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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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触到了我的本源神力……”
走在去蓬莱阁的路上，次郎太刀渐渐回神，这时候才想起之前去找三日月是为了什么，从昨天傍晚到今天清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一直浑浑噩噩。萤丸没听清他的话，疑惑问：“你说什么？”
次郎太刀也不知听没听见，低声道：“不会错的，她抽走了一丝我的神力。”
骤然回归本体，意识沉睡，半梦半醒间总是有感，于是挣扎着复苏过来，重凝的人身竟好像不与周边相容了，直至现在也有一丝异样的违和感。
“可怕，可怕！”
蹦蹦跳跳走在前的鹤丸国永笑嘻嘻道。
“这已经突破了政府设立的规则啊。”他回转身来倒着走，小小的、白白的一团，看着萤丸与次郎太刀的眼弯如月牙。“明明连我们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神力的存在。”
他在“自己”两字上施加重音。
萤丸叹了口气，像个忧郁的小大人。
“你们……”
头顶传来次郎太刀的声音，萤丸与鹤丸一齐费力仰头看过去。次郎太刀正盯着手上的太郎太刀，他一直有点心神恍惚，想来之前也没在听其他两人的交谈。
“你们捞回新刀，就是为了以此为由去见审神者大人？”
鹤丸国永笑道：“是又怎么样。”
“何必这么麻烦。”次郎太刀皱眉。“大人她也没有……”话到一半卡了壳，想起两日来魔女的态度，次郎太刀采用了模糊的说法：“拒见刀剑男士。”
但说完之后次郎太刀又有些不确定。他只了解到除他以外的其他刀剑男士都出自同一黑暗本丸，而现任审神者乃是接任者，且接任不过一月，他们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他并不知道，很难说审神者大人是不拒绝全体刀剑男士，还是单只不拒绝他。
“是这样吗？”鹤丸边倒走边戳戳脸颊，笑眯眯道。“啊呀，对了！今早碰到藤四郎们，在讨论次郎先生这两天都去见了审神者大人。”
“确实如此。”次郎太刀犹豫了下，续道：“大人最近好像生病了。”
鹤丸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很快又笑起来：“这种平常人的状况出现在她身上，还真是叫人不可思议啊。”
他哈哈笑起来，转身向蓬莱阁跑过去，几步跳下台阶，轻巧落在蓬莱阁门前与水榭连接的露台。次郎太刀下意识要跟上去，没曾想身畔并排的萤丸忽然停了一停。
“三日月负担太重，向来思虑过多。”小孩子外貌的大太刀神情冷凝，目光沉重而复杂，像藏着万千往事在心中。“他谨慎惯了，从来不敢冒险的。”
次郎太刀听得一愣，低头一瞧正对上萤丸扭头望来。
“你应当也奇怪过，我们出自同一黑暗本丸，却竟然能如此完整。”男孩荧绿的眼眸如同蕴着光。
“是三日月宗近保护我们。”
“他始终在保护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次郎太刀心底忽然蔓生出一股悲伤，他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萤丸倒是干脆，自顾自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次郎太刀的目光追着他，看见他站到了鹤丸身边，而对面已有使女迎过来。
“先生有礼，请问诸位结伴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鹤丸笑道：“昨天出阵捞到新刀，来请审神者大人唤醒。”
使女：“殿下还在休息，诸位请回吧。”
“休息？”次郎太刀惊异，现在可都上午九点过了，审神者怎么会还没起。“难道大人病情加重了吗？”
“还请次郎先生慎言。”使女音色微沉。“新刀交给我们……”
“怎么好劳烦小姐姐。”鹤丸微微一笑，绕过使女就要进门。“我们等一等就是了。”
五指竭力伸展，又缓缓收拢，像是寻常活动手指，仔细看却可发现，整只右手都在细微颤抖，且这异样的颤抖在向手臂蔓延。
指尖发麻，经脉里如同涌现钝刺细细密密戳弄，泛起微痒微痛，魔元不安分地躁动着，缓慢挤压灵力，想要将这副躯体全面侵占，回复完整、纯粹魔身。
“四百年了……”
这情形已有四百年未曾出现了。
