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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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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雨的天气总是让人烦闷不已,没有了那激烈又细腻,疯狂舞蹈的精灵,一切总是不那么如意。
何韵内心深处厌烦着鲜艳的颜色,它们灿烂的没有一丝阴暗面。
他神情复杂的盯着眼前的人。
金发青年上前一步,将玫瑰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伸手就要抱住他,他米奇色的袖口上瓒着银色的袖扣:
“我真没想到你在这里......”
红艳的花束中还沾着露珠,层层叠叠的下压着鲜嫩的花瓣。他一身黑色正装,金发帅哥用语调有点怪异的中文说的腻歪得出油的情话:
“何,再一次见到你,我的心都像炸开了一样......”
“三年了,我总算找到你了,这三年,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
“为什么躲着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真是如话剧一般浮夸。
他还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继承了意大利人最大的特点,无论是好是坏:油嘴滑舌、情话连篇,自谥浪漫。
一点儿都没变。
何韵垂下眼睑掩去那抹冰冷的讽刺:
“安德鲁,闭嘴,别在这儿说。”
“何......”安德鲁看着眼前过去了三年过去依然好看极了的青年,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鼻尖隐绕着不知名的香气,甜腻勾人的很,他的眼神亮了亮,不依不饶再走近了一步,伸手便要触碰何韵的脸。
“我说别在这谈!”何韵皱起眉,挣开安德鲁的手。
“...好吧。”安德鲁见此,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神伤,又很快振作起来。他缩回了手,眼神热烈的似桌上那束火红的玫瑰:“那我们便换个地方,门口那家宾馆怎么样?”
一旁偷听的店长把刚入口的黑咖啡全都喷了出来,苦涩的液体溅到桌子上,圆领牛仔衬衫上染了斑斑点点的深色污渍。他呛得脸色痛苦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指了指安德鲁的脑袋,又用口型向何韵悄悄做出三个字:
有毛病。
还不是你把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人带进来的。
何韵没好气地拽着安德鲁的袖子:“去我的工作室。”
简单的没有一点儿修饰的白色小房间里,何韵抢先一步坐在了第一个椅子上。他点了点旁边椅子的光滑椅背:“坐。”
狭小的白色空间里只有一扇格窗还被白色的窗帘虚掩上,连空气也变得烦闷,何韵说完话后便低下头盯着地板,靠坐着椅背,大半边脸都隐在阴影下,难以看清他的神色。
安德鲁愣是没感觉到没感觉到这股压抑的气息,他死性不改的又凑了上来,调笑道:“何,你身上这是什么香气,很适合你......”
“我叫你坐。”
何韵的声线突然冷了下来,含着怒气森然散在房间四周,他侧了侧头眼神冰冷地盯着安德鲁的蓝色眼睛,不大的房间里好像一瞬间的空洞茫然,时间也静止不动,只剩微怒的余音徘徊旋转又落地无声。压抑得让人窒息。
所以……他从来就不喜欢安德鲁这种人。
他总擅长让他生气。
安德鲁的表情僵硬,也愣愣看着何韵。片刻后,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径直坐在旁边的白色椅子上。
空气也被白色颜料大块大块的涂抹包裹,用色太厚所以密不透风。闻韵骄白皙纤长的手指按压在细碎的黑发鬓角,卷着食指绕了两圈又散散的贴落在脸上,他伸出手仔细端详着,食指抬高尾指低垂,骨节分明像是用玉石打造一般,暗处洒下模糊的阴影。
半晌,何韵的声音响起打破寂静: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什么?”
“哼...”何韵鼻腔不屑的声响,他的手在半空中做了个舒展的动作,根根手指一一抬起又落下,像从绽开到死亡的娇艳的白花,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让我猜猜,是简秋,还是——闻澜?”
安德鲁脸色难看:“何......”
