不出意料地看见一抹金色，一身休闲装扮，刷着手机偶然往这边看上一眼，又飞快的移开视线。
　　像个跟踪狂。
　　店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安德鲁......他怎么还在这儿？”
　　一说到此人，何韵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咬了咬下唇：“少提他。”
　　“他和你有仇？”店长眨了眨眼，总算恢复了正常模样。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狭促。手指搭在青花瓷的花瓶上。昨日的玫瑰不知为何已经换掉了，换成了纯白无瑕的干净颜色，小型钟状，下垂着头。
　　是山谷百合，小巧玲珑，却不如之前的玫瑰引人眼球。
　　这世间万物怕都是热情浓烈来的讨人喜些。

　　“哈……大概因为，他耍了我？。”

　　耍的很彻底。
　　何韵活了二十三年，头一次被那样彻头彻尾的骗过。

　　在他还没死的时候......
　　那个金发青年只是有点小小的聒噪，却很讨喜。
　　安德鲁，是他的大学同学，曾经他最好的兄弟，甚至，差一点就变成了情人。

　　夏天的太阳毒辣的让人自惭形秽，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就地掩埋，闷热的空气弥漫，沉沉浮浮几乎让人窒息。
　　“Hey, classmate （嘿，前面那位同学）~”标准的英文用语，却因为语调有些轻浮，叫喊声从身后传来，何韵停下脚步，回过头。
　　金发青年跑了过来，白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还里还夹着一个篮球。
　　他很高，就那么站着阴影就能将何韵大半盖住，何韵眯了眯眼，仰起头看着他。
　　金发青年意识到眼前是亚洲人，对英文可能不太感冒。讪讪的笑了笑，生硬地用着的蹩脚中文问道：“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吗？”
　　这个距离已经过于近了，使何韵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汗味，他皱着眉头，忍耐的回答：
　　“左拐，再前，二十米左右的方向有......”
　　“Th！”然后他看到对方欢呼一声，凑近和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身上的汗味熏得何韵一懵。
　　阳光很烈，抱住他的那人的身上粘糊糊的汗水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当金发蹭到他脸颊的那一刻，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力气克制住自己没一拳打出去。幸好，那人很快就松开了。
　　“我的名字是Andrew。”古怪浮华的中文语调又一次在他响起，散落在炎热的空气中，对方到底还是没憋住英文，那金发青年背着他甩了甩手：“See you agaiin……nonono，我是说：再见！”

　　不，再也别见了。
　　原地何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的衣服，那里被汗水浸润了一小块，他面无表情。
　　【Andrew】
　　安德鲁。
　　很好，他记住他了。

　　那并不是个美好的初遇，但衬着恶劣的结尾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人若是不知比较，那只是行尸走肉地为了活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