天生异能所赋予的生灵之力与魔体冲突，用了整整三百年才使得两方平衡，圣魔同调，可之后四百年有余，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完成真正的圣魔同体！
即便阅尽三族藏书，研习道门典籍，尝试圣魔元胎，这最后一步，一步之遥，终究，天堑难越。
月华琴横放桌案，随着朱堇右手靠近，琴弦无人拨动也微微颤动起来。
“真快啊。”
圣魔失衡，功体混乱，这速度实在太快。两种迥异的力量抗拒冲突，过往身体种种病痛异常逐渐重现，终点正是此生初生之时的，病弱，体虚，魂魄损耗，常年沉睡。
此等情况，此等境遇，最初决定踏入此方世界，却是未曾想到会出如此纰漏，当真是意料之外。
视线移动，落在颤抖不止的指尖，长久凝望。
“即便如此，又如何。”
我能于母体存活下来，出生，长大，撑过最初而平衡圣魔两力，至多便是重历最初的三百年，又有何惧！
况且，如今何需再用三百年。
收敛灵力回归丹田，魔元发现灵力的退缩，霎时高涨，侵吞血肉，贯通百脉，重新接掌魔体。魔气翻腾，甚至外溢出体，激得室内风起云涌，魔氛大作，月华琴顿生浩光回护自身，仿佛有无形之手抚琴，弦声迷乱癫狂。
背后忽来利刃出鞘之声！
从上午一直等到在蓬莱阁用过午饭，才来人通知审神者起了可以见客，鹤丸三人跟随使女引领进入后堂。
甫一踏入门，还未看清那红发紫衣的人，庞然魔气强势而至！
毛骨悚然。
面前是非人的，极具威胁性的生物。像是不见底的深渊沉睡的远古巨兽，缓缓睁开了眼。人的一面在叫嚣着危险，刀的本能却兴奋起来，渴望着痛饮鲜血，掠夺生命。
“呛”
面前人影转过身来，五官精致如工笔画。午后日光明亮无比，映得室内也十分通透，魔女纤长浓密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其下比烈焰更艳丽比鲜血更浓重的红充斥眼球，连眼白也满满占据，更增添非人的魔魅。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遥远空泛起来，恐惧与杀意并行，想要切开什么的冲动在血液里奔涌咆哮。
转腕振刀，刀尖不约而同指向魔女。
“怎么？”
她嘴角勾出了一丝弧度，语意轻慢，似讽非讽。
“你们这是、想杀我？”
“咚”的一声，三位刀剑男士双膝砸落，齐齐矮下去。从魔女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化成了一座山，压顶而来，三人背脊越压越弯，全身骨骼都发出“咯咯”响动，魔气大盛，月华琴鸣声愈烈，几叫人怀疑那琴弦下一秒就要断去。
未多迟疑，朱堇反手虚拂过琴弦，化去古琴。她恢复纯粹魔身，与月华琴这等道门圣器相冲，若不想毁琴，唯有暂时弃用。
空气骤然一松，完全被压制的三位刀剑男士本能大口呼吸，甚至有人喘息太急而咳呛起来，朱堇全不在意，坐回软塌漠然而问：“你等前来所为何事，说吧。”
满室涌动的魔气隐约刺激着神经，提醒着面前这个生物是与自己所拥有的人身完全不同的存在，强大又极具侵略性，站在另一个高等的层面，如同猎食者巡视猎物般，玩味地注视自己。利器就在手中，先前那种冲动还没有完全消失，仍然藏匿在本能里，时时刻刻驱使着自己握紧本体斩出去，撕碎眼前这个使自己战栗又狂乱的——魔。
鹤丸第一个将本体归鞘。
他低下头，用还在颤抖的手臂支撑住自己，调整成不那么难看的单膝跪地的姿势。
“大人，昨日出阵带回了新刀。”
小孩子的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些颤音，惹人怜爱。
朱堇微转脸：“你们是要我唤醒他？”
她声线清冷，口吻却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虽然抛出了问题，可并不等人回答，直接便道：“呈上来吧。”
次郎太刀膝行过去。越靠近魔女压迫感就越强，后来连皮肤都隐隐刺痛起来，次郎太刀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再次拔刀的冲动，将自家大哥呈送魔女面前。
朱堇笑了笑，先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才将目光转向次郎太刀手中的新刀。
这是一柄比次郎太刀更长的大太刀，同次郎太刀的本体一般，也是浓艳的金红之色，与一贯人们所认为的御神刀此类名词不太相符。
朱堇抬起手，经脉里奔流的是与之前灵力截然相反的力量，受到调动顿时兴奋欢跃，几乎要于指尖凝结实质，而后，这指尖带着魔元，轻轻触在太郎太刀上。
“汝愿随吾成魔吗？”