“呦,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
“何韵!”安德鲁被他讽刺的语调刺激的直接站了起来,他脸色难看地贴近按住何韵的肩膀,眼神里燃着愤怒和受伤:“够了,你说的那些人我根本不认识...”
【何韵】
他叫出来了。
何韵第一反应是脸色大变。他挣扎离开安德鲁的手:
“别碰我!”
椅子骤然跌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又沉闷,如雨天时雷鸣在又一次耳边响起,重重砸在人心头,轰的一声绚烂绽开,震撼而阴暗,不禁让人怀疑那受到创伤的地方是否就此缺失了一块。
【何韵】
这两个字的发音在外国人看来是十分困难的,稍不小心就容易把舌头卷成麻花。
但他一如三年前,自然而然地叫出来了。
何韵的小腿被椅子撞上去,很重的一下子却没什么痛感,他只是没站稳腿一颤跌坐在地上。
他是鬼,能有什么痛感。
安德鲁一次又一次被避开本该是愤怒的,但看见何韵苍白的脸又化作了满腔心疼,他只好蹲下,刚想扶他起来却再一次被避开了手。
“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何韵手按在棕色的地板上,自己支着身子站起,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椅子重新立起,若无其事,只是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冷着一张脸。
误会?
误会有很多种形式。
有时候你这样认为,却不能强迫所有人都把它当成一场弥天大谎,对不对?
何韵按了按眉头,抬眼看着安德鲁。
“...你继续说。”
等到安德鲁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他回头眼神暗沉,又看了一眼虚掩的白色房门,拢了拢米奇色外套便大步地快速走出店门。
几分钟后,何韵才从工作室走出来。
店长将安德鲁带来的那束玫瑰花插.进花瓶中,他将它生养在水中,小心翼翼地剪掉那些即将枯萎的叶子,使至这束玫瑰能活得更久。见何韵出来后,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么久,你该不会真的在里面和他来了一发吧。”
何韵瞥了他一眼,所问非所答:“昨天那个白裙女孩...你还记得吗?”
“当然,你的小迷妹。”
“……她是安德鲁的妹妹。”
“安德鲁?”店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那个外国男人?等等、该不会......”
何韵烦躁地闭上眼,默认。
店长的修长的手指停在娇艳的玫瑰花瓣上,轻柔的摩挲,像安抚身.下不听话的情人,花瓣轻颤,媃丽的大红与温润的肉白交织,画面不自觉的流露出香.艳。
昨天的白衣女孩...今天的金发男人......
店长看向何韵的背影,将大朵的花儿拢在手心,忽地攥紧了手。那本该美艳的颜色被毫无征兆揉成一团,花汁缓缓从指缝中溢出,滴滴答答落在棕色的地板上。他脸上绽放的笑容艳如玫瑰:
“...这么说,你们还真挺有缘。”
何韵抽了个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那边倒了杯热水,忽悠腾起的热气腾腾的水雾模糊了他的眼睛。
“我不喜欢他。”
“......你是直的?”店长将被揉烂的花扔进柜台下的垃圾桶里,桃花眼中似笑非笑,神色莫名。
“这倒不一定......但......”
何韵手腕摇动旋转着,修长的手指按在纸杯上,清澈的泛着热气的水随着律动跳跃,他用煮茶的专用手法给水降温,只是不大熟练。偶尔有滚烫旳水珠溅出来在他白玉般的手上,他也像没看见没感觉一样。
“他和那些人一样,不过也是个......”
店长支着下巴,等着他的长篇大论。
何韵却噤了声。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真的一点也不愿意回想过去。
按常理来说,他本该死了。
但现在,他能吃能喝,只缺少一颗能跳的心。
真是的……别来打扰,安安静静烂死在自己的世界不行吗?
何韵手指微微用力,一惊神发觉自己竟然把一次性纸杯捏破,滚烫的开水汩汩从指缝流出,嘀嗒在地上,他把纸杯扔进垃圾桶:
“……反正,我绝对不要过曾经那种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