魔女漠然而问，惯如往常，付丧神们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话意，全都猛然抬头望去。
倚坐软塌的魔女清贵冷然依旧，她没有束发，淡紫纱衣披在肩上，又显出几分随性散漫，左手伸出，唯有食指指尖一点，点在太郎太刀侟身。
似乎有红黑的气流环绕魔女手掌与大太刀。
“大人！”
次郎太刀下意识想收回兄长，还不及动作，掌上大太刀突兀一震，弹开魔女几乎要从次郎太刀手上滚落，次郎太刀反射性收拢手指将兄长抱回怀里，这才没造成尴尬局面。
被新刀抗拒，朱堇顺势收回手，也不动怒，淡淡道：“他不愿意。”
次郎太刀茫然抱着兄长，鹤丸、萤丸感受着越发浓重深沉的魔气，倒模模糊糊抓到些许魔女的现状。
鹤丸埋头酝酿了几秒钟，怯生生地抬起眼眸，自下而上仰望着上座的魔女，以小心翼翼的口吻低声问：“大人，您、您现在是，不能……唤醒新刀吗？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你们可以走了。”
朱堇答非所问。旁人说什么话，她向来是想听才听，不想听时一概无视。
这么明确的逐客令一下，再说什么似乎都不妥，可鹤丸等人不想就这样撤去，正迟疑间，鸢尾端药进入。
美人款款行过，留下的不是香风而是浓重药气，托盘上瓷白的小碗轻薄透光，盛着深色药汁愈显两色分明，恭敬呈至朱堇面前。那药汤只是闻着就知道味道必然不怎么美妙，朱堇却面不改色地端起，直接就喝。
“！”
药汁入口还未咽下，立刻就觉察内中蕴藏古怪，朱堇马上掩口将药汁吐回碗中。
垂眸看一眼药汤，魔元躁动，还无法完全运使自如，薄透的小瓷碗“啪”一声裂开了口，但探查已明，顺手便将药碗放回托盘。
“殿下？”鸢尾不解轻唤。
捻捻指尖染上的一抹药汁，朱堇面上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好胆识。”
莫名一语，引得站起退到一边的三位刀剑男士略有疑惑，偏头望去，还没看清什么，脑内警报骤然拉响！
突来的杀意激得汗毛倒竖，萤丸猛地一偏身，撞上次郎太刀也顾不上，一线寒光擦着他左耳划过，下一秒眼界一暗，他本能提起本体就向脸侧一挡，甚至来不及抽出刀，霎时连侟带刀撞上劈下的短刀，免于被一刀斩首。
后方，原本魔女披着的纱衣飘然坠落。
掷出短刀北斗又鬼魅般抓住斜劈萤丸的魔女忽的一笑，那种接近暴虐的狂气似曾相识，旁边鹤丸当即就抽刀要攻，萤丸另一头的次郎太刀醒过神来，一时情急直接横过自家大哥挑开角力的大太与短刀，顺势一步跨入魔女与萤丸之间，将几个人统统拦住。
“等等！”次郎太刀大喊，扭头看向突然攻击的魔女。“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魔女正将左手的刀换到右手，银亮短刀在右腕上绕了一圈重握手中，干净利落地插回腰侧刀鞘，这一套动作看得付丧神们瞳孔紧缩，俱都忆起那血腥一夜，无忧便是如此收刀。
不同的是，她们一个是右手用刀，一个是左手用刀。
“出去！”
拂袖转身，冷言如雪。魔女的气息宛如从火瞬间凝成了冰，眉宇间竟似有怒，惊讶于这明显的怒气，三人一时都忘了动。
朱堇没再多管他们。
无忧恼于她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怒气之下强行抢夺走了意识主导权，居然在她意识清明的时候成功了！这是在她性命危急的情况外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圣魔失衡，导致她对其他人格的压制也变弱，主人格力量削弱，而副人格则增强……
惊怒稍平，只因衡量之后，心有定论。
“看来是时候回异度魔界了。”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不及反应，朱堇已经快速跳过前言，看向鸢尾。
“今日有谁进过蓬莱阁？”
“应当并无旁人……”鸢尾迟疑而答，目光飘向堂中三位刀剑男士。“除了……”
“不是他们。”
鸢尾皱眉，看了眼自己端着的汤药：“殿下，这药里——”
“你去趟政府。”打断她的话，朱堇拍拍手，唤来翠蝶等数名使女等候待命。“就说我要见玉斗。”
“是。”
鸢尾领命离开，朱堇重又转身面向对这情势发展变化措手不及的三名付丧神。
“你们，晚饭后，全体在蓬莱阁集合。”
“大人——”
朱堇何曾理会过他们，直接出了门去，吩咐跟上的翠蝶：“照我用的方子去万屋再抓十副药，到大厨房那边熬药。”
“是。”
“日子过的太无聊，也该看看戏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正